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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無痕

  「光松這是哪裡的話。」趙棟年知道,這些年趙漂過得只會比他苦上千倍萬倍,現在聽到趙漂這麼說,搖頭嘆息道:「是我沒能照顧好你。」


  趙漂垂眸道:「舅舅言重了。」


  從他見到趙棟年的第一眼起,就看出來趙棟年比以前消瘦了很多。這幾年他和趙棟年失去聯繫,甚至趙棟年一度以為他已經死了,肯定心中鬱鬱寡歡。


  現在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定不會再讓趙棟年如此為他憂心。


  但是,那些他在金國度過的日子,他要如何開口同趙棟年訴說。他渴望見到自己唯一的親人,又懼怕親人知道自己骯髒的過去。


  雖然現在趙棟年還沒有問,可他總歸是要說的。


  趙棟年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搖了搖頭便不再言語。他知道這幾年趙漂定不好過,也不打算剛見面就勾起趙漂不好的回憶,所以只得暫時將心中的疑問壓下去。


  一時間兩個人全都絕口不道,只有流水聲在這靜謐之中歷歷在耳。


  子書墨趁著夜色隻身一人前往太壽殿,這個地方對於他來說,已經算是常來之地了。


  「臣叩見皇上。」


  「起來吧。」齊槿俞遞給子書墨一張紙條,聲音中透露著一股寒意道:「這是今日攔下的。」


  子書墨略有不解接過紙條,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廿七,未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皇上,這是……」子書墨畢恭畢敬將紙條遞還給齊槿俞,心中已經暗自有了計較。


  齊槿俞說這張紙條是「攔下」的,應當原本是想要往哪裡送。這上面的四個字,明顯是一個作約定的時間。只是太過簡短,除了這個時間之外,他不知道約定地點,也不知道這是誰和誰約定見面。


  齊槿俞將紙條捲起,裝進一個小巧的竹筒里,正好能用來綁在信鴿腿上。等做完這些后,他才回過身來語氣不善道:「這是宮太后的人想要送出去的消息。」


  子書墨頓時明了,齊槿俞與宮月鈴不合,他早已知曉,眼下宮月鈴怕是要有所動作。


  通過這張紙條來看,雙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而且還有一個經常碰面的地方,所以才沒有特意註明約定地點。


  子書墨猜想齊槿俞叫他過來應當是要給他什麼任務,現在看過紙條后已經能大致推斷出齊槿俞是想讓他做什麼:「皇上可是想讓臣去探明雙方見面的目的,順便探清楚另一個人是誰?」


  齊槿俞頷首道:「不錯。只怕到時你見到的,還是你很熟悉的一個人。」


  熟悉?子書墨腦海中有無數個人影閃過,但總想不出會是誰與宮月鈴有勾結。況且現在他連雙方見面的地點都不知道,這個任務著實不太好辦。


  不過齊槿俞並沒有毀掉紙條,反而又把紙條裝回了竹筒,想必應該是不想讓宮月鈴有所察覺,所以並不打算組織雙方的碰面。


  「皇上打算如何再將消息原封送到?」子書墨提醒道。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如果沒有對方專門馴養的信鴿,恐怕根本無法將消息送到。


  齊槿俞命人提進來了一隻裝在籠中的鴿子,轉手把它放在桌上對著子書墨道:「這就是他們的信鴿,自然由它來送。」


  子書墨暗道齊槿俞果然心思縝密,竟早都想好了後面的計劃。只要消息被送到,和宮月鈴勾結之人必定赴約。當真是好一招引蛇出洞,實在高明。


  看著被關在籠中的鴿子,子書墨思索一陣便湊上前去:「若臣能跟上這隻信鴿,應當可以見到對方是誰。只不過這鴿子是在天上飛的,臣要緊緊跟上怕是有些困難。」


  齊槿俞淡笑一聲,從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匣蓋將裡面的東西展示給子書墨看:「這是硃砂,將他混上水裝在袋子中,一同綁在信鴿腿上,你便可以跟著一路滴落的硃砂尋路。」


  聽到齊槿俞的笑聲,不知為何,子書墨只感覺到不寒而慄。木匣子中裝著的的確是赤紅色硃砂,若按照齊槿俞的方法用來引路,也不是不可行。只不過……


  「若叫對方看見了信鴿腿上的袋子,豈不是會起疑心?」既然他是跟著信鴿沿路留下的硃砂來尋路,勢必走的要比信鴿慢。信鴿先行到達,對方看到裝著硃砂的袋子,肯定會生疑。


  齊槿俞將匣蓋重新蓋上,與裝在籠子里的鴿子放在同一處,乜眼看著子書墨道:「若事事都需朕想好,朕還要你作甚?」


  子書墨一時語塞,訕笑過兩聲后便不再言語,只將裝有紙條的竹筒先行綁在鴿子腿上,便帶著鴿子和木匣子向齊槿俞告退。


  這種跟著鴿子尋路的事,他還是第一次做。先不說鴿子飛得有多快,單說它飛得高度,子書墨就覺得這種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辦成的。


  若鴿子一路都沿著人走的道路飛也好,萬一它直接從屋頂等地的上方飛過,他要如何跟隨?


