22.愛在心口
「王爺,老奴先退下了。」老公公拜道。他的聲音很尖細,臉上又抹了一層淡淡的粉,哪怕是笑著,也給人陰陽怪氣的感覺。
「胡伯,送公公出府。」俞君泊輕語。
老公公又拜了拜,才與管家一道離去。幾名小公公押著柳芷煙,低著頭緊隨在後。
左相皺眉,指肚在茶杯上撫過,目光頻頻掃去,但見俞君泊品著茶,而蘇幼薇偎依在他的身側,當眾人的面,這二人竟是不避嫌。
男未婚,女未嫁,成何體統?
他長長一嘆,正色問道:「王爺,能否行個方便,讓下官私下對小女叮囑一二?」
「蘇大人請便。」俞君泊回道,目光垂落,杯中茶熱氣裊裊而起,淺嘗了一口茶。
「謝王爺。」左相頷首,臉色微沉著,目光炯炯,朝蘇幼薇嚴肅道:「幼薇,隨爹爹來。」
蘇幼薇眼波流轉,一面琢磨著大計,一面跟著左相去廂房裡屋。
「跟爹爹回去。」剛合上內門,左相倏然轉身,凝視著自己的嫡女,幽幽地嘆了口氣,「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在此荒廢時光……」
十六歲的年紀,若換了別人家的姑娘,早就定了親,甚至都已嫁做人婦。他的長女,先與錦王退親,又遭太子退婚,怕是難出嫁。
「胡說,」蘇幼薇打斷,柳眉緊蹙,語氣中略有抱怨之意,「我正值二八青春年華,小荷才露尖尖角,年輕著呢!」
左相被噎住,虎目生威,橫了她一眼,氣得鬍子一翹,沉聲道:「爹爹與你明言,你與錦王沒有將來。不說太子會反對,單論錦王的態度,你也別抱希望。」
蘇幼薇狐疑,問道:「他什麼態度?」她估摸著,俞君泊雖冷了點,但待她很不錯。
左相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錦王若當真對你有意,大可上門來提親。他留你在王府,壞你閨譽,又不給你任何交代。昔日你退親羞辱他,爹爹怕他恨意難消,故意……」
他雖是點到為止,但蘇幼薇能猜到后話,無非是認為俞君泊在戲弄她,玩弄她的感情,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狠狠地羞辱於她。
「爹爹多慮了。」她不甚在意道,「他若真心懷恨意,會有百種方法報復我,不會用如此低端無恥的招數,這有違他的行事風格。」
更何況,原小說清楚寫明,在七個月後,蘇府滿門抄斬時,他是依法辦事,雖不留一絲情面,但也無公報私仇之心。
左相沉思,凝眉道:「那他何故與你親密,又不上門提親,給你一個交代?」
蘇幼薇琢磨了片刻,忽想到一個絕妙理由,眼一彎,喜滋滋道:「君泊性子悶,什麼都藏在心裡,愛在心口難開,自然不主動。」
「我摸他、抱他時,也不見他拒絕。他必然是臣服在我的美貌下,在內心深處已接受了我,只因臉皮子薄,不開口示愛。」說著說著,她自己都信了,「沒錯,一定是這樣!」
左相斥道:「一廂情願。」
「父親總不說好話。」蘇幼薇偷偷瞪去一眼,心裡略有些憤憤,「爹爹快回去吧,女兒在王府住得很舒心,不回相府了。」
她現在忙著呢,還需使個招數,探探俞君泊的心意,以證明自己沒在自作多情。
在裡屋房頂上,有二人卧趴著,其中一人輕手輕腳地下去,繞了一圈后回到院里的樹下,輕聲拜道:「王爺,郡主。」
「左相說了些什麼?」俞曉曉問道,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端著茶杯,「蘇幼薇住入王府,是否另有目的,是太子一脈派來的?」
杜七遲疑一下,回道:「左相父女倒未言及政事,言談間,全是圍繞王爺的。」他想了想,補充了幾個字,「嫁娶相關。」
俞君泊目光一頓,便即向他望去,似不在意地問道:「說了什麼?」
「蘇小姐……」杜七低聲道,因不知王爺問的是左相還是蘇小姐,才道出三字以做試探,但見他沒有反駁,便接著說了下去,「蘇小姐言道王爺性子悶,也不會主動……」
作為王爺的貼身侍衛,他的記憶力很好,探聽到什麼后,總能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
俞曉曉磨牙,重重擱下杯子,茶杯與石桌相撞,發出清越聲響。她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氣鼓鼓地道:「她不止戲多,想得也多!」
「愛在心口難開……」俞君泊輕語,在這一剎那,臉色僵了一下,似有幾分憂煩。
正在這時,左相開門出來,勉強笑著,執手拜道:「小女便勞煩王爺照顧。」
「蘇大人客氣。」俞君泊回道,「杜七,送蘇大人出門。」
在左相走後,他又道:「備水,本王要沐浴。」不久前,蘇幼薇落了水,全身濕透,在抱著他時,也沾濕了他的衣服。
待他出了浴后,便見杜七稟道:「王爺,蘇小姐似病情加重,疾醫都前去了幾位。」
彼時,俞君泊正立在裡屋,由兩名小廝為他整理衣與冠,便道:「叫疾醫過來。」
經這幾日相處,他已知她血氣不足,身體底子弱,在冷水裡泡了片刻,豈有不病之理?
