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盛京城下第一戰
大學士剛林、希福雖然沒有明言反對，但還是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事實上代善也沒有真的相信公孫翊會善待女真族人，他也不相信大明真會給予他們家族世襲的榮華富貴。
這些年來，大金與大明大戰迭起，彼此早就仇恨似海，豈能這麽容易握手言和？
代善心中很清楚，遼陽城肯定是保不住的。
同樣明軍肯定也不會把遼陽城讓給女真居住的，那麽問題來了。
代善為何同意投降呢？他真實的想法是，借此機會，帶著兩紅旗的人馬，以及女真族人返回建州祖地。
建州是他們女真族人世代棲息之地，哪裏雖然沒有盛京繁華，但卻擁有廣袤的山川河流，足以讓他們的族人繁衍生息。
交出漢軍旗的那些漢臣，自是他與明軍談判的籌碼。
“博洛郡王，你的看法是什麽？是否同意與明軍和談？”代善在清楚剛林和希福的態度後，遂把目光投向了博洛以及其他幾個未做聲的宗室王爺貝勒。
“和談未嚐不可，但若是一仗不打，就主動和談，未免讓明軍小覷。我建議先打上幾仗，再逼迫明軍和談更為有利。”博洛雖然貴為郡王，但他手中並沒有兵馬，僅有一牛錄，兩百私人的親兵可用。
“博洛郡王此言有理，雖然咱們糧草不足，但咱們可以把城中那幾十萬漢人都驅趕出去，如此城中糧食足以支撐半年，憑借盛京城防，料明軍又能奈我何？”
多羅貝勒博爾晉立刻附和道，如今盛京城有八十多萬人口，其中有大半是漢人，這些漢人都是建奴從中原掠來的奴隸，為建奴耕種土地，做牛做馬，任打任罵。
但此刻卻成了拋棄的對象。
博爾晉的驅逐城中漢奴的建議，立刻得到眾人的共鳴，甚至內大臣勞薩和錫翰都表示可行。
盛京城的四十萬漢奴，每日哪怕吃一把米，那也是巨大的消耗，把他們趕出盛京，一來可以節省大批糧食，二來也可以給明軍增加負擔。
這顯然是一舉兩得的好事，甚至代善都覺得這不失為可行之計。
“報，碩塞王爺率領漢軍兩黃旗的一萬人馬，出城迎戰明軍了。”
聽到探馬來報的消息，代善也是一愣，他還真沒有想到碩塞這個楞種，竟然真敢領著一萬人出城。
“正好，諸位王爺大人、咱們一起去城頭見識一下明軍的兵峰。”
代善很快便平靜的站了起來，招呼眾人出府，奔上了城頭。
城外公孫翊的大軍，主要駐紮在東南角上的遼河上遊，這裏地勢突出，取水方便，距離盛京城頭直徑不足五裏。
正好完美的避開了城頭火炮的射程。
沒錯，建奴也是有火槍火炮的。
這些年遼東將門世家，先後投奔建奴，加上鬆山、錦州先後淪陷，使得建奴從明軍手中繳獲了大量的火器。
尤其是遼東軍器局的匠頭劉漢被俘，歸順建奴之後，更是給建奴建造了大量的火器。
此時的盛京城頭上，足足擺放了上百門大小口徑的紅夷大炮。
甚至建奴還委任了火器營總兵，教官等職務。
若不是受到地域和條件限製，建奴的火器發展水平，絲毫都不弱於崇禎時期的明軍。
不過比起公孫翊的軍器局，那就差遠了。
最起碼此時的建奴軍器局，最好的火槍也不過是明軍當年使用的火銃。
紅夷大炮大多數都是六磅的，威力最大的也僅僅是十二磅的。
而如今公孫翊的火器營雖然依舊是前裝燧發槍，但新式的火繩槍，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以及裝填彈藥速度，都要比之前明軍裝備的火銃要先進一個時代。
