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這是偷窺吧……
她知道納蘭憐月沒有那麼強烈的修仙執念,所以當年才會和父親聯手闖蕩江湖,一起回歸凡塵。所以,她定然捨不得自己,可是又怕會耽誤了自己,從而陷入痛苦和糾結中。
索性就讓他們不知情吧。
反正進入了後天境界,她的壽命已經有至少三百歲了,把父母一直侍奉到他們壽終正寢,她再回去修鍊也還來得及!
當年年僅六歲的她就把國師和太子玩兒的團團轉,八年過去了,她從未擔心過自己在風榮的京都會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
跟凡人比起來,修鍊中人也不是那麼單純的。
那是一個更加直接的世界,弱肉強食,為了利益和修為,更是沒有什麼親情道義可言。八年的時間,仗著年紀小,她能看到更多不加掩飾的殘忍。
菁兒對蘿兒搖搖頭,示意她一同出去。
言卿正終於回到自己的小院,萱兒和芸兒自然是喜極而泣,幫忙打點行裝去了,箐兒和蘿兒則貼身伺候了言卿正洗漱,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你呀,不該過問這件事的。」菁兒跟蘿兒回了房間,便說道。
「問出口我也后怕了,這不是實在好奇么。以前隔著千山萬水,總能拋在腦後,如今回了風榮,還能視而不見?」
「七小姐自有主張。」
「菁兒,你就沒有想過,七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嗎?」蘿兒反問道。
菁兒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索性坐下來道:「想過,我們幾個都是跟著七小姐多年的,可是我們誰能猜得透七小姐的心思?所以,想了,卻白想了,因為我壓根兒就看不明白。」
「我也是。」蘿兒嘆息道:「你說,即便是小的時候不懂事,貿然定下了親事,這些年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七小姐始終沒有提起過悔婚,也沒為此事糾結過。」
「還有啊,幾位少爺每次回來之前都說要替七小姐把這門不靠譜的親事給退了,可是七小姐從來沒有說過贊成的話,也沒有勸阻過他們!」
「而且,彷彿七小姐知道他們都做不成一樣,這幾年回來的公子們,哪一個不是一回來就鬧騰,還不是無用!七小姐也不關心,也不惦記。真是好淡定啊!」
「所以啊,我們還是什麼都別想也別問了。七小姐心裡都有數。」
「是呀,七小姐那麼厲害!」蘿兒打了個哈欠,撲進被窩裡:「我還挺想念這裡的呢。」
納蘭憐月想要抽個時間跟女兒探討一下她的修為和親事的問題,可是彷彿知道她要來一樣,她才看到院子里的燈光,那燈光便滅了。
她站在院外不由的嘆息一聲,駐足良久,終於在一片黑暗中回了自己的院子。
八年了,即便經常寫信聯繫,終究八年的時間沒有在一起,這次女兒回來,她能感覺到,女兒的心情是激動的,與他們的感情是深厚的,但是再想回到從前那種親密的狀態,恐怕很難了。
言夕尤其心裡難受,走的時候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還能抱一抱,親一親,如今卻連碰一碰都不合規矩了!
唉!小棉襖長大了,就再也不是父親的了!
言夕默默的給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淚。
所有人都以為言卿正已經睡覺了,在路過她的院子的時候都是輕手輕腳的。然而在納蘭憐月轉身離開的那一剎那,言卿正睜開了眼睛,層層疊疊的帷帳中美麗的大眼睛中淡淡的金色一閃而逝。
她知道師門對於她的離開會有多麼的意外,會有多麼窘迫,可是她也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雖然一直以來從沒有輕易的展示過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但是她還是希望能夠一直修鍊,她想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修鍊到極致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是不是真的如同師門前輩所說的那樣,會有另一個世界,和更高的境界。
當日的大比和之後的突破,讓她的信心空前的膨脹起來。對於家書她只是決定有空的時候就回去一趟,但是更重要的卻是她一直以來心底隱秘的一個願望。
她想去秘境!
