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父子
背著韓昌平走出一段路，秦風沿著匯所後面的小巷子，一步步走到燈光明亮的街道上。韓昌平猶豫了一會兒，低聲問道：「冒昧的問一下，小秦，你好像跟店裡的這些人挺熟悉的。呵呵，而且他們很聽你的？」
秦風沒回頭，笑著說：「怎麼？韓主任怕我也是混混？」
韓昌平看不到秦風的表情，心裡以為這個年輕人生氣了，連忙解釋道：「不至於不至於，咱們縣裡的同志們都說涼山鄉的秦鄉長是個人才，怎麼可能是混混？」
秦風聽出韓昌平語氣里急切解釋的味道，連忙扭頭一笑：「韓叔叔，我不是什麼混混，我剛好以前認識他們公司的陳虎，現在陳虎過世了，他女兒陳妍玉跟我也有點『交情』，所以飛虎實業有限公司聘請我當了他們的高級顧問。呵呵，這個顧問嘛，既然是高級的，自然也有點話語權了。所以我說話，他們還能賣賣帳。」
「是嗎？」韓昌平低聲道：「這事兒你跟我說說就算了，小秦你別跟其他人說，也不要張揚了，公務員可是不能經商的。」
秦風一聽驚訝的說：「還有這規矩？我可沒拿他們錢啊，純粹是友情顧問一下。」
韓昌平身子恢復了一些，但笑聲還是挺弱的：「呵呵，人若順水行舟，這些事情誰也不會跟你計較。但若有坎坷險阻或者落魄之事，這些小事就是別人攻訐你的把柄，所以切不可在外面宣揚你當顧問的事情。」
秦風悶悶的哦了一聲，心想原來還有這麼多麻煩啊。
秦風背著韓昌平在路邊走著，步履很穩定踏實，韓昌平感到這個小夥子的體力很充沛，呼吸和心跳都非常平穩，讓人感覺到非常的強大，這種強大，不僅僅是力量上的強大，更加在於氣質和信心。
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讓那些滿臉橫肉的混混表示臣服吧？韓昌平悲哀的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他們好像很怕你？」
「恩，給他們中的幾個人吃過葯，點撥過他們幾招功夫，所以還算敬重我。」
韓昌平沉默了更久的時間，呵呵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還能教他們一點東西。看得出來，你在把這些人往正路上帶啊，所以小秦你能不能順便幫我個忙？」
「您是縣辦公室的主任，我哪能幫上你什麼忙？」秦風好笑的搖搖頭。
韓昌平似乎還有點較了真，他執拗的說：「只說幫，或者不幫？」
「呵呵，韓叔叔，咱們雖然交情不算太深，但沖著您先前苦口婆心的告誡，只要能幫，我就義不容辭。」
韓昌平大喜道：「那就好，我兒子韓健安，現在在縣人武部工作，三天內我給他辦好手續，調到你們涼山鄉治安科去工作，我知道你現在還兼管著治安科的。」
秦風笑道：「那是好事啊，咱們涼山鄉正需要人才呢。剛好治安科主任的位置還空著，不如就讓……」
「不需要什麼職位，」韓昌平迅速打斷秦風的話：「我只要他在你們鄉里當個普通公務員，我想請小秦你幫幫忙，替我管教管教這小子……孩子他媽死的早，我又太忙於工作了，總覺得虧待了他，確實有些溺愛了……咳咳，我知道我是管教不好這個不肖子了，所以還請秦鄉長幫幫我這個忙。咳咳，我就住在這個小區，小秦你放我下來吧。」
韓昌平的語氣有點激動，聽起來有點聲音哽咽，被他用咳嗽掩飾了過去。聽到『孩子他媽死得早』這句話，秦風呆了一下，心情也變得無比沉重起來。
秦風把韓昌平放在小區門口，老主任頭髮花白，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一根根銀絲也清晰可見，臉上的皺紋更是一道道縱橫交錯，看著極為滄桑。
秦風歪著頭，穿著背心的他神情認真無比：「若是去了我手下，罵的罵不得？」
韓昌平鬆了口氣：「罵得罵得，如果不聽話，你儘管打，我絕沒有怨言。」
「那行，回頭健安兄弟去了我那兒，我就好好的管著他，不敢說讓他變成個本縣十大傑出青年，但保管不會讓他變成壞人或者廢物。」
韓昌平臉色蒼白，但神情頗為欣慰：「行！小秦你別讓涼山鄉的其他同事知道韓健安的身世，免得大家看在我的份上又讓著他。」
秦風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韓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韓昌平點點頭，目送秦風離開后，嘆了口氣回到自己家裡。老主任把秦風的襯衣脫下來放進洗衣機里，然後換了一身乾淨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些年生活好了，家裡的條件較往年進步了不少。只是，作為縣證府的辦公室主任，韓昌平對很多事情都知道一二，對於目前的小康生活感到特別的不踏實。儘管家裡和銀行里都還有一筆豐厚的存款和現金，可韓昌平總覺得這些東西好像是建立在沙子上，禁不起風沙和流水。
