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做不到
冷和含糊不清的話讓蘇汐南捉摸不透,往昔之事猶如煙雲,真假未曾可知,誰的言語都不能讓她動容分毫。
幾許月色落下,拂過的風透著層層涼意,走廊處掛著的燈籠被風吹的晃動了起來,燭光跳動,地麵的影子漸漸拉長,蘇汐南伸出手扶正了燈籠,轉過身推開了蘇卿辭的房門。
她走到床邊坐了下去,即便思緒萬千但好像隻要來到這裏就莫名的安靜,看著床上的人,她不住的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描著他的眉眼,嘴角掛著癡癡的笑意,但卻又多了幾許深情。
“不管過去的你如何終究隻是過往,餘生漫長,接下來的歲月我要和你一起走。”
塵世紛擾太多,她不想去一一看盡,唯有眼前的人她深信不疑,而且就算他曾經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又如何?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喜歡隻因為是他,僅此而已。
蘇汐南淺淺一笑頹然起身,彎下腰在沉睡之人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明明知道他睡著了可垂眸看著他麵容時她的耳根子不住的紅了起來,忙起身背過身去,手指小心的揉搓著,腳尖輕輕點地,語氣卻又帶了點俏皮,“你等著,我不會讓你睡太久,到時候可要補償我,那麽多天不搭理我呢。”
然後她踏著風心中歡喜的出了門,剛關上門就看到耿正欲敲她的房門,蘇汐南走過去疑惑的問:“怎麽了?找我什麽事?”
“掌櫃的,我今天新調的醬料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您給我瞧瞧?”因為蘇汐南的遠大抱負,耿正是最附和的一個,所以想盡快推出新品,隻有不斷出新品才能留住客人,他研究了一整晚有些眉目,但卻卡在了醬料上,這些蘇汐南最在行因而想來找她看看。
“帶我去看看。”
“好嘞。”
兩個人才離開,這時房門又緩緩被推開了,他緩緩靠近床邊,手中的匕首尖銳而又淩厲透著寒意,月色從窗外透進來,匕首刀刃上折射出了銀白的光芒,看著床上的人,他緊握住匕首眼神複雜帶著幾分掙紮,但還是用力的刺了下去,忽聞一陣風拂來,夾雜著幾縷酒香,他猛地停手,回頭便看到冷和慵懶的靠在門框上,一手攥著酒葫蘆揚起下巴豪飲著,並用餘光瞥向了床邊的人,勾起嘴角輕笑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吧,洛湘府唯一的幸存者,若你為複仇而來自當隨意。”
冷和頓了頓,又飲下一口酒,抱著雙手側目望向他,“可你也得想清楚,是何人留你一命又是何人將你養大成人,當然,這些與我無關。”
他說完站起身打算離去,暗中的人緩緩露出麵容來,眼神銳利眸中帶著殺氣,恨意幾乎掩蓋住了他所有情緒,聲音低沉不帶任何感情,“我以為你會攔著我。”
“我隻是答應了小丫頭,她不在這些期間幫她看著點而已,如今她既已歸來他之生死與我再無幹係。”
他爽朗的笑出了聲,一手酒葫蘆一手長劍,隨著月色而去,獨留下一片光影。
提到了蘇汐南,讓何什眼神有所動容,他轉過身看著床上的人微微蹙起了眉頭,正如冷和所說他就是當年那個活下來的少年,那時他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死在眼前,整個洛湘府被火海覆蓋,一片刀光劍影中他看到了無數府中人倒下,他們哭喊著,哀求著,換來的卻是一劍封喉。
活著是他那時唯一的念頭,至今他都想不明白當年那個人為何放了他,而他奇跡般的逃出後到了廟中差點被殺,那時是蘇卿辭出手救了他,小小年紀的他並不知此人身份,但僅是一眼便讓他感覺到了莫名的安心,他當時顧不上那麽多衝上去抱住了他,瘦弱的肩膀微微顫動,聲音哽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撒手。
對於一個年紀那麽小的孩子來說,他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仙一樣救他於水火,因而在往後漫長的歲月中將自己的真心交付,他始終相信這個人,他的師父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可終究他錯信了。
“既然下令屠我滿門又為何要放我一條生路?還將我撫養長大授我機關偃術,您是覺得活著比死了更痛苦嗎?還是純粹覺得有趣?”
他紅著眼睛壓低了聲音嘶吼道,渾身顫抖怒火迸發,恨意油然而生,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十幾年來他確實過的很快樂,蘇卿辭算不上一個好人,他任性妄為無所事事,心慵意懶散漫隨性,仿佛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可他也殺伐果決桀驁不馴,凡事觸及底線者皆無生還的可能,他不算個好人但卻是個好師父,對他們幾個弟子從來耐心真摯,不管發生何事都會護他們周全。
“你千人千麵,別說師妹了,連我都辨不清怎樣才是真實的你。”他曾經聽聞蘇卿辭殘暴不仁狠辣至極一人屠殺一座城,亦見過他揮劍斬凶徒仗劍溫柔的將他們護在身後,是恨是敬亦或是可悲,他一時間竟無從言說。
誰曾想他恨了那麽多年的仇人,竟然是自己最敬愛的師父,何什都覺得上天給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嚴格來講蘇卿辭又是何其心狠,他早該知道他無法選擇,可在當年卻還是從天而降救了他給了他生的希望,又讓他平凡快樂的渡過了許多年,卻在出師之際贈他玲瓏鎖的鑰匙,他因此承千機門門主之位,也知曉了自己的仇人。
說來可笑,他竟逃避至此,若非聽聞蘇卿辭昏迷不醒他根本都無法來到這,也不知如何麵對他,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
“師父,您究竟有何目的?徒兒當真是看不懂您了,或許這就是報應吧,這血海深仇徒兒不得不報,若有機會下至陰曹地府您在好好告知緣由吧。”
話語落下,何什再次舉起了匕首,對準了蘇卿辭心髒的位置狠狠的刺了下去,就在快要刺到他時何什瞳孔一縮竟生生頓住了。
到底還是下不去手,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這十幾年的感情,何什自嘲般的笑了起來跌坐在了床邊,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腿,風順勢吹了進來,月影拉長蔓延至他腳下,幾片落葉輕飄飄的掉在了地上,窗外樹影斑駁,蟲鳴漸漸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