至於紅夷大炮那就更不用說了。
十八磅的紅夷大炮，射程達到三裏，有些攻擊射程距離，鎖定在兩裏遠近。
一顆火炮爆炸的衝擊力，足以撬動一座山丘。
眼前的盛京城，別看城牆堅固雄偉，但麵對十八磅的紅夷大炮，一座城門也僅僅十發炮彈的事情。
這就是冷兵器與熱兵器時代的差別。
“報，城內出來一支敵兵，正向我軍陣前開來。”
公孫翊在鬆山城下一戰，不但腳脖子崴了，身上也多處摔傷，雖然都是皮外傷，但這些天多少有些影響他的行動。
“傳令察罕、班達海率領中軍騎兵兩翼包抄，炮營瞄準城頭發炮，火器營備戰。”
公孫翊雖然有些意外城內的兵馬這個時候竟然敢出城，但是這樣的機會，他自是不想錯過。
“牽我的馬來。”在傳達命令的同時，公孫翊又對帳外的艾雙雙喊道。
“主公，您傷勢未愈，此時實在不宜出戰啊。”帳下的顧炎武見公孫翊又要披掛上陣，連忙開口勸阻道。
“我隻是去陣前看看，候服，你跟我一道去。”公孫翊剛才安排陳子林出去傳達軍令，帳下的顧炎武雖然學過弓馬騎射，但頂多就是個門外漢，根本無法披掛上陣。
相反張名振卻是弓馬嫻熟，而且劍術不凡。
雖然張名振學的不是沙場殺敵的劍術，但上戰場卻是綽綽有餘。
如今陳近南南下組建海軍部，公孫翊也隻能應用身邊的人才。
艾雙雙就是個門神，指望不上辦大事。
“卑職領命。”張名振看起來麵嫩，實際上他現在已經三十七歲了，官場十幾年的浮沉，並沒有打擊他追名逐利的決心。
這是一個有決心毅力之人，經過這些時日的考察，公孫翊發現這個人適合幹情報工作。
公孫翊率領禁衛親兵趕到陣前之時，戰鬥已經打響。
此刻大營前方的戰場上，負責搦戰的前營兵馬，已經與碩塞的兵馬交上了手。
前營主將劉芳亮在鬆山戰死，戰後公孫翊便提拔了在大戰之中表現英勇的李成棟為前營主將，領總兵銜。
李成棟之前在宣府田見秀帳下擔任參將，這一次抽調參加平遼之戰，他也是立功心切，玩命得很。
在公孫翊帳下效力，隻要你表現優秀，公孫翊都不會埋沒他的才華。
“李成棟那癟犢子，竟然又撈到好處了。”軍陣前壓陣的火槍營主將王輔臣，見李成棟率領的前軍，與建奴兵馬幹了起來，自是一臉的羨慕。
“可不是，我看著火槍營忒沒勁，莫如咱們跟大王說說，與李成棟那瓜皮對調一下？”謝成也是看的心癢癢的附和道。
“吳王殿下來了……”
戰陣之中公孫翊的出現，立刻引起三軍將士的矚目。
“這是什麽情況？”看到僅僅隻有一萬建奴兵馬，竟然與李成棟、徐治都的前營兵馬在廝殺，公孫翊一時都有些迷糊了。
“這是來送人頭的？‘’公孫翊腦海中不由冒出一個問號。
“可不是便宜了李成棟那癟犢子嘛。”王輔臣和謝成驅馬迎了上來，一臉期待看著公孫翊。
“傳令，察罕、班達海各率五千騎兵兩翼出擊，田化龍、劉如魁各率五千騎兵壓陣，以防建奴有詐。”
雖然驚訝眼前的情況，但公孫翊可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
一萬人馬，不少了。
正好一口吞掉。
“傳令炮營主將郝搖旗，向遼陽開炮，壓製城頭的火炮，掩護大軍吃掉眼前這股建奴。”
建奴兵馬選擇的戰場，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處於劣勢，此刻戰場距離，正處在城頭火炮的射程之內，明軍若不能死死咬住建奴的兵馬，就會被城頭的炮火所覆蓋。
“主公，我們火槍營請戰。”見公孫翊決心吃掉眼前這支建奴人馬，王輔臣忍不住的喊了起來。
