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機
等到從星海出來,謝銘的腦子已經混沌了,除了還能走路外就是板著臉高冷。不熟的人打眼一看,根本不會發現這個人已經醉了。
厲驁衣襟上簪著艷色的玫瑰,攬著謝銘的腰,一路護送人下了電梯。星海體貼的安排了代駕,厲驁也不想再去應付酒駕檢查。
車窗半開,夜風吹散了酒氣。
謝銘伏在厲驁的肩上,渾身綿軟,頭腦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根本就是捨不得離開厲驁,捨不得他此生唯一的家。
儘管張科長說可能有辦法,但是謝銘親眼目睹了那一場恐怖,那個「可能」還要再打些折扣。
如果他不幸.……一些事情就應該儘快的安排妥當。留給他的時間委實不多了,如果要立下遺囑,那麼就不能進行公證公開,免得厲驁發現。而且他名下的很多東西也要儘快轉給厲驁,這件事情必須想一個妥善的借口,如果等遺囑生效的話,厲驁就需要繳納大筆稅款。
厲驁一直沒有生活來源,給他留下的財產自然是越多越好。
還有離婚……或許這個不必強硬的要求厲驁簽字,畢竟婚姻法規定了一方為另一方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們兩人都沒有父母子女,不用考慮更多。
但他們必須分居。
謝銘不知道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想嚇到厲驁,更不想傷害他。從吞下妖丹后,他仔細詢問過自己的情況,張科長的說法讓他恐懼。
他會變成一個誰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或許還有極強的殺傷力。到那個時候,他沒有理智,沒有記憶,只會造成社會恐慌,有極大的可能會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謝銘可以忍受自己的死亡,甚至能夠接受自己作為怪物死去……但是他無法想象變成怪物的自己殺死厲驁。
他的情況特殊,妖丹沒有第一時間改造他的身體,儘管被封住了,但是妖丹內的妖氣會一直滲透,直到他徹底的妖化。
還有胡靜……或許他可以用一部分資產委託超刑科保護厲驁。如果超刑科想要調查這個案件的話,應該不會拒絕。但是不能是現在,他不能讓厲驁知道他現在的情況.……絕對不能。
酒力漸漸漫過思緒,繞成亂麻的計劃變成一片空白。謝銘不知道的是,緊緊抱著他的厲驁神色有一瞬的冷凝。
幾百米外,一輛低調的轎車前輪突然爆胎。若不是開著的人技術過硬,恐怕直接就撞上了路燈。
王志洲開門下車,遠處已經看不見那輛黑色賓士。
他有些拿不準自己剛才是被人做了法還是車子自己出的意外,只好先拿起手機給張科長打電話。
剛剛上車的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是謝銘,還有一個人……他怎麼想不起來了?不過看他和謝銘那麼親近,應該就是謝銘的那位同性伴侶吧。
車子的路線是駛往謝銘所住的小區,目前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王志洲鬱悶的叼著煙,站在路邊等人來拖車。
那一邊,厲驁抱著謝銘一路上了電梯回到家,關上門后就直奔卧室。
今晚又是一頓大餐!
他猥瑣的搓搓手,伏在謝銘身上假惺惺的說:「白天我伺候你,晚上你伺候我,這個沒毛病!」
「謝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親親,我脫你衣服了。」
「寶貝兒,來給你男人親個。」
謝銘雖然昏昏沉沉,但是抬手指著厲驁說「背家規」的力氣還是有的。可是他放縱了自己,也縱容了厲驁。
虛軟手臂小心翼翼的環住那堅實的頸,那白皙的皮膚上青痕未消,更添緋色。
只有這幾天了,顧及身體健康的規矩似乎成了他最遺憾的玩笑。
戒煙、少飲酒、不縱慾……他以前是想和厲驁長命百歲的。
現在無所謂了。
……
差不多三個小時的折騰,讓謝銘徹底癱了下來,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厲驁倒是精神奕奕的,像是個采陽補陽的糙皮妖精。
謝銘喘著氣,神志漸漸回歸,聽著厲驁在浴室里一邊哼著歌一邊放洗澡水。
厲驁不可能和他分居。
所以他只能想其他辦法。
浴室里,厲驁把手伸進浴缸試水溫。現在他突然覺得,破產也沒什麼不好的,看這兩天的夫夫生活,多和諧。
不過……謝銘今天去超刑科做什麼?又是約會,又是大餐,把他的思緒佔據的滿滿當當,到了這會兒的賢者時間才反應過來。
外面的謝銘「癱瘓」在床,厲驁出去抱了人,裝作不經意的問:「你今天下午做什麼去了?公司這麼忙?」
