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沈玉和月殤華的事很快便傳得這個落日學院人盡皆知，讓顧清雪感到諷刺的是，這件事縱然沈玉有錯，但月殤華也應該受到相同懲罰才是。
然而事實卻是，沈玉被逐出師門，清譽盡毀，受盡奚落，可謂一落千丈，但月殤華卻不過是背了一個風流多情的名頭，甚至有人前去討教究竟是如何將青蓮派的關門弟子收入囊中的。
顧清雪確實不同情沈玉，畢竟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得知月殤華最後竟然什麽懲罰都沒有，頓時又有些後悔之前的決定，也許她應該把沈玉和月殤華塑造成一對暗地裏早已情投意合的戀人，最好是沈玉之所以偷了門派的寶器，便是為了送給月殤華。
不過現在再考慮這個問題，似乎也不算太晚，顧清雪的目光微微閃了一下。
而同樣對內幕有所了解的月翠玲和顧瑤瑤，則一個伏案大笑，一個暗自咬牙。
月翠玲不隻是在笑沈玉作繭自縛，最後害得自己身敗名裂，更是沒想到那個讓沈玉失去清譽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兄長，她倒是沒有想太多，隻覺得十分解氣。
顧瑤瑤或許從一開始便沒真的以為沈玉能將顧清雪絆倒，但這整件事中竟然連一點兒顧清雪動靜都沒有，這讓顧瑤瑤感到一股濃烈的恐懼和絕望，連沈玉那樣的人，都未能動顧清雪分毫，她的血海深仇還有可能報得嗎？
不，隻要自己還活著，就一定能報仇！顧清雪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就在這件事在學院中傳得沸沸揚揚，青蓮派的人馬即將離開落日學院，而沈玉這個剛被青蓮派逐出師門的可憐人也不得不被趕出去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顧清雪竟然會向沈玉拋出橄欖枝。
沈玉一個人縮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裏，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服侍，她現在甚至連出門都會被人扔石頭，這是她從前從未受過的折磨。
直到此刻，從前一直順風順水的沈玉才慢慢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舉動是多麽愚蠢，其實在寶器被盜的時候，師傅就已經提醒過她，奈何她那時已經完全陷了進去，根本聽不進師傅的話。
如今回想起來，沈玉才覺得萬分後悔，如果她當時根本沒有招惹顧清雪，她是不是就不會被趕出青蓮派？是不是就不會失去之前所擁有的種種？
如果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她還是那個可以俯視無數青年俊才，受人追捧和討好的青蓮派首席弟子，但就算此刻再是後悔，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
好恨啊，她真的好悔恨啊！
“你有什麽可難過的？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嗎？”一個讓她聽到便忍不住心生厭惡的聲音突然傳來，沈玉猛地抬頭，便見顧清雪竟站在自己的院子前。
雖然已經失去了身份、地位，甚至連身為女子的清譽也被人給毀了，但沈玉在外人麵前，並不想低下自己的頭，她緩緩站起身，微微抬起下巴冷冰冰地看向顧清雪：“你來這裏做什麽？我之所以會落得如此地步，難道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沈玉，你真的覺得這一切是我造成的嗎？”顧清雪緩步走進院中，目光在這個破敗的小院裏掃過，“如果不是你苦心算計我，又怎會被我將計就計？說到底，這不過是你自己中的因，結的果，難道還要旁人幫你吃這惡果嗎？”
從前的沈玉便不是顧清雪的對手，如今的沈玉縱然對顧清雪恨之入骨，但也沒蠢到一怒之下直接以卵擊石：“你來這裏，如果隻是為了看我的笑話，還請你離開。”
聽到這話，顧清雪忍不住輕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我哪有這麽多的空閑來看你的笑話？你難道真以為我有把你放在眼裏嗎？”
如果說有什麽比和敵人針鋒相對更讓人氣惱的事，那大概便是敵人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裏，這樣的無視和輕視，才是最打擊人的。
想到自己之前的種種謀劃，甚至還以為自己一定能擊敗顧清雪，成為陪伴在南宮澈身邊的人，沈玉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大概在顧清雪眼中，她的舉動根本就是一隻自以為是的跳梁小醜吧？
這樣的認知太打擊人了，沈玉本就蒼白的麵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我來，隻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對付月殤華？”顧清雪站在院子中，一襲白衣與周遭破敗的景致很是格格不入，那份孤傲更是刺得沈玉眼睛發疼。
