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再不相見
“漂亮姑娘?”
“是啊,形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也不知曉究竟是個何等的仙女模樣,才能把那客官,迷的神魂顛倒的。”
店小二蓄好了熱水,一說起此事,忍不住笑了一聲,又道:
“我估摸著啊,八成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世上哪會有仙女啊?小的看過最標誌的,也就是東街宋寡婦家的女兒了,那模樣.……”
他咂巴著嘴。
也不知想起了什麽。
眼神都變得癡了起來。
等到店小二回過神,燕望歡已經拿過水壺,重新回了樓上。
隻留下他一人。
靠著櫃台。
嘴裏麵還在喃喃念叨什麽姑娘。
燕望歡回房時。
正見況錚在桌前寫字。
她輕放下茶壺,坐到他身旁,半垂著眼,輕聲道:
“楚玉方才,來過。”
況錚落筆一頓。
尾鋒卻比平常更利了幾分。
勾出一道極刺眼的銳芒。
他並未開口。
燕望歡靠在況錚肩頭,神情疲懶,語氣也是隨意又輕慢。
“我見了他的背影,本覺得眼熟,後一問之下,才確定了是他。”
“他來尋你。”
這話並非疑問。
況錚放了筆,側眸望向燕望歡,又道:
“他居然,當真找來了這裏。”
“嗯。”
燕望歡輕輕應了一聲。
摸出帕子,她一點點擦掉麵上塗抹的遮掩,帶有幾分蒼白的肌膚重新見了天日,呆滯的眉眼也再次恢複了靈動。
不管是方才和楚玉重見一麵。
亦或者此時再提起他。
燕望歡的神情,都未起多少波瀾。
平淡又隨然。
仿是在講著旁人的故事一般。
但況錚的字跡,卻仍亂了。
他再也寫不下去。
燕望歡分明如實相告。
此時也在他身邊。
但況錚的心,卻起了不少的浮躁。
燕望歡緩緩闔了眼,呼吸均勻,好似已經睡熟了一般。
況錚正欲將她抱回床上。
耳畔忽有柔聲響起。
“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念念不忘。”
燕望歡仍未睜眼,隻覆了況錚的掌背,又打了個嗬欠,便繼續道:
“後宮美人無數,年輕貌美者不少,文采精通者亦是不缺,但她們都是已屬於楚玉的人。”
“望歡,你無需解釋。”
況錚為她拭掉眼尾的淚痕。
話雖如此。
燕望歡知他心意。
願意同他解釋,安撫掉他浮蕩的不安。
況錚眼底閃過一絲喜意,反握了燕望歡的手,細細護在掌心。
“我想要說。”
燕望歡輕笑一聲,終於舍得睜開了眼,想著況錚瞥去一眼,道:
“你若是不想要聽的話,就把耳朵捂住好了。”
她不願隱瞞況錚。
但如實相告。
他依舊會在意。
倒不如就此個機會,將話全都說個明白。
“我之前助了楚玉甚多,同他之間有不少的利益糾葛,又在他登上皇位,繼承大統後,選擇逃離了京城,此生不複相見。”
燕望歡曲起指尖,輕輕叩著況錚的掌心,又道:
“他惦念我一些,也是正常,也不影響他納嬪妃,擴後宮,娶大臣的女子來穩定皇位。”
她依舊沒什麽神情。
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帝王之愛,終究隻能如此,哪有誰能善終?”
說是無意也好。
薄情也罷。
燕望歡對楚玉,除了彼此互相利用的脆弱情誼外,再沒什麽其他。
對他所謂的深情款款。
亦無半分動搖。
不管他到底有幾分的真心。
同她又有何幹?
靖楚的一切風雨,燕望歡都不打算再看一眼了。
她暗歎一聲,抬眸望向況錚,眼底懸存一汪朦朧的霧。
捂著紅唇,燕望歡喃喃道:
“困了。”
況錚難得見她如此迷糊的模樣,知她當真是困的厲害,不由輕笑了一聲。
在她起身之前。
他先一步環住了燕望歡腰肢。
抱著她回了床上。
床簾散落,被褥掀起細微的摩挲聲。
燕望歡眼睫微顫,雖被驚著了,卻並未睜眼,隻在黑暗當中尋到了況錚的手,然後握了上去。
況錚先是一怔。
眼底浮起抹柔光。
他躺在燕望歡身邊,為她蓋好了被子。
翌日。
城門終於開啟。
多日的沉寂終究得了宣泄。
一時之間。
行人來來往往。
耳畔盡是不休喧鬧。
況錚出去查看了一圈狀況。
見此時正值時機。
他們並未耽擱,挑了個人最多的時辰,打算離開城市。
臨出客棧前。
燕望歡將一封信交給了店小二,叮囑道:
“若昨日那兩位古怪的客人再來此,就勞煩你將這封信,轉交給他。”
“哎。”
店小二應了一聲。
接了封信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對,但他見燕望歡已經遠去,連忙追上前一句,扯著嗓子問:
“客官,那要是他們不回來……”
燕望歡並未回頭。
隻有嗓音自遠處遙遙傳來。
攜著輕風。
傳入店小二的二中。
“那就扔了吧。”
況錚回身望過一眼,丟了一錠銀子過去,笑道:
“這是保管的費用,勞煩小哥了。”
店小二眼睛一亮,連忙跑著上前,伸手接過了銀錠子。
沒想他們都要離開了,還如此大方,給出這等多的賞錢。
小二頗為欣喜。
將銀錠子揣在懷裏,連連點著頭,還張開了手臂,向著遠處大聲喊道:
“客官放心!我會一直幫你們留著這封信的!”
