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你騙不了我的
護國寺的傍晚,夕陽斜落,黃澄澄的天色遍布天空。
那耀眼的陽光,在樹影遮擋下,漸漸消散。
後山,清冷的林蔭里,飛出幾隻低矮的麻雀。
片刻后,裡面傳來空洞寂寥的女聲。
「幫我一個忙!」
氣氛頓時微妙,像是清波逐流,緩緩而動。
只見其形,未聞其聲。
大約過了一刻,一聲惆悵的「好」,在男聲的輕嘆下發出。
夕陽繾綣,無限柔情。
可這一刻,餘暉的光芒,卻隨著暗夜的到來漸漸幽冷。
……
心慧回來以後,吩咐韋嬤嬤和紅櫻紅菱收拾行裝。
陳青雲狐疑地陪在她的身邊,當即出聲試探道:「大師說你痊癒了嗎?」
心慧背過陳青雲的眸光,低垂的眼瞼遍布暗影。
她點了點頭,轉身時,笑意嫣然。
「本來就是驚悸過度,不礙事的。」
「再說你也要春闈了,總不好到了初八再回去。」
陳青雲見她興奮,心裡雖然還有疑慮,卻也有心想走。
等到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心慧站在門口攆他道:「這幾日你夜夜陪在這裡已經很不妥了。」
「今夜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一早就回去。」
陳青雲聞言,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歡喜的面容上,她笑得.……狹促!
玩味的眸光,欲迎還拒,像一個壞妖精。
他真想轉身,將她壓在身下。
可他只能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將心裡那些衝撞得他血氣翻湧的想法深深壓制著。
她越的對他肆無忌憚,就證明她自以為拿捏住了他的性子。
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麼敢做出讓她懷疑的事情來。
陳青雲往前走,步伐不急不緩,背影孤冷挺直。
心慧依門而望,目光漸漸迷離。
半響,她忽然出聲道:「等等!」
陳青雲的步伐頓時駐足,他轉身,只見她突然跑回了房裡。
再次出門時,她的手裡拿著一件灰色的厚披風。
那是她親手做的,雙面都可以外披,有一層綉了一隻可愛的大懶貓,是她和他唯一共用的一件披風。
她走到他的面前,將披風給他繫上。
她白皙細長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動,微微抿起的紅唇艷若海棠,還一雙讓人心癢的眸子忽閃忽閃的。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脖頸,那裡敏感得他差點想要跳起來。
他剋制著,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上。
心慧揚起頭,眸光怔怔地望著他,好似要將他的輪廓都刻進心裡去。
她忽爾笑了起來,略帶幾分揶揄的口吻道:「你騙不了我的。」
他的眸光微閃,嘴角的笑意僵住。
可就在這時,她溫柔的手覆上他的臉頰,輕嘆道:「你氣息都不穩了,還想騙我嗎?」
「你不想走的,對不對?」
她的話落,有點纏綿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他吃驚的眸光還未收斂,整個人像雕塑一樣為所欲為。
她的吻像是初開的花蕊,研磨著他的唇齒,所到之處,香氣彌散。
他很快就迷失在她投入的深情一吻,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難耐地低喘著,眸色猶如星火……
良久,就在他難以自控,恨不得撕碎她身上的衣服時,他還是選擇推開了她。
微微低垂著頭,迷離的夜色中,她看不到他的情緒。
然而那起伏的胸膛,發燙的肌膚,以及緊繃的身體,無意不在昭告著他的渴望。
「回去吧,天冷。」
他輕聲道,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髮絲,大步離開。
心慧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看著他挺直的背脊像行走的松柏一樣,彷彿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叫做低頭.……
可是,他還是低過頭了。