自己老了，就算出點什麼事進了班房，終究也是沒幾年了。只是自己的這個獨子，雖然被自己安排了一份正式工作，可他這副弔兒郎當的樣子，韓昌平完全是放心不下啊。
韓昌平枯坐了半個小時，門鎖輕輕一響，他的兒子韓健安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爸，今天沒看新聞啊？」韓健安關上門坐在韓昌平對面的沙發上，看著父親的臉驚訝的說：「爸，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
韓昌平擠出一絲笑容：「血壓有點高了，所以坐在這裡休息一下。小健，晚上去哪兒玩了？」
「哦，跟鄧傑那個小胖子出去吃飯了。那小子不知道在那兒逮住一個求他辦事的鄉幹部，一頓飯吃了三千多，搞得那小子臉都綠了。」韓健安興高采烈的說，「後來鄧傑那小子又拉那個鄉幹部去捶背，您猜怎麼著？那個鄉幹部居然跑了，鄧傑又沒帶錢，唉，搞得捶背的錢還是我和小江付的呢。」
韓昌平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兒子的情緒感染，只是淡淡說道：「真的嗎？」
韓健安的臉色慢慢沉下來，他疑惑的看著父親：「爸，你跟蹤我？」
韓昌平嘆了口氣：「算了，爸爸不跟你說這些。跟你說個事兒，爸爸年紀大了，也快退休了，所以打算這幾天安排你到涼山鄉去鍛煉一些日子，什麼時候你能聽話懂事了，什麼時候就回縣裡來工作。」
韓健安吃了一驚，猛地站起來：「涼山鄉？好像今天來的那個土包子就是涼山鄉的，我聽鄧傑說，那兒可是偏僻的很，您送我去那兒幹什麼？」
韓昌平無言看著兒子，指指沙發低聲道：「坐下。」
韓健安看了看父親，在自己老子的面前，終究還是收拾了一下平時的驕氣坐了下來。
「小健，你這些年一直都順風順水，縣證府里的同事們看在我的面子上，誰也不會去為難你，」韓昌平眼光深沉的看著兒子，把自己心裡的愛意掩藏的很好，語氣中流露出一絲嚴厲來：「可他們這麼做，都是害了你！涼山鄉那邊偏僻是偏僻了點，但是在那裡你才能夠得到更好的鍛煉。」
「爸爸……」韓健安委屈的看著父親：「可那個地方也太窮了吧，在縣裡多好啊，您就別讓我去了。」
韓昌平看了看註定即將離開自己去鄉里工作的兒子，愛憐的摸了摸韓健安的頭髮：「孩子，不是爸爸狠心要送你去鄉下地方，第一，咱們永秀縣是一灘渾水，你這個傻小子呆在這裡，沒準哪天就有滅頂之災；第二，涼山鄉也不是窮地方，這幾天下面送來了勘探報告和道路修建計劃，很快那裡就會繁榮起來的，你現在去，還是雪中送炭，以後再去，可就沒人稀罕了；第三，玉不琢不成器，你這孩子繼續呆在我身邊，就難以長大……其實，其實爸爸也捨不得你走啊……」
韓昌平擦了把眼淚，盯著不知所措的兒子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小健，你也是念過警校的人，當年爸爸怕你當警察有危險，所以把你安排在人武部工作。過兩天你去了涼山鄉，在他們治安科好好乾起來，你的學歷擺在那兒，將來一定會有成就的。」
韓健安琢磨著父親的話，驚訝的抬起頭來：「爸，你說縣證府是一灘渾水，難道……」
韓昌平打斷兒子的話，神情嚴肅的說：「這事兒不許亂說，你聽我的去涼山鄉就是了，這麼多年了，爸爸什麼時候害過你？知道的多，不是好事。你乖乖聽爸爸的話，去涼山鄉好好工作，過幾年，風風光光的回縣城來。」
韓健安應了一聲，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沒再說什麼。他脫了衣服進浴室去沖澡了，韓昌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默默計算著事情發展的可能性，以及這個秦風的可靠性。算來算去，他始終覺得秦風這個人非常可靠。至於讓兒子離開縣證府這個是非之地的決定，他也覺得非常明智。
被韓昌平認為非常可靠的秦風，在韓昌平進入小區后，偷偷的又折返回來，溜進小區的一座小別墅門前，有點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圍，然後按響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