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心灰意冷
柴房的門檻不高。
但身體從上麵滾過的感覺,絕對算不上好受。
白汝嫣過了太久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身子養的又嬌又貴。
哪裏扛得住這份苦楚。
她覺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疼的。
仿是連骨頭,都被丟進了車輪底下,碾成了碎粉。
但這份痛。
卻仍比不上心口處,那如同要將白汝嫣的魂兒,都撕扯幹淨的痛苦。
“殿下.……”
她臥在冰天雪地當中。
雙眼卻固執的,凝望著柴房半開的門扉。
白汝嫣不願輕易去相信。
楚玉竟然真的,就這麽放棄了她?
隻為了燕望歡的一句話。
這怎麽可能?
白汝嫣對他的一片癡心,多日的夫妻恩情,難道還比不過,討燕望歡勾唇一笑,來的重要?
“殿下,你當真是不要汝嫣了嗎?為何啊?我不明白.……”
“安靜一些!”
汾月左右張望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沒誰會聽見白汝嫣的這番嚎叫,才算放心了下。
她垂眸瞥了一眼白汝嫣,語帶譏諷地道:
“你莫不是還以為著,你家殿下會救你吧?”
白汝嫣並不理會她。
脖頸仍高高揚起。
都已經拐過一個彎,她也並未放棄。
隻盼著眨眼過後。
就能看到楚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將她重新抱回七皇子府的富貴窩當中。
白汝嫣不應聲,汾月也不在意。
隻在唇角噙了一抹冷笑,自顧自地道:
“我原本以為,你還算聰明,但此時這一看,簡直是蠢笨到了極點,當真是無可救藥。”
“以為進了七皇子妃,就羽翼豐滿,不僅背叛主子,還敢反咬一口?”
“真不知曉,你是哪來的膽子,敢這般高看自己。”
汾月的聲響不輕。
足夠跨過漫天飛舞的風雪,清楚的傳入到白汝嫣耳中。
她身體一顫,終於舍得將視線,從遠方移開,落到汾月的身上。
“我憑什麽,要聽燕望歡的?”
“憑什麽?”
仿是聽見了笑話似的,汾月嗤笑一聲,眼神越發的冷凝。
“你當我不知曉?若不是主子,你此時還在青樓裏麵,過著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顆朱唇萬人嚐的好日子呢!”
“哪又如何?”
白汝嫣冷笑一聲。
她忽然散了掙紮的力氣。
任憑汾月拖拽著她,在雪地上,落下一道清晰的深痕。
“燕望歡救了我,也是因著有目的的,我憑什麽要對她盡心盡力?”
聽了白汝嫣這話,就連真陽都忍不住,啐了一口,狠狠罵道:
“真是好一個沒心肝的東西!”
“她是郡主不假,身份尊貴,高高在上,連我的殿下,都對他一片癡心。”
白汝嫣也不在意真陽,她抬起手,望著指腹的擦傷,喃喃道:
“我得來所有的寵愛,都是因著,我同她有幾分神似,你可知曉,那是什麽滋味嗎?”
“誰會在意?”
汾月嗤了一聲,還想再說什麽,白汝嫣卻接著道:
“我的心上人,他看著我,卻不是在看著我。”
她眯著眼。
嗓音雖是越發輕了,但那其中的怨毒之意,卻讓汾月都感到了陣陣不適。
“他對我說的情話,都是因著,燕望歡不屑去聽罷了。”
“你的殿下,隻有在你看來,才是個稀罕的寶貝!”
真陽用餘光掃著走在最前的燕望歡,壓著嗓子道:
“我家主子不喜歡他,難道還有錯嗎?”
“你們那裏知曉,那天殿下醉了酒,過來尋我,他捧著我的臉,說他最歡喜我時,我又多開心。”
白汝嫣咧著嘴,眼淚卻是從眼眶滾了下來。
“可他之後,卻念了燕望歡的名字。”
落在潔淨的雪地當中,成了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孔洞。
白汝嫣用力捶著胸口,眸底的血色,如同滔天的血海一般。
“那種痛苦,比淩遲還要更疼!”
她死死盯著燕望歡的背影。
既是都已經撕破臉。
還需什麽客氣。
“你真是瘋了。”
汾月搖了搖頭,已是懶得去聽白汝嫣,再說些什麽了。
她確實可憐。
心愛之人,將她當做了影子。
得來所有的寵愛,都如春日的柳絮,不用風吹,看上一眼就沒了影子。
但這同燕望歡,又有什麽幹係?
燕望歡將白汝嫣,從青樓當中救出。
給了她榮華富貴的好日子。
也讓白汝嫣,有了報她那些仇的機會。
是她自己。
在楚玉的身邊,因錦衣玉食,忘掉了一切。
能怨得了誰?
燕望歡一直都沒有回頭。
也不知曉,是否聽得了白汝嫣的話。
隻那憎恨的眼神,一直追著燕望歡的背影。
讓真陽都幾次恨不得,幹脆挖了白汝嫣的眼睛。
燕望歡一行人趕離了後門。
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
有低呼聲入耳。
“望歡且慢!”