“守好你們的防線，以防建奴騎兵突擊衝陣。”
這個可能性雖然不大，但公孫翊還是平靜回了一句王輔臣。
“遵令。”王輔臣見公孫翊態度堅決，隻得灰溜溜與謝成回到了軍陣前方。
喊殺震天的戰場之上，李成棟親臨第一線，徐治都坐鎮戰旗之下，居中指揮。
與碩塞率領的漢軍兩黃旗的一萬人馬，絞殺在了一起。
漢軍兩黃旗的都統分別是劉進忠、宋國輔、徐德功、連德才四將。
這四個狗東西，當年都是遼東的將領，向徐德功、連德才是跟著祖大壽投降建奴的。
劉進忠、宋國輔分別是耿仲明與尚可喜手下的將領。
如今他們的主將都死了，這四人憑借多年的功勞，都幹到了都統職務，相當於明軍總兵一級的大將。
“這他娘打的是什麽鳥仗？是讓我們送死來著吧？”
軍陣之中的劉進忠，本身對於出城應戰就心生怨言，此刻眼見大軍陷入苦戰不說，明軍更是從兩翼派出了騎兵突擊，額頭上的冷汗瞬間便冒了出來。
“老劉，明軍的騎兵發動突擊了，再不撤退，咱們可就要全軍覆沒了。”宋國輔揮刀砍殺了一名衝上來的明軍戰士後，縱馬衝到劉進忠麵前大聲的問道。
“撤？咱們哪位主子爺，還杵在那裏呢，咱們要是先撤，就算回去也是一個死啊。”
劉進忠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道：“老宋，咱們投降大金多少年了？”
“啊？”宋國輔一愣，來不及回答的他，便被飛馳而來的明軍騎兵轟鳴的馬蹄聲給淹沒。
“保護王爺！”
劉進忠機靈的拔馬便往後陣開始跑去，這陣前明軍的騎兵殺到，他就算是拚命那也是抵擋不住的。
宋國輔反應過來之時，卻見劉進忠早已經跑了出去。
而這個時候，他的前後左右，早已經湧上了大批的明軍騎兵。
“殺！”宋國輔手中戰刀一揮，蕩開了兩名明軍騎兵刺來的刀刃，還未來得及轉身，後背一涼。
原來就在這一刹那時間，一名斜刺裏衝了上來的明軍騎兵手中的戰刀狠狠的捅入他的腰間。
鋒利的刀刃破甲入腹，隨著刀鋒的抽出，宋國輔目光一收，口中發出了一聲慘嚎從馬背上跌落。
隨著明軍兩翼騎兵發動突擊，戰場上臨陣指揮的承澤親王碩塞也終於變色。
對於他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親王來說，戰場上顯然沒有他想象的美好。
之前碩塞雖然上過幾次戰場，但卻從來沒有單獨統領過兵馬，都是跟隨在大軍之中，打的順風仗。
而在碩塞眼裏，明軍也不過是土雞瓦狗，隻要狠狠的發動幾次反擊，他們就會土崩瓦解。
“王爺，趕緊下令撤退吧，再不撤就來不及了。”此時徐德功一臉灰頭土臉的飛馬衝到跟前，連聲喊道。
“廢物，你個奴才，沒有本王命令，誰讓你撤退的？”碩塞身為大金的皇子親王，在他的眼裏漢人，無論是官職高低，那都是卑賤的奴隸。
哪怕是戰敗，那也必須堅挺的站著，而不是這般狼狽不堪。
而且剛才他親眼目睹，徐德功在軍陣之中，被明軍大將一刀掃落馬背，虧得親兵相救，這狗奴才才得以逃脫。
如今更是在沒有自己命令之下，竟然跑到自己跟前讓自己撤退，這在碩塞看來，簡直就是忤逆的大罪。
“王爺，明軍騎兵兩翼突擊，我們的陣勢根本守不住，再不撤，就真要完蛋了。”劉進忠此刻也飛馬趕到跟前，剛才他在跑回後陣時，可是親眼看到宋國輔被明軍所殺。
那一幕著實讓他心有餘悸，很顯然剛才若不是他跑的快，此刻他肯定與宋國輔一樣死在了戰陣之中。
“你們這些卑賤的奴才，立刻給我衝上去，誰膽敢在後退一步，格殺勿論。”
