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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知真相

  明白歸明白,他很快收起臉上異樣神色,掛上一如既往的淺笑,對祁群招手示意人上前幾步。


  「師……莫於,有勞你了。」祁群依照要求行至莫於近側坐下,轉身一刻卻聽得程如章輕聲驚呼,又忙轉頭關切道:「阿章,你怎麼了?」


  程如章紅著耳尖擺擺手,視線不由自主瞥向莫於,眼見莫於並無異常表現,擔驚受怕同時又不禁慶幸。


  「我沒事,你專心讓莫於為你診病。」他稍微定下心神,暫時不打算將異常告知祁群。


  表面上莫於神色照常,但祁群後背的痕迹,以莫於的眼力怎可能看不見。


  驚慌是怕莫於察覺他二人關係,可眼下莫於什麼話也沒有,他除了妄加猜測,一時也想不出莫於到底是何態度。


  莫於仍舊什麼也沒說,單手三指搭上祁群的脈搏,靜心聞切片刻,眉間凝重越積越多。


  祁群將莫於這些細微神色變化全都看在眼裡,大致也能猜出他體內蠱蟲情況不妙。明明事關性命,他第一個想到的卻是擋住程如章看向莫於的視線。


  只要他還有命多活一天,就決計不會讓程如章再為他多擔憂一分。註定離別已經足夠痛苦,等待生命消亡更是可悲。


  半晌,莫於雖然收了手,但眉頭並未舒展分毫,甚至近乎於嚴厲道:「祁群,你知道你的情況。」


  他能看出祁群和程如章之間的關係,有些話光看祁群的神色他就知道,這定是不願讓程如章聽見的。他也就隨了祁群的意思,幫忙一起遮掩。


  只是有些話,他還是得說。


  祁群非但不見憂愁,反而面露喜色,重新穿戴好衣物笑道:「我知道,你放心。」


  也許是祁群表現的實在太過不在意,程如章難得沒有多問,反而也一同附和道:「莫於,他的情況你我都了解,這件事無可逆轉也是避無可避,你也無需過於擔憂。」


  莫於眼看兩人一唱一和,沉吟半晌最終只是嘆出一口氣。這兩個人的心思……全都為對方著想,卻總在隱藏自己的感受。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叫程如章上前來。


  程如章從小並未患疾症,就連莫於下山之前也都無比健康,所以莫於也免了讓他褪去外衣這一步驟,隔著幾層布料把上程如章的脈搏。


  五臟六腑皆如常,本該是一具健康軀體,可莫於卻將唇抿成了條直線。


  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抬眸看向程如章,眼底是掩藏不住的驚愕與其他複雜情緒。


  祁群體內蠱蟲蟄伏多年,只為如今不久后取他性命。這本是無葯可醫之事,可現在,偏偏讓他尋到了能救得祁群性命的母蟲。


  而那母蟲,卻處在程如章體內。


  莫於眼觀鼻口關心,不動聲色打量祁群與程如章片刻,方收回手,暫時隱瞞此事只道並無異常。


  祁群與程如章何等關係,他未患眼疾,還不至於看不出。如若他將此事告知祁群,祁群必定萬分痛苦,可若是不說,他又怎能忍心看這個他從小疼愛有加的師弟就此早早步入黃泉路。


  說與不說,必有一人承受苦痛。


  想來程如章就是祁群「救命靈藥」這件事,二人都不知情,不論早晚,他總該將此事說出來。


  程如章見莫於略有些愣神,便輕輕喚了聲:「莫於?」


  「嗯,怎麼了?」莫於及時收回思緒,想了想又傾身側頭越過程如章對祁群道:「祁群,你先出去等待片刻,我有些話要與如章單獨談談。」


  祁群心裡猛地一緊,一直隱藏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無力鬆開。


  從莫於給程如章問症開始,他就一直坐立不安,擔心莫於發現程如章身上的端倪。現在看來,果然還是瞞不了他這位醫術高超的師兄。


  無法,現在程如章還在房裡,他也不便單獨與莫於談話,只能隱下眼底暗淡起身,故作輕鬆道:「好,反正我們來時也有些餓了,我便去買些小吃再回來。」


  臨出門前,祁群深深看了一眼程如章,正巧也對上程如章清澈透明夾雜些許疑惑的視線。


  等祁群離開,莫於才鄭重抬眸看向程如章:「你體內可曾有過異樣?」


  程如章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談話不能讓祁群聽見,但想來多半是他身體有些什麼問題,加之莫於現在這句話,他更加肯定了這個猜想。


