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不願意麵對
蘇汐南走到何什身邊蹲了下去,試圖搶走他手中抱著的酒壇,誰知他反應極快連忙扒拉進懷中誰也不讓碰,並帶著酒氣不滿的說:“別碰,我還沒喝夠。”
“你已經喝醉了,我帶你去休息。”她慢慢靠近,擔心驚嚇到他,手悄悄的伸向酒壇,誰知何什將酒壇護在懷中就像是護著一件稀世珍寶,嘟囔道:“我沒醉。”
一般喝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他都口齒不清了還能沒醉嗎?
第一次見他這樣喝酒,蘇汐南很擔心,她問:“你到底怎麽了?”
幾日不見,他憔悴了不少,臉上寫滿了憂慮,借酒消愁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何什對蘇汐南的問話視而不見,繼續抱著他的酒壇喝著,一口一口烈酒下腹,辣的他五官都扭曲了,可他卻還在喝,像是非要大醉一場。
“師兄!”蘇汐南實在看不下去,她提高了嗓音,並去再次去搶奪他手中的酒,兩人爭奪中不慎將酒壇打翻,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在星雲台響起,漸漸蕩著一聲聲回音。
“我第一次見你這麽喝酒,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或是誰惹你不高興了嗎?喝酒隻是用來麻痹自己,可一覺醒來該煩惱的還是煩惱,根本沒有用。”
她的聲音將他喚醒,猛然抬頭看向她,卻是笑了,可他雖在笑眼中卻一片通紅,眉宇間帶著難以磨滅的痛苦,他不開心她能清楚的感受到。
“是沒用,我知道沒用,所以我說我沒有醉,你看,那麽多酒喝入腹中卻越來越清醒,有時候我寧願自己糊裏糊塗的活著,也好過成為笑話,竟把自己的仇人當做師父畢恭畢敬了十幾年,你說可笑不可笑?”
他紅著眼帶著氣音,幾乎情緒失控,那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話他總算說了出來,可這些本應是他早就知道的,為何現在又突然提起?
家仇不管從任何角度都沒有辦法忘記,一個是她的師兄一個是師父,她不知道該站在一個怎樣的角度去看待,甚至無法出言安慰,隻是那麽靜靜看著他,伸手去扶他起來,“你喝多了,我帶你去休息。”
“我沒喝多。”何什推開了她,咬著牙冷道:“你是不是不敢聽我說的話,因為你害怕,你怕失望,打小師父在我們眼中便是至親的存在,是他救了我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是他教我武藝引導我學習機關術,是他告訴我一切選擇在自己,那些年他是我成長的目標,我一直渴望能像師父那樣自由灑脫的活著,可我萬萬沒想到我隻是他的工具,是他得到千機門珍寶的工具,不然我早就死在了十幾年前,和我母親和我的家人葬送在那種滅頂之災中。”
他頓了頓,聲音幾近哽咽,蘇汐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看著他非常難受,想阻止他可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眼睛定定看著她,厲聲道:“我們洛湘府滿門,上至七旬老者下至繈褓中的孩童無一幸免,那可是我的家人,我的至親骨血一夜間毀於一旦,最初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覺得師父可能有苦衷,或許是別人借斷魂崖的手想要滅了洛湘府,終究是我太天真,我們師父冷血無情,那雙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他會愧疚嗎?他不會。”
“也許……也許有別的原因呢?若隻是利用他何必,何必將你撫養長大還授你武功和機關術?”她還在掙紮,不信會是這樣,肯定有別的原因,否則這十幾年來他們不會過的那麽開心,真如他所說蘇卿辭冷酷無情,那麽他們早就命喪黃泉,有多少次是他救他們於危難,這些不是說抹掉就能抹掉的。
這話讓何什沉默了一會兒,他疲憊的趴在地上摸了半天方才摸到一壇未拆封的酒,打開蓋子猛地灌了一口,濃濃的酒香在空氣中蔓延,他含著醉意無力的張了張嘴,“別的原因?不過是將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榨幹而已,千機門秘寶雖已被他全部帶走,可還有一樣鎮門之寶千機樓,那是需要千機門門主後人才能開起的機關要術,我若死了這世上再無千機門門主正統血脈,千機樓便會永遠被封存在山體中。”
“可他要千機樓做什麽?”蘇汐南不信,她也不敢去信,這其中必然有別的原因。
何什長歎一口氣,慢慢的靠在了旁邊的柱子上,抬頭望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淡淡道:“與慶武帝的交易。”
“什麽?”蘇汐南一臉茫然,何什抬眸蒼白一笑,“他輾轉多國並非灑脫遊戲世間,而是想清除身上的詛咒,他想讓萬靈血陣重現,現如今唯一能做到這點的隻有無兆大巫師,也就是千禧樓樓主,她隻聽從慶武帝的命令,旁人即便是殺了她都沒用,因此他便與慶武帝做了交易,千機樓是他送給慶武帝的賀禮,祝他榮登天下霸主之位,而你,你是陣眼,萬靈血陣需要坤泠族純正血脈獻祭方可開啟,我們打從一開始就被安排的很清楚,從小村子到晏城,你仔細回憶一下,不覺得太過巧合嗎?”
“你現在是喝醉了,說話帶著情緒,我知道你恨師父,滅族之仇我不想替他辯解,可你也不能將什麽事都推到他的身上,我不知道什麽萬靈血陣,也不知道什麽巧合,我隻是希望我們能回到以前……”
“回不去了,你也回不去,難道你忘了你母親是死在何人之手的?當時若不是大師兄救你或許你早就……”
“他不會動我,母親的死是個意外,何況他怎麽可能會殺了她。”
“可他就是殺了她,師父的劍下隻有亡魂,拔出劍的那一刻必有死傷,他既拔劍便是動了殺念。”
何什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眼神極為淩厲,五官都猙獰了起來,幾乎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仇恨,蘇汐南痛苦的推開了他,厲聲道:“你喝醉了,我不想聽你醉後這些瘋言瘋語!”
她站起身,胸口起伏眼神痛苦,腦袋裏麵一片混亂,時不時會閃現出當時母親慘死時的畫麵,她以為可以放下,可當何什提起時她的心痛的幾乎痙攣,她不是沒有懷疑,而是他給了答案她便試著去相信,這麽多年蘇卿辭沒有騙過她,所以她願意去相信。
“你可以說我是喝醉了,也可以說我瘋言瘋語,可是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歇斯底裏的吼道,痛苦的轉過身離去,幾乎身邊人都說她師父有問題,說他冷漠說他無情,說他過往如何不堪,說他做了多少惡事,可那是曾經不是以後,起碼她認識的那個師父溫柔豁達隨性灑脫,和他們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但她忘不了何什的眼神,痛苦與仇恨揉捏在一起,他幾乎快要崩潰,那是失望至極才會出現的神色,她正是因為太懂太了解才無法麵對,更無法麵對自己的心。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口的光影中,何什失聲大笑,笑著笑著卻小聲的抽泣了起來,他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臂將自己縮在角落處,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孤獨、寂寥而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