白汝嫣眼睛一亮。
心口處,陡然迸出希冀的狂喜。
她就知曉。
楚玉到底是舍不得她的。
這麽久的夫妻恩情,怎麽可能比不過,一個對楚玉避之不及的燕望歡。
他終於回心轉意了!
白汝嫣抬起頭,唇角控製不住蕩起一抹歡欣的笑。
她看到了楚玉的身影在逐漸走近。
他腳步匆匆,俊美的麵龐上,是一片的焦急之色。
楚玉手裏拿一套頂上好的雪狐鬥篷,有碎雪落上,竟是從狐狸毛中,輕輕劃了過去。
在白汝嫣滿懷希冀的注視之下。
楚玉和她擦身而過。
白汝嫣一愣。
她眼看著楚玉快步走到燕望歡身邊,將雪狐鬥篷,送到了她的麵前。
“打從入秋,就讓人著手去做了,隻是雪狐實在難抓,於是拖到了現在。”
雪狐通體純白,被微光一晃,泛著亮銀色的光暈。
這乍一看。
就並非是凡品。
不管是用料還是針腳,怕是就連後宮當中,都鮮少有這等品級的好東西。
燕望歡掃了一眼,搖了搖頭,道:
“這禮太重,實在不敢收下。”
“為何?”
楚玉皺了眉,柔聲道:
“這是我專門讓人,為你做的,便是屬於你的東西,哪裏需要和我客氣?”
他聲音一落。
不等燕望歡再開口,將鬥篷抖開,不由分說的,披在了她的肩頭。
“幸好還沒離冬,能穿上幾日,你身子不好,要好生養著,可千萬不能冷到。。”
楚玉叮囑了一句,便要離去。
但臨別之前。
他略略猶豫了下,還是道:
“秦依瀾已經離世,七皇子妃的位置懸空,應是用不了多久,父皇那邊,就要為我尋新的人選了。”
燕望歡哪裏會不知楚玉的心意。
但她卻故作不懂。
隻後退半步,彎了腰,恭恭敬敬地道:
“謝七皇子賞賜,長平感激不盡。”
燕望歡刻意疏遠了距離。
言談舉止,都盡是漠然之色。
但她一直來,也都是如此。
楚玉無奈一笑。
深深望了燕望歡一眼,他披著滿身的風雪,大步離去。
幾乎是楚玉轉身的一瞬間。
燕望歡沒有任何遲疑的,也邁開了步子。
她沒有回頭。
更是不存半分眷戀在心。
燕望歡對楚玉不在意,但白汝嫣可是不同。
她整個人,都如同癡傻了一眼。
一雙眼瞪的老大,險險都是要脫出眼眶的模樣。
“看完了嗎?”
汾月輕踹了她一腳,冷笑著道:
“你的殿下,可不是來救你的,他可是連看,都沒有看你一眼。”
白汝嫣聽不見汾月的話。
她的手腳都在發抖。
整個人,都如同被丟進了冰窟一般。
從四肢百骸。
到血肉骨髓。
都一同,感到了冷意。
白汝嫣最後的盼望,被毫不留情的打碎。
楚玉特地趕過來。
並非是為了她。
而是擔心燕望歡受涼,特地親自為她送了一件鬥篷。
白汝嫣眼淚亂滾,卻又情不自禁的笑了。
她被在漫天風雪當中,拖行了一路。
受了滿身傷,不見楚玉看上一眼。
他的眼裏,隻能容下燕望歡。
不管是她還是秦依瀾。
竟是從頭到尾。
都沒贏過一個沒進門的燕望歡。
和其可笑?
眼看著白汝嫣的嘴越咧越開,眼淚也一直沒停過,真陽被她嚇了一跳,搓了搓手臂,問:
“她笑什麽?”
“誰知道?”
汾月望過去一眼,也不怎在意。
“怕是瘋了吧。”
“瘋了?”真陽一愣,眼底有煞氣一閃而過,“瘋了可不行,她得清醒著,好好受點苦才可以!”
白汝嫣可是害死了辛夷的幕後黑手。
借著瘋的由頭,想死的舒服一些,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真陽的眸光越發冷了。
眼底噙著的殺意,讓白汝嫣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
她這才肯麵對現實。
也意識到。
真陽對她的怨恨,究竟有多重。
他眼中的利刃,若是化成了實質,白汝嫣怕不是早就被千刀萬剮。
恐懼來的緩慢又真實。
卻又在瞬間。
占據了白汝嫣的整顆心。
她並非是不知道。
楚玉不會救。
若是落在燕望歡的手中。
怕是比死,要可怕上不知多少倍。
眼看著馬車就在眼前。
若是一踏上去。
可就是像死,都無比困難了。
白汝嫣深吸口氣,眼中閃過了一抹決絕之色。
若是有半點的機會。
她都不想死的。
可此時已至絕路當中。
白汝嫣別無它法。
趁著汾月正留意著燕望歡,一時分了神,白汝嫣聚了全身的力氣,猛地掙了她的手,然後一頭撞向了七皇子府的後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