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煮熱茶
趙漂現在雖然體內還有餘毒未清,不過整個人的氣色,已經比子書墨所描述的要好很多。
季執雲還記得趙漂最愛喝川青茶,特意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存貨,細心給趙漂煮了一壺熱茶。
趙漂見狀懷疑道:「你這茶都放了多久了,還能喝嗎?」
季執雲給趙漂倒茶的手一僵,毫不吝嗇賞了他一個白眼,道:「放了三十年,愛喝不喝。」
趙漂一聽忍不住笑了兩聲,心底暗道季執雲也才二十齣頭的年紀,哪能有存了三十年的茶葉。
這樣想著,趙漂端起茶盞小抿一口,茶葉放的雖然有些久了,但好在季執雲煮茶的手法上等,也就彌補了這一不足。
「誒。」趙漂又喝了口茶,突然湊近了季執雲好奇道:「你這煮茶的手法,跟誰學的啊?還不賴嘛。」
季執雲細細回想了一下,終於在腦海深處找到了這段記憶。
那時候他才十來歲左右,剛剛發現了自己不適合繪畫,總想另外找門適合自己的興趣。
季父看在眼裡,從季家的書館里找出了各類書籍,什麼長劍、短刀、弓箭、軟鞭的,只要是與武學有關的書,全都一股腦塞給了季執雲。
誰知道季執雲見了這些書,反而大怒,把這些書全扔出了自己的卧房。
季父想不明白季執雲怎麼還生氣了,把他好一頓臭罵。他當時也是正在氣頭上,不管不顧和季父頂起了嘴,差點遭來季父的一頓毒打。
還是季鴻毅攔住了季父,告訴季父他選錯了方向,季執雲想要的可能不是那一類的書。
季父這才恍然大悟,雖說他脾氣有點暴躁,但是疼兒子卻是真心實意的。於是他又在藏書閣了翻了半天,終於讓他找到了本關於煮茶手法的書。
季執雲接過書的時候,眼裡似乎都能放金光了。平日里他總是與那些冰冷的武器,強硬的武功招式為伴,久而久之,他覺得有些厭煩了。
因此,季執雲看煮茶手法的書時,看得格外認真。
可惜認真歸認真,沒有人教,那也不可能無師自通。季執雲按照那書上的步驟,煮了一遍又一遍的茶,但每次的結果都是那麼不盡人意。
季執雲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但是他不想放棄。
有次季鴻毅去找季執雲,剛走到季執雲的院子里,就聞到了一股焦味,嚇得他立馬推門而進。
居然是季執雲連夜煮茶太累,一不小心給睡了過去,他睡前正在煮的那壺茶,很快就被熬幹了。
季鴻毅滅了煮茶的火,把沉睡季執雲安放到床上,替他收拾好了屋子裡的殘局。
季執雲醒后,都忘了自己睡前還在煮茶,一見季鴻毅在他床邊坐著,不禁有些腦袋發懵:「哥哥,你怎麼在這?」
季鴻毅揉了揉季執雲的頭髮,又氣又好笑道:「不過是睡了一覺,就忘記自己睡前煮的那壺茶了?」
季執雲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他還煮了壺茶,連忙跳下床,想要去看看那壺茶現在怎麼樣了。
季鴻毅見狀,拉住季執雲的胳膊,又重新把人提回床上放著,這才開口道:「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前些日子忙,竟忘了叫爹幫你找個能教你的人,爹也是,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這麼亂來。」
聽著季鴻毅話里的關懷之意,季執雲心下一暖,猛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裡,被悶住的聲音就像是從季鴻毅懷裡傳出來的一樣:「謝謝哥哥!」
季鴻毅一愣,也回手抱住季執雲。兄弟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叫窗戶外面的小婢女看直了眼。
季執雲心有所感一般,轉頭看了眼開著的窗戶,卻是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季鴻毅的辦事效率是很高的,第二天就替季執雲找來了個會煮茶的人,只是此人有些特別,是個姑娘,見季執雲的時候還總帶著一個面紗。
不過季執雲不介意這些,管他是什麼人,能教他煮茶就行。
季執雲只記得,那姑娘的聲音很好聽。有次他無意間聽見了那姑娘唱歌,就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清冷而又動聽,正道是此音只從天上來。
有人教了,季執雲學的自然就輕鬆了起來,那姑娘常誇季執雲聰明,一點就通。只是季執雲後來才知道,其實他學的是很慢的。
季執雲學了足足有一年,才算是正式出師。
出師那天,教他煮茶的姑娘特意給他煮了一壺茶,算作是道別。季執雲回贈了那姑娘一支通身碧玉簪子,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禮物。
直到分別,季執雲都忘記問那姑娘的姓名。
之後季執雲曾問過季鴻毅,那姑娘姓甚名誰?季鴻毅故作神秘的告訴他,那姑娘姓白,其餘的便一概不說。
趙漂見季執雲又在發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該不會是相思病又犯了吧?說,這回想的是誰啊?」
季執雲拍開趙漂的手,卻因為這句話紅了耳尖:「去你的。我只是在想你剛問得問題而已。」
趙漂當然沒錯過季執雲紅了的耳尖,眼中徒增暗淡。他想要問季執雲一些問題,更想要季執雲對他的一個答覆。
可是現在,他是一個身體殘破的人,哪裡敢奢求季執雲的喜歡。
季執雲沒注意到趙漂的神情變化,只想著齊槿俞現在在做什麼,回過神來,季執雲發覺自己竟然開始想念齊槿俞了。
莫不是趙漂一語成箴,他還真得了相思病不成?
揮去腦中那些雜亂的想法,季執雲忽的又想起來,還在邊關的時候趙漂臨走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執雲,我答應他們了。」
「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執雲,我愛你。」
「執雲,執雲?」趙漂的聲音在季執雲耳邊迴響。
季執雲這才回過神來,對著趙漂歉意一笑,道:「實在對不住,剛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趙漂張了張口,確信季執雲沒聽見他剛才說的話。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再次對季執雲表明心意,季執雲卻第二次沒有聽到。
其實趙漂不知道的是,他那時以為季執雲昏迷聽不見他說的話,但事實上,他的每一句話,季執雲直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兩人一個不敢言說,一個不做答覆,就像是將此事共同遺忘了一般。
趙漂心底苦笑道:其實季執雲永遠不知道他的心思也好,知道了,或許兩人就再也沒機會如今天這般,在一個屋子裡秉燭夜談。
有的事情,一旦錯過了,那便是一輩子都錯過了。
只可惜這個道理,趙漂想明白的太晚了。
天快要亮的時候,趙漂又被人給帶走了。兩人雖然不舍,卻也知道在這宮裡不能擅作主張。
趙漂前腳剛被帶走,齊槿俞後腳就進了季執雲的小院。
季執雲剛露出個笑來,還沒來得及跟齊槿俞打聲招呼,就被齊槿俞一把抱在懷裡。
齊槿俞抱著他的手格外用力,季執雲也只好任了齊槿俞的動作,下意識想要回抱對方的手頓了頓,到底還是沒能抱上去。
季執雲聽見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你愛上的人,是齊槿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