沈玉目光微閃，像看怪物似的看著顧清雪，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低聲笑了起來，但笑著笑著，眼淚卻跟著跑了出來：“顧清雪，你是想讓我成為你手下的棋子吧？顧瑤瑤是你的棋子，月翠玲也是你的棋子，現在你又想讓我成為你的棋子了嗎？”
“你領悟力不錯，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啊。”顧清雪非但沒有反駁，反倒坦率地承認了。
這下子沈玉更是笑得彎下了腰，臉上的淚水也越流越多：“顧清雪，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想殺了你？！”
“我知道，隻可惜你沒有這個能力，所以也隻能想想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其他的一切都隻是浮雲，就像此刻的沈玉，也如之前的月翠玲，明明心中對顧清雪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不得不在明知道自己隻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時，還是隻能選擇為對方做事。
沈玉的笑，是在笑話自己從前的天真魯莽，竟然選擇與顧清雪為敵；沈玉的淚，則是在哭自己眼下處境的悲涼，她思來想去之下，才發現自己除了配合顧清雪外，竟然找不到更好的報仇方式了。
終於笑夠了，也哭夠了，沈玉慢慢支起身子，舉起衣袖擦幹臉上的眼淚，直直地看向顧清雪：“你要我做什麽？”
“自然是要你對付月殤華了，”顧清雪對沈玉的答案絲毫不感到意外，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沈玉不是蠢得無藥可救，她會知道該怎麽做出選擇，“既然已經沾上了，不如便沾個徹底吧。”
“你要我去找月殤華？”沈玉的銀牙幾乎被咬碎了，那日所經曆的屈辱直到此時仍不斷重現在腦海中，現在恐怕隻要見到月殤華，沈玉便會惡心得想吐，更別提是主動去找他了。
“我是要你去找他，不過可不是要你去投懷送抱，”顧清雪微微挑眉，直接道，“那些寶器你偷了又能有什麽用？若是被門內弟子看到了，也隻是敗壞了自己的名聲罷了，所以那東西本就是為別人準備的。”
沈玉明明沒有偷寶器，卻慘遭陷害，更是被直接逐出師門，而眼下始作俑者竟然還敢在她麵前提起這件事！
沈玉勉強壓下心頭怒意，這才能理智地思考顧清雪話中的深意：“你是要我告訴所有人，我之所以會偷竊師門的寶器，都是月殤華授意的？但我根本沒有證據啊。”
“證據這東西，沒有也可以讓它有，你之前的事情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顧清雪隻是瞥了沈玉一眼，語氣輕描淡寫地仿佛根本沒有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之前你與月殤華謀劃多次，難道一點東西都沒留下來？”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沈玉雖然早就猜到顧清雪定然已經知曉自己的計劃，但此時聽顧清雪親口提起，仍忍不住感到一陣憤怒和恐懼，“是不是南宮澈？是他告訴你的嗎？”
如果南宮澈早就知道自己做出了這些事，卻隻是冷眼看著，還把這一切都告訴了顧清雪，那他對自己……雖然知道自己如今已經被毀了，但想到這一點，沈玉仍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是呀，這些都是南宮澈幫我查到的，這個答案你很滿意吧？”顧清雪冷冷瞥了沈玉一眼，竟然敢肖想自己的男人，簡直作死。
沈玉捂著心口喘了幾口氣，這才慘然一笑：“我早該猜到的，我早該知道了的……”
“如果沒有信物的話，那就自己想辦法去找，身為棋子，總不能一無是處，”顧清雪並不欣賞沈玉被自己打擊的模樣，這樣的人甚至不配讓她正眼看一眼，“我之前已經同南宮澈說過，你可以暫時留在落日學院，就住在這裏吧。”
沈玉神情恍惚地看著顧清雪頭也不回地離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滑落在地，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最後的生機，隻剩下無邊的暗沉和怨恨。
離開沈玉暫住的小院，顧清雪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一進門便看到闖入者正生無可戀地坐在院子的牆角處。
“感覺怎麽樣？”顧清雪笑著和他打招呼。
闖入者憤恨地一扭頭，根本不理睬她，但顧清雪也不生氣，自顧自地繼續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你留在這裏吧？隻要你死了，很快就會有下一批殺手來追殺我，我可不想一直擔驚受怕的。你放心，在這裏你雖然動不了，但至少不會餓死，我還想依靠你讓自己多活幾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