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招待客人的凌孜珊完全不知道自己下在食物中的毒已經被別人換成了麵粉,看著席間大家推杯換盞,時不時的夾一筷她準備好的美味佳肴,她輕輕的笑了。
手上端一杯美酒,把身邊所有人的話都當做耳旁風,她好像真的是在宴請客人,席間絕不說一句題外話。
凌家的那些人旁敲側擊提了很多關於權力的事情,一句答案都沒有得到,到最後索性把目光放在了美食美酒上,覺得她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已經是餐桌上煮熟的鴨子了,還怕她會飛走嗎?
只可惜呀,煮熟的鴨子很有可能飛走的,不然也不會有那句俗語不是?
這酒是夜玖哪來對付凌家人的,第一個喝迷糊的卻是凌孜珊本人,端著酒杯臉上帶了一抹很不自然的紅色,像只大號的蘋果。
而她的旁邊,坐著一群色膽包天不顧禮義廉恥的蠢貨。
真是一家裡走出來的,一個比一個噁心,凌孜晨好美色,還不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
可憐的凌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惦記上了,還在自己的世界里暢遊嬉戲呢。
沐藍夢和流景只是隨便走走,看到坐在一起的夜玖師徒兩個,只是調笑的挑挑眉,沒多說就繞開了。
別人家的事情還是不要瞎摻和的好,一池濁水越攪越渾,他們沒有插手的資格。
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給別人勸架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弄不好就是兩廂得罪了,這種活能不攬就不攬。
一路向前,他們兩個正好撞上了出門的文瑾兒,對方顯然是感到很意外,手指著他們兩個半天說不上話了。
看別人吃驚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呀,沐藍夢笑著搖搖頭,「瑾兒怎麼在這兒?沒出去幫忙嗎,我看今天亂的很呀。」
這都不是混亂能描述的場景了,那就是菜市場,什麼樣的奇葩都有,沐藍夢現在還不知道凌孜珊到底是怎麼想的,難免帶了點抱怨。
文瑾兒一愣,也笑了,「今天我的確是不方便露面,而且……」
說話間她指指自己背後,「這裡還有位下不了床的,我實在是分身無術了。」
說起天月景她就頭疼,心病還需心藥醫,如今南榮清雅遠在千里之外,她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族大夫有什麼辦法啊,這中間到底有多少糾葛她也不知道。
此時此刻,文瑾兒只能按照自己的本分端茶送水熬幾碗葯,根本起不了什麼用。
相思成疾的人文瑾兒見過,但是心如死灰的例子還沒有碰上過。
她畢竟年紀尚輕,看上過一個人也沒有太大的執念,更多的是出於欣賞,說放下也就放下了,用生命去愛一個人,這是她頭一次見。
這麼說也不對,流景也算是一個呢。
只不過天月景心如死灰不願意麵對,而流景是瘋狂的拉所有人為一生摯愛陪葬。
不過後者幸運多了,也曾有過離別,甚至生離死別過,可最少他們是兩心相悅的,不想天月景,一廂情願不說,還傻傻的以為所愛之人也動過心。
聽完文瑾兒說的情況,沐藍夢簡直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愛情里沒有誰對誰錯,天月景這幾千年的經歷怎麼能說是個錯誤呢?
可是付出了所有之後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他這一段情好像錯的離譜啊!
愛一個人很難很難,如果對方不愛你你還執著,那註定是一場悲劇。
然而沐藍夢也不能沒心沒肺的說一句「活該」,畢竟她看著都心疼。
只能說那個被愛的人有恃無恐,有眼無珠沒有看到自己身邊有這麼一個痴心一片的人吧。
錯過了天月景是南榮清雅的悲哀才是,不是這個男人的錯。
「既然已經到門口了,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就看在他還會出現在這裡,還想著救你我,所以我們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去勸勸他。
求不得,有些事情的確強求不得,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看的透卻說服不了自己。
文瑾兒有點失落的點點頭,「玲瓏前輩在裡面陪著呢,我悄悄去看凌姐姐一眼吧,一家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指不定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想想的確如此,沐藍夢嘆氣,「去吧,別顧忌太多,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千萬別委屈了自個兒。」
人的確是群居動物,可若是身邊這一群群都是冷心冷血之人,一個個都在算計你手裡的東西和你的小命,這個時候還是需要快刀斬亂麻的,拖久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有些人像是跳蚤,看起來渺小,平時也沒什麼危險,但是被他們咬一口,還是會難受的。
推開門,玲瓏的確是在裡面,而且呀,這位來自魔境森林的成精的樹,是極其溫和的模樣。
這一刻他正在伸手撥弄天月景那不聽話的青絲,臉上帶著些淺笑,很慈祥很和藹,就好像是……老爹看睡覺的兒子……
咳咳,明明是一副少年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卻是這樣的不科學,然而眉宇之間的心疼和擔憂做不得假。當然了,和每一位父親一樣,帶娃只要孩子不死就行,所以他現在拿著天月景的髮絲玩的開心。
沐藍夢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來的,人家氣氛怪和諧的,心疼的人又不止他們兩個,他們來做什麼啊!
總希望自己身邊的人要像自己一樣幸福快樂,所以免不了多牽挂一些,可是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樣的,遇見的人也是不同的,他們遠遠不可能掌控別人的人生呢。
就好像現在,從文瑾兒的嘴裡,他們得知天月景心灰意冷好不容易退了燒還是不肯醒來,所以覺得這個求而不得的男人需要關懷。然而人家身邊已經有個心疼的人了,他們好像多此一舉了。
女兒家的心思細膩,流景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他看著面色蒼白的天月景,心口有一種很特別很特別的感覺,酸澀的不行,有種想哭的衝動。
之前默默懷疑的可能再次湧現,流景向前走了兩步,發現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濃郁了。
明明他現在拉著愛人,心裡應該是滿滿的幸福和喜悅才對,除非這些感情根本就不是他的!