  思來想去,子書墨覺著光靠硃砂可能還不行,應該還需要用別的法子來確保他能跟上信鴿的蹤跡。


  好在今夜月色不甚明亮,子書墨心一橫,冒著丟人的風險,找來幾根細紅繩,將它們綁在一起綁成一根極長的紅繩,繫到了信鴿的腿上。


  只要他牽住紅繩的另一端,應該就能穩穩噹噹跟上信鴿的蹤跡。趁著夜色還未褪去,子書墨打開籠子放出被綁了紅繩的信鴿,牽著紅繩追出宮去。


  宮中雖有值夜的侍衛巡守,不過子書墨為了顧及顏面,全都很小心的繞開了,他可不想淪為一個「半夜溜鴿子」的笑柄。


  子書墨本以為路程應該很遠,誰曾想天還未亮,他便尋到了信鴿的目的地。只是這個地方,讓子書墨驚疑不定。


  一路跟來,子書墨只覺得這段路很是熟悉。他以前似乎也走過這條路,而且還是來找一個人的……


  直到他手中的紅繩,懸在了天盛營的駐軍地上方。子書墨這才想起來,他以前來找柳漾的時候,走的便是這條路。


  子書墨拉扯著信鴿讓它不能再繼續往前飛,信鴿卻仍不自知還在一個勁的撲騰翅膀,紅繩因此懸在空中。


  無法,子書墨只得先拽著紅繩將信鴿拉回來。


  他不敢相信信鴿的目的地是天盛營。回想起齊槿俞說的那句話,那句「見到的是你的熟人」,讓他無力邁開繼續前進的腳步。


  在天盛營中,他只有兩個熟人。一個是天盛營的將軍,季鴻毅;還有一個便是他的好兄弟,柳漾。


  子書墨不死心的帶著信鴿繞過天盛營,到達剛才位置的對面。但是當他放飛信鴿的時候,信鴿卻換了方向掉頭繼續往天盛營裡面飛。


  這下子書墨終於敢肯定,信鴿的目的地就是天盛營。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子書墨沒有進去。只是解了綁在信鴿腿上的紅繩,任由信鴿飛進天盛營。


  他自己則守在天盛營的小門附近,等著那個與宮月鈴有所勾結的人出來。


  天盛營位於連江,與平京離得極為相近,這也是子書墨沒用多久就能到達天盛營的原因。天盛營的人在精不在多,因此他們駐軍的本營也比一般軍隊來說小很多,進出僅有一大一小兩個門。


  大門即為正門,會有幾個士兵把守。但由於他每次來不是帶著齊槿俞的任務來找季鴻毅,就是私下裡來找柳漾。因此,他並不經常走正門。


  這個與宮月鈴勾結的人應該會謹慎的選擇從小門出入,畢竟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在晚上,任誰大晚上出門都會讓人感覺到奇怪。


  而且小門的把守很松,天黑之後就會落鎖,並沒有人負責值夜。只要能弄到小門的門鎖鑰匙,便可以不被任何人察覺自由進出天盛營。


  離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在明晚,子書墨觀察了一會小門有無人員進出,也是怕紙條上的信息並不是真實信息。所幸直到旭日東升,都沒有人從小門出來。


  見狀,一夜未睡的子書墨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打算去找個客棧先睡上一覺。


  季執雲忙了這麼些天,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


  有婢女敲門要服侍他洗漱,季執雲應聲允人進來,心想著許久不曾有人服侍,倒倒還有些不太習慣了。


  還記得他剛回來將軍府的時候,有婢女自請守夜,他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已經出宮,直接就把那個婢女趕了出去。


  聽說那個婢女還以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惹到他了,被趕出去后嚇得不輕,從此他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婢女。


  過久了自力更生的生活,現在陡然間不用事事都親力親為,季執雲輕鬆下來的同時,也不禁懷念起那些在宮裡只和齊槿俞獨處的日子。


  「少爺……少爺?」婢女輕聲喚著季執雲。


  「啊?」季執雲揉揉眉心不再去想那些,任由婢女幫他穿戴衣物:「怎麼了?」


  婢女手上動作不停,一邊仔細替季執雲整理好衣服上的每一處褶皺,一邊俯仰唯唯道:「老爺讓您醒來了便去主廳。」


  聞言,季執雲應聲道:「嗯,知道了。我堂兄起了嗎?」


  自從趙漂成了季家的乾兒子后,他便喚趙漂為「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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