小丫鬟匆匆入屋,低眉順眼地道:「劉疾醫,杜侍衛請你去一趟。」語畢,她偷偷看了看床榻上的少女,心有好奇。
蘇幼薇目光一亮,小幅度揮了揮拳頭,眨眨眼笑道:「別忘了我們約好的話哦!」她的確病了,但病得不嚴重,卻故意叫幾名疾醫。
俞君泊若關心她,總會去問她的病情。當然,這只是前奏,大招還在後面。
「青竹,去請郡主過來,便道我有大事與她相商。」她笑吟吟道,整個人都在蕩漾著。
青竹心有不情願,臉上倒不曾表露,恭敬道:「奴婢遵命。」她與青葉是孿生姊妹,為皇后所賜,本是去服侍錦王的,誰料做了左相府大小姐的貼身婢女。
劉疾醫一出院落,見杜七等在門口,便小跑上前,只聽杜七低聲道:「王爺有話詢問,你隨我去一趟。」
聞言,她想到蘇幼薇的吩咐,心裡顫了顫。
當時,那少女眼睛明亮,倚靠在榻上,對著包括她在內的三名女醫道:「我這是心病,心病則需心藥醫,得王爺親親抱抱才能好……若王爺問起,你們便如此答他。」
「王爺。」劉疾醫拱手拜道,忐忑不安。
「蘇小姐的病情如何?」俞君泊坐在書桌后,著玄色綉金絲鑲邊錦袍,頭戴白玉冠,很簡單的便服,卻掩蓋不住無雙風采。
「蘇小姐是心病,要心藥醫……」劉疾醫哆嗦顫抖著,面對著王爺那副冷顏,委實說不出「要王爺親親抱抱才能好」這句話。
俞君泊目光一抬,落在劉疾醫身上,令她抖得更厲害。他蹙眉,問道:「這是你們診脈的結果,還是蘇小姐托你說的話?」
劉疾醫心情複雜,拜道:「王爺英明,是蘇小姐的原話。」果然,瞞不過王爺。
俞君泊沉思片刻,淡淡道:「她既如此閑,那在今夜過來,也給本王暖暖被窩,總歸一月付了她十兩月錢。」
劉疾醫漲紅了臉,聲若細蚊:「屬下立即去告知蘇小姐。」
見劉疾醫進門后,蘇幼薇一臉期待,忙笑著問道:「王爺是如何回復的?」
劉疾醫回憶少頃,答道:「王爺已知蘇小姐病得不重,還言道小姐若閑得慌,就去給他暖被窩,好歹付了你十兩月錢。」
「什麼?」蘇幼薇瞪大眼睛,驚得坐起來,臉上漸漸浮現惱意,「他得知我染病,不來看我,居然還讓我去伺候他,太無情了!」
想到在上次,她把被窩捂熱后,便讓給了他,自己又鑽入冷被窩裡,半晌才暖和起來,心一塞,便將頭一扭,拒絕道:「不去!」
在書房內,得到回稟的俞君泊沉默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