絕望也好,不甘也罷,很可能從來都不是他的情緒,或者說不完全是他的情緒。和沐藍夢在一起的日子裡每一天都是幸福和甜蜜,可是那甜蜜之下的痛苦和不甘心做不得假。
流景很久之前就在好奇那些負面情緒都是從哪裡來的,直到今天,這麼近的距離,空前濃郁的感受,讓他清楚的明白這其實是天月景的感受。
幸福甜蜜是屬於他的,絕望苦澀是屬於這還在睡夢中的男人的。
沐藍夢莫名其妙的被拉著往前走了幾步,有些迷糊,不過很貼心的沒有多問,因為她知道現在的流景有點失常,更知道不只是自己需要理解,這個牽著她手的人也需要信任和理解。
流景對這個人的感情不一般,沐藍夢很早之前就明白。
而且呀,不止流景好奇這個男人和自己什麼關係,沐藍夢心底也一直有一個猜想,畢竟這完全相同的容貌可不是「意外巧合」四個字能完全描述的。
「想問什麼就說吧,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
玲瓏從他們進門的那一刻就知道流景想要問什麼了,只是在等他們兩個開口而已,既然不知道該怎麼開頭,那還是他給個開頭吧。
流景還在沉默中,沐藍夢已經搶先問,「我算了算時間,你活得比他們都要久,這世間如果真的有人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這個人只能是你。」
鋪墊了一堆廢話之後,她笑道,「直接一點,他們是父子還是雙生子?個人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不是沒有見過像是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父子,但是相似程度到了百分百的,這是頭一例,所以他們應該是雙生子。
當然,這也是流景心中的猜想,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本人都不知道天月景的存在,這人被南榮清雅救下的那一次,是他第一次露面,直到很多年後,他們兩個才相見。
那個時候就因為完全相同的容貌,流景仔仔細細的查過這個人的身世,可惜一無所獲,對方好像就是個普通的孤兒。
不過孤兒這個身份已經夠讓人上心了,無獨有偶,淳于梓夜也是完全查不到來處,他們兩個很像憑空冒出來的。
直接誕生在天地間,所以找不到任何的痕迹,這是最好的解釋。
「看來你們早就有答案了,」玲瓏還在和天月景那滿腦袋的頭髮做鬥爭,漫不經心道,「你應該叫他一聲兄長,你們的確是雙生子,魔族的可能還有你們降生是的果殼。」
直接誕生在天地間的生靈,最開始都是樹上的一顆果子,破殼而出便是嬰兒的模樣,除了南榮清雅這個徹徹底底的意外,其它生靈都是一樣的。
流景和天月景算是世間最早的一對雙生子了,果殼裂開之後是兩隻精緻可愛的乖寶寶。
「果殼?」原諒沐藍夢沒忍住笑出了聲,「這要是不小心被哪個好奇心旺盛的熊孩子摘了,就沒他們兄弟兩個了呀。」
同樣是誕生在天地間,卻不是同時出生的,總有個先後順序呢。
「大寶貝,你該慶幸一下當年的果子看起來就是不好吃的那種,不然現在就沒有你們了,謝謝他們的不殺之恩呀。」
她的關注點一如既往的清奇,玲瓏嘴角掛著和善的笑容,無奈的搖搖頭。
「那他也是魔族嗎?」
「不是,從同一個果殼裡出來的你們一個是人一個是魔,雖然的確是雙生子,但是你生來就隱隱的感覺到了自己的責任,無師自通去了魔族,而他沒有任何天賦,就是個普通人,懵懂的長大。」
這也是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關係的原因。誕生在天地間之後,不一樣的心態不一樣的責任決定了這兄弟兩個不會走在同一條路上,甚至不會有什麼交集。
然而命中注定了,天月景這個人不平凡,不然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兩個都是一族之中的至尊,這大概就是他們命中的交集吧。
至於南榮清雅和他們兄弟兩個的糾纏,那是徹徹底底的意外。
「你說如果當初南榮清雅一見傾心的人是他,那麼結局會不會好很多?」
一個一見鍾情,一個以身相許,一段美妙的姻緣,可惜南榮清雅撞上了一對孿生子,所以就悲劇了。
倘若天月景心狠一點,在流景成長起來之前把人給滅了,然後告訴南榮清雅,她愛上的就只有一個人,那麼結局也會好很多。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可惜天月景也是個傻孩子。
真不知道該說他是聰明還是蠢,看起來像只狡猾的狐狸,實際上就是只蠢萌的兔子。
不,應該說是兔子都比不上!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他受了那麼多苦,就沒有自私一次去算計別人,也是醉醉的。
「其實不只是他,梓夜那孩子也是個例外,」玲瓏索性把自己知道的,能說給他們兩個聽的都說了,「騎手雙生子應該是他和梓夜才是,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意外,居然成了你們兩個……」
所以說天道也是個調皮的,就知道捉弄人,要不是因為這張臉,天月景斷然不能把人生過成這種慘兮兮的樣子。
「梓夜算是幸運的,」沐藍夢道,「他被夜玖帶了回去精心教導,養育成人,而躺屍的這位,全靠自己摸爬滾打。」
甘苦皆有才算是完整的一生,對於天月景來說,這一生得到的東西簡直太少了,在與南榮清雅糾纏的歲月里,之所以不肯放棄,總歸還是有些溫暖和甜蜜在的吧,就那指縫裡施捨的溫暖,就是他的全部了。
沐藍夢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我們給他找個溫柔的姑娘好不好,能把另一半當兒子寵的那種,把缺失的溫暖都補回來,是不是就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