「夫人,洗漱歇息吧!」
韋嬤嬤在拱門下喊道,嘴角含笑,對他們小夫妻難捨難分的情意顯得十分高興。
心慧迷離的眸光逐漸變得清冷,她轉身,認真地望著韋嬤嬤道:「他對你們所有人都變了!」
「唯獨對我!」
「他那隻手,是為我斷的!」
韋嬤嬤愕然,不知道夫人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
她頓了頓,這才接話道:「夫人不用自責,您出事的時候,我看公子都魔怔了。」
「能救回您,他就算是失去一隻手,也是高興的。」
「更何況,那手不影響握筆,而且也會痊癒的。」
李心慧聞言,許久都沒有說話。
一開始,她也以為他魔怔了。
因為是她出事引發的,所以便想著等她好了,再慢慢扭轉回來。
可是……原來不是的。
她清透的眼底多了一些決絕,轉身回屋時,對著韋嬤嬤道:「這些日子你們都辛苦了,今晚早些休息。」
韋嬤嬤笑著應是,一番洗漱后,大家安歇了。
……
陳青雲這一晚,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迷迷糊糊的,那個清冷的聲音跟他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影子,你可憎的面目連直視她的勇氣都沒有。」
「承認吧,你自己都厭棄你自己的存在!」
「不是的!」他的聲音突兀地咆哮著,然後驚醒。
夜晚的薄被下,汗水早已浸濕衣衫。
他喘息著,面色驚恐而慌亂。
他掀開被子,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涼水在喝。
突然,蕭鳳天在他的房門外驚聲道:「青雲,快起來,心慧出事了!」
「嘭」的一聲,他的茶杯應聲而落。
他甚至於還來不及去穿一件外衫,當即拉開門,沖了出去。
夜色很暗,昏沉沉的一片,他焦急的聲音不敢置通道:「到底怎麼回事?」
蕭鳳天伸手過來抓他,十分急切道:「卓一帆送回慧嫻皇后的屍骨,告訴皇上是你盜了陵寢。」
「皇上撤了你的暗衛和暗探回去嚴查,張金辰不知道從那裡得到消息,派人劫走了心慧。」
二月的天,外面的氣息陰冷的得可怕。
陳青雲僵硬的面容遍布寒霜,猩紅的眸子突然迸發出瘋狂的弒殺之意。
只聽他道:「他們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
「我就應該乘勝追擊,殺死卓一帆和卓唯的。」
暴露底牌又怎麼樣呢?
他不是還握著張金辰暗中的籌碼嗎?
先藉助勢力隱遁,也好現在這般驚慌失措的時候。
陳青雲甩開蕭鳳天的手,冷聲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蕭鳳天的眸光一暗,當即出聲道:「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就過來通知你了,現在他們應該還沒有進城。」
蕭鳳天話落,陳青雲的身體快速地朝前掠去。
他本就穿得單薄,那月牙白的寢衣在黑暗中顯眼極了。
蕭鳳天連忙追了上去,兩個人直接朝著下山的方向飛掠而去。
陳青雲的輕功,還無法跟蕭鳳天的相提並論。
可是為了節約時間,追逐著心慧的身影,他硬是從那高高的山頂上,直直地往下掠去。
蕭鳳天在他的身後看得膽戰心驚,那環山的道路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一條酣睡的巨蟒。
而此時,陳青雲就像是在這一條巨蟒的身上彈跳躍動,絲毫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巨莽吞入腹中。
他已經忘了自身的處境,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隨著風勢,忽高,忽低。
偶爾落到岩石上,雙腿少不得一震,踉蹌摔倒。
若是落到了林蔭里,樹枝刮蹭,也少不了增加皮外傷。
在蕭鳳天的眼裡,陳青雲就像是一個瘋子。
哪怕此時心慧是在火場里,他也會不顧性命地往裡面沖。
那種渾然忘我,只想奔赴向心中牽挂的人兒,蕭鳳天自問,他做不到。
他跟在陳青雲的身後,在他受傷,或者要摔倒的時候,盡量拉他一把。
陳青雲瘋狂地撲下山,那速度之快,讓那劫持心慧的人都忍不住暗暗咂舌。
山腳下,嘶鳴的馬兒和噠噠的馬蹄聲響徹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