  他如實答道:「未曾有過異樣。」


  回答尚在意料之內,莫於也不再避諱,直接開門見山:「你體內有蠱蟲潛藏,你可知曉?」


  祁群茫然行走在大街上,一時竟不知該去哪兒。


  方才他出衣裳鋪時,店鋪夥計還關切湊上前詢問他可是有事。他心道,確實有事,但這件事他有心無力。


  往常,他總注意時刻維護程如章,這世間隱晦、腐朽,他都盡量不叫程如章看見。他希望程如章永遠都還是那個山上的師弟,那個在花田間讓他一眼傾心的乾淨孩子。


  可人生就是這樣反覆無常,世事難料。


  他心裡始終惦記著的「乾淨孩子」,被一個市井紈絝最先玷污。那就好比在一張素靜白紙上落下點點墨滴,即便痕迹再小,也總歸是不可磨滅。


  這麼多年,他以自身為水,逐漸為程如章淡去墨痕。


  眼看水滴石穿即將成功為其洗去一身污穢,他卻才發覺,原來白紙上早就存在一條裂痕。


  他愈是將紙張滲透,裂痕也就愈發在他眼前清晰。那是足以將他和程如章分隔陰陽,今世不再相見的威脅。


  甚至,他怕某一天,自己親手將裂痕撕扯,親手殺了他愛的人,程如章。


  路邊賣糖人的小販極力吆喝:「糖人嘞,保證甜到你心坎里去,讓你再也記不起來苦是什麼味道。」


  也不知為什麼,祁群鬼使神差走到糖人小販面前,指著其中一個小人問道:「這個,多少銅錢。」


  看著手裡的糖人,五官不甚清楚,衣著卻尤為傳神,不過瞥過一眼,他就覺著這糖人與程如章分外相似。


  一口咬下,他拿著糖人的手不禁頓住。


  小販還是騙了人,什麼不會再想起苦的味道,可他分明覺得,這糖人就是苦的。這苦味直傳到他心裡去,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


  「蠱蟲?」程如章不免愣住。


  好像有些零碎的記憶,試圖通過千方百計鑽入他腦海。


  「你,你是誰!別傷害我的章兒!」


  「他的命,現在歸我苗教了。乖,張嘴。」


  「章兒,章兒!你要……好好活下去……」


  這些記憶中,似乎有個人,和他極為相似。


  再要等他細想,莫於卻率先打斷他的思緒:「記不得最好,那蠱蟲,是只母蟲,還有另一隻子蟲與之對應。」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該適可而止,他相信以程如章的聰明才智,不會猜不出那與之對應的蠱蟲現在在誰身上。


  狂風忽作,隱有大雨將傾之勢。


  程如章面色煞白,幾乎不能言語。他怎麼會料到,能救得祁群性命的人,竟然會是他自己。


  以往那些擔憂,好像忽然間就有了源頭,他不必再憂心祁群性命不久,只怕若是沒了他的日子,祁群該如何度得余後半生。


  是找個漂亮姑娘安穩過一生,和平常人一般娶妻生子,共享天倫,還是就此再無所愛,孤獨終老。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能免俗。


  可一想到祁群也許老來無人照顧,又或許病痛纏身,他又巴不得讓祁群快去尋個好姑娘娶來為妻。


  過去好半晌,莫於才聽見程如章帶了絲欣喜道:「能救祁群,即便刀山火海我都願下,更何況不過是還得一名罷了。」


  「師兄,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兄。我想請求你幫我,要怎麼做,我才能夠救他,我聽說過,是要他親手來殺我對嗎,他定然是不願的,所以我想請你幫忙。」


  「我一定要救他。」


  看著眼前人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莫於不禁出神。他能夠看見,程如章的眼裡,帶著一束光。


  祁群兩手分別拎著兩袋小吃回來,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憂心忡忡的痕迹。他將小吃精心擺放在桌上,程如章也順勢給他添了一杯新茶。


  莫於提前就命人準備好了晚飯,此刻人已到齊,繽紛菜肴依次被擺上木桌,每一道菜都叫人垂涎三尺。


  祁群戲謔道:「若是每晚都吃這麼豐盛的佳肴,恐怕我再也不想離開這。」


  莫於也難得回應打趣道:「只此一頓,明日我便要趕你們出去。」


  三人各懷心事,卻都心照不宣絕口不提,好像一心一意只顧飽腹。


  程如章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入祁群碗里,祁群也同樣夾了一塊魚肉給程如章。兩人相視一笑,眼底只有彼此身影。


  「哐——」茶杯忽然從其主人手中脫離,重重砸向木桌,翻滾幾圈眼看就要從桌沿滾落。


  程如章及時伸手將茶杯攔住,這才避免了莫於的損失。


  祁群側倒在程如章懷中,雙眸禁閉,眼睫卻不住輕顫。只可惜不論怎樣掙扎,他的眼帘都不曾挪動半分。


  莫於握著茶杯的手暗中緊了緊,終是放過手中雕花茶杯,走過去同程如章一起把祁群抬至卧床。


  他半隻腳踏出卧房,臨走前,雙眼緊盯程如章鄭重問道:「我最後問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程如章毫不猶豫答道:「我很清楚,我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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