雖是答應了燕望歡。
但對之前那兩個神神秘秘的客官。
可否還會再來這間小客棧,店小二可不清楚。
他都做好了等不見人的準備。
卻沒想到。
在三日之後。
又見了那頭戴鬥笠的男子。
不過這一次,他是孤身一人,身邊無誰陪同在側。
“客官,快裏麵請,可要來一壺我們家的汾酒?雖有些烈,味道卻是醇厚的很呢!
“好。”
楚玉微微頷首,挑了一張最內側的桌子,倒了一杯酒,自酌自飲了起來。
他亦不知。
為何要回到此處。
分明不過一家小客棧。
簡陋又狹窄。
全無什麽稀罕的物件。
但就如鬼使神差般。
楚玉歎息一聲,一口飲盡杯中濁酒,喃喃道:
“我到底要何時,才能再見你一麵?”
一壺酒漸漸見了底。
他眼底卻仍是一片清明,隻隱隱浮起一抹倦怠之色。
將銀錢放在桌上。
楚玉站起身,邁著略有些疲乏的腳步,慢慢走出了客棧。
隻他才走出不遠。
身後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客官,等等我!”
店小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追上楚玉,他拍著胸脯,大口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道:
“瞧……瞧我這記性,剛才都差點忙忘了,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楚玉微皺了眉。
見到小二手裏拿著的信封,他眼裏的警惕之色,不減反增。
“信?”
“是。”
店小二點著頭,隻到這時他才緩過來,道:
“是一位婦人,也是之前在我們那兒住店的,囑托我若是見到客官你,就把這個信交給你。”
他撓著頭,不等楚玉開口,就再次道:
“沒想到,客官居然這麽快就過來了,也是幸好,這若是再拖延上一段時日,我還真怕要將這事給忘記了呢!”
“婦人?”
楚玉不急著接信,丟了一錠銀子過去,詢道:
“那婦人,長了什麽模樣?又都同你說了些什麽?可交代過,為何要將這信給我?”
他的鬥笠從未摘過。
自是無人,能瞧見他的麵貌。
那婦人又為何會將信給他?
楚玉滿心疑惑,自不急著接信。
店小二得了賞賜,自是欣喜不已,連忙將所有知曉的,都同楚玉講了一遍。
“那婦人年紀不大,身姿單薄,膚色有些黑,總是低垂著頭,瞧著身子不大好,也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更具體就沒注意過了,她和她相公都不怎麽出門。”
他尋思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對了,那天客官你離開之後,她還跟我詢問了你們兩句,之後就再沒什麽了。”
店小二越是說。
楚玉的眉便皺的越緊。
一個堪稱荒謬的想法驟然浮現。
他甚至來不及多想,一把奪過了店小二手裏的信。
指尖發顫。
不過是一封最為尋常的信。
用最下等的紙張。
散著尋常的墨香。
卻讓楚玉起了動容。
他滿心焦急,拆信封的動作卻又無比小心,生怕多用了一分力,傷到了脆弱的信紙。
然當楚玉拆開了信件,卻隻見了寥寥八字。
“就此別過,再不相見……”
隻是一眼。
楚玉就認出了字跡的主人。
原來他尋了這麽久的人,幾日之前,正和他擦肩而過。
隻差一點。
楚玉就能見到燕望歡了。
“望歡.……”
他以手掩麵。
從口中吐出的言語。
帶著無比複雜的情緒。
“你當真,就厭惡我至此?”
店小二哪裏能懂得楚玉的心思,隻見他身形踉蹌,竟恍若要摔倒一般,連忙就要上去攙扶。
“客官,你沒事吧?”
楚玉哪有心思理他,隻深吸口氣,寒聲質問:
“她是何時離開的?!”
小二被他嚇了一跳,後退一步,顫聲道:
“已……已有幾日的功夫了。”
“可知去往了什麽地方?”
“之前聽那男人,提起過一句,好像是.……”小二想了一會兒,道:“南邊?”
“南邊?”楚玉皺起眉,“她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