厲驁找小妖怪監督謝銘這事兒見光死,他半點不敢和謝銘坦白。不只是他身份的問題,光是24小時監督謝銘就是死罪了。
現在想問也只能旁敲側擊的,好在謝銘對他不設防,基本上都能打聽出來。
「沒什麼,配合調查而已。」謝銘懶懶的泡在溫度舒適的水裡,靠在厲驁懷裡放鬆自己全身的力量。
充當靠墊的厲驁一邊給謝銘按摩,一邊假意抱怨,「不會是稅務上的事兒吧,你都成納稅模範了,查得還這麼嚴?」
可以說是非常的心機了。
謝銘歪頭在厲驁肩上蹭蹭,疲累的解釋道:「不是稅務上的事情,這次是目擊了一起意外事件,大概就是作人證。和我沒什麼關係。」
謝銘無意多說,卻也不想撒謊,含糊著把這件事遮掩下去。
厲驁則是想起前一天小綠尖兒說的凱豪.……估計就是那次出的事,然後需要謝銘配合錄個證明。
他放了心,見謝銘合上了眼睛,也就不再多問。
第二天一早,謝銘理所當然的起不來床。厲驁殷勤地揉腰推背,生怕謝銘搬出家法來收拾他。
昨天買的二斤小龍蝦過了一個晚上還活蹦亂跳的,沒有一個敢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在厲驁的高壓統治下,連死都是一件需要得到允許的,非常奢侈的嚮往……
厲驁打算今天就把它們給香辣了,有幾隻活得也很是辛苦,讓他怪不落忍的。這個建議一經申請就得到了謝銘的全力支持,謝銘是不會做香辣小龍蝦的,他的全力支持就是「想吃,你做」,這對厲驁來說完全足夠了。
趁著厲驁在廚房裡忙忙碌碌,謝銘去陽台給公司法務部撥了電話。
28層樓上,陽台的窗子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就聽得風聲烈烈,彷彿湧出無數不甘的呼嘯。
謝銘謹慎的合上門。
雙層的隔音,加上倒灌的風聲,厲驁什麼也不會聽到。透明的門也能讓他儘早看到厲驁的身影,不至於露出什麼破綻。
電話里的鈴聲響了不多時那邊就接通了。
謝銘諮詢了遺囑相關的信息后,掛了電話。
現在他還需要半天的時間去公司辦理手續.……可以陪著厲驁的時間又減少了。
陽台的角落裡放著一包不知何時買的煙,可能是厲驁的。謝銘從婚後就開始戒了,偶爾的應酬避不過,會少許的抽幾根。慢慢地公司起來了,他也就無需太在意那些交際。
謝銘點了一根,絲絲縷縷霧氣從唇邊逸散,明明滅滅的火光彷彿將盡未盡的期冀。這太難了,也太痛苦。厲驁可能會恨他,恨他什麼都不說,恨他輕易的拋棄,恨他自己一個人走。
第一次,謝銘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一聲清晰的推門聲,厲驁黏糊糊貼上來,高大的身體圈住了謝銘,那從內散發的熱量也傳了過來。
「你不是戒了?」厲驁剛剛處理完小龍蝦,兩手都是腥味,他下巴在謝銘的肩頭蹭蹭,示意給他也來一口。
謝銘夾著煙修長的兩指遞到厲驁唇邊,「你什麼時候買的?」
「唔……」厲驁吸了一口吐出煙氣,想了想才道:「天山那回吧,要麼就是東北?深山老林子,抽兩口能解乏。」
那不就至少一個月前了?怪不得味道這麼彆扭……謝銘轉手就把煙摁了,順便把那包也拿起來丟掉。
不過說起厲驁攝影的愛好,謝銘其實很難理解。厲驁喜歡去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若不是每天約好打電話的時間厲驁從來沒有延誤,謝銘恐怕早都勸他換個愛好了。
而且厲驁拍攝的照片.……實在讓人一言難盡。鏡頭低的時候彷彿是貼著地,腐葉爛泥沒有絲毫美感;高的又是雜亂無章,彷彿很不走心隨手一甩就是一張照片。沒有構圖,沒有調焦……如同小孩子信手塗鴉。
家裡保存了幾本相冊,厲驁也從不想投稿或是貼出來欣賞.……好似全然沒有這樣一個愛好一般。但是隔幾個月他又會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談起他想去的地方也是急切不已,彷彿那裡埋著寶藏。
謝銘平日里忙,對厲驁這點要求無不應允。久而久之,厲驁這個奇怪的愛好就一直延續至今。
開大了窗子散散煙味,謝銘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如果這一個月厲驁出門採風……那豈不是能解決他現在最大的問題。
「你最近.……想出去攝影嗎?聽說這個月份在北極能看到極光。」
厲驁賴了吧唧的趴在謝銘背上,支著兩臂圈住他,搖頭在謝銘後頸上磨蹭,「不去。我拍得又不好看,北極又冷,還遠……」
最最重要的是,那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又不長什麼天才地寶,去那兒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