碩塞怒視著劉進忠、徐德功二人，拔刀硬是逼著二人繼續衝殺了上去。
碩塞身為親王，出身就有一牛錄二百親衛，此刻這些親衛人人拔刀，直指劉進忠於徐德功二人。
“該死的，老子拚了。”劉進忠暗罵一聲，隻得策馬再次衝向戰場。
“漢軍旗的弟兄們，殺，隨我殺啊！”劉進忠一發狠，也隻能借著一聲聲怒吼，來發泄心中的怒火與恐懼。
徐德功見退無可退，也隻能再次衝了上去。
“將士們，我們的援軍的來了，隨我殺光這些卑賤的建奴。”
戰陣中的李成棟，就是一個戰場瘋子，眼看援軍兩翼騎兵殺了上來，他上手就把頭上笨重的鐵盔扔了出去。
縱馬持刀的他衝進了建奴軍陣之中，手中戰刀翻飛，血花飛濺，镔鐵交鳴之中，傳來的一聲聲慘嚎之聲。
被逼迫再次衝了上來的徐德功，更是一頭與李成棟撞在了一起。
“賊將休走。”剛才徐德功見機得快，被李成棟一刀掃落馬背而逃得性命。
但此刻李成棟自是不會再放過他，眼看徐德功突然殺到跟前，他不但不驚，反而興奮的大吼一聲，手中長刀應聲而落。
“當啷！”
兩刀碰撞，發出一連串的火星。
殺得興起的李成棟，怒吼一聲，飛身便撲了上去。
馬背上的徐德功哪裏會想到李成棟竟然如此瘋狂，躲避不及之下，直接被李成棟撲下馬背。
“去死吧……”一臉血跡，目露凶光的李成棟騰身之際，手中的戰刀揮落。
隻見徐德功那可偌大的頭顱，被一刀斬落，屍首分離，鮮血更是噴湧而出。
“明軍威武！殺，殺啊！”
“轟！轟！轟！”
隨著戰場雙方短兵廝殺，掩護戰鬥的火炮，也在遼陽城下響起。
剛剛從內府爬上城頭的代善，聽著耳邊不斷的爆炸聲，連忙在眾人的擁護下，躲進了鼓樓之內。
“承澤王爺，這是要與明軍拚命嗎？”進了鼓樓之內，代善等人這才看清楚了城下戰鬥的真實情況。
“這傻小子，他還真以為薩滿真神會保佑他嗎？”代善注目之下，嘴角抽了一下的他，果斷道：“命令城頭的火炮，調轉炮口，向戰場上發炮。”
“禮親王，承澤王爺與漢軍旗的將士正在交戰，此時發炮，豈不是把自己人都炸死了？”
內大臣錫翰，吃驚的問道。
“碩塞這是準備與明軍拚命了，這點你們都看不明白嗎？”
代善別看平時慈眉善目的，對誰都笑嘻嘻的親切麵孔，可一旦發怒，卻也是十分駭人的。
“這個時候，咱們發炮，雖然會炸傷炸死自己人，但對於明軍的傷害更大。”
“王爺說的是。”大學士剛林張了張口，卻被大學士希福搶先恭維了一句。
“立刻發炮，給我狠狠的轟擊。”隨著代善的一聲令下，東、南兩座城牆上的紅夷大炮，立刻噴發出一道道火流星。
“轟！轟！”
雖然大部分的炮彈被炸偏了，但依舊有幾發炮彈在戰場中心位置爆炸。
位於爆炸中心的明軍士卒和後金漢軍旗的士兵，同時被火炮的爆炸的威力掀飛了起來。
“呃啊……救我……”
“好痛，好痛啊……”
隨著火炮不斷在戰場上爆炸，使得這片戰場上，頓時人仰馬翻，那些殘值斷臂隨處可見，大地也隨之染成了紅色。
“原來建奴這是用這一萬人做誘餌，還真是下了本錢啊。”
此刻軍陣前的公孫翊，見城頭上火炮齊發，正皺眉之際，卻聽到身旁的陳子龍喃喃自語了一聲。
“哼，那是建奴想得太天真了。”公孫翊輕蔑的一笑，道：“立刻命令李成棟與察罕率部，立刻從戰場上撤下來。”
“傳令炮營，向前推進五百步，給我對準城頭方向，來個十連齊射，我要讓建奴見識一下，甚至才叫大炮的威力。”
既然建奴不識抬舉，那麽公孫翊也不介意教教他們怎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