天一門的秘境在外海的一個島上,作為最天才的弟子,她曾經跟著師傅和掌門等人去秘境參觀過,當然給他們展示的緊緊是秘境的外圍,可是那個地方真的很讓她著迷。
那裡有很多壽命悠長的巨獸,靈草靈藥,還有據說是仙府的境中境。
進入秘境需要先天后期境界,當初他們是跟著師門長輩去的,時時刻刻都被人盯著,所以,即便看到一隻可愛的純白色的小狐狸,她也不敢去追。
如今她也進入了先天后期境界,在多月讓她回洞府鞏固修為後不久,她就悄悄潛入了秘境入口處,在海邊有一座小房子,那裡有通往秘境的船隻。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被打敗了,沒想到不起眼的船夫竟然是個高手,剛剛晉陞後天後期境界的言卿正不是對手。
「總有一天,我要打敗你,進入秘境!」言卿正仰著下巴說,她這些年來順風順水慣了,也知道自己的天賦逆天,所以一時的挫折不會讓她卻步,輸人不輸陣,她有信心遲早能夠找回場子。
「打敗我,你也進入不了秘境!」老頭卻這樣說。
「為什麼?」
「你沒看到那塊石碑嗎?」老頭一指小碼頭旁邊。
言卿正真的沒有注意到,以為那塊不起眼的石碑就是用來栓住船用的。
「塵緣已盡,方可上島。」言卿正念出來。
隨即她搖搖頭:「可是我們上次已經上過了啊!」
「那是因為掌門拿著令牌,否則他也上不去。」老頭撇撇嘴,對掌門也不屑一顧。
言卿正皺了皺眉,道:「如果我達到後期巔峰,能夠打開升仙台第三層呢?」
她很想有一隻自己的靈寵,那隻小狐狸很和心意。
老頭搖搖頭:「與境界無關……」
言卿正咬著下唇,不甘的看著老頭:「你怎知我塵緣未盡?我六歲就被家人丟進門派,多年來不聞不問……」她想打苦情牌。
「呵呵,你都是有婆家的人了,怎麼能說是塵緣已盡?」老頭驀然笑起來。
言卿正第一次因為自己定親的身份紅了臉。
「那做不得數,我回去定然退了這門親事!」她大聲道。
「好啊,老夫等著你退了親,定然親自為你撐船渡海!」
「一言為定!」
言卿正摩拳擦掌,老頭卻神秘一笑:「若你能退的掉,早就退了!」
言卿正一愣,其實她心裡也隱約有個猜測,畢竟先前那麼多堂兄,還有親哥哥都信誓旦旦的說回去要給她退親,結果都是石沉大海,那個時候她就想過,難不成自己還真的要有這麼一段塵緣未了?
她忽然間沒了信心沒了底氣。
不過不服輸的個性被激發,她留下一句「等著瞧」就回去了。
回去以後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靜下心來鞏固修為,她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一塊心病,必須把這件事解決了,才能回來安心修鍊。
出於對那個老頭的不忿,她就去了靈寶洞,洗劫了師門一番。
她悄無聲息的換了一身夜行衣,黑紗遮面,梳了個簡單的髮髻,插了根新做的銀杏木簪就離開了言家。
以她的境界,滿京城都沒人能發覺她的動靜。
如她所料,軒王還沒有休息。
「看來,我的歸來還是讓他有些在意的。」言卿正心想。
她翩然落在軒王書房外一棵大樹上,借著濃密的樹冠隱去身形。
透過窗戶,她看到軒王在練字。
閉上眼睛開啟靈視,軒王寫的字就映入腦海。
「原來他寫字這般好看,嗯,有風骨,有一種殺伐之氣。」言卿正眯了眯眼睛。
雖然才回來一天,可是關於軒王的消息已經通過家人的嘴給她說了個七七八八。
想起他「鬼神將軍」的稱號,她不由得暗自失笑,凡人就是凡人,不過是一個功夫或許厲害一些的凡人,就敬若鬼神。
就這麼失神的功夫,軒王已經換了一張紙。
看著神色微有變化的軒王,那是一種……柔情似水的表情嗎?
言卿正覺得蠻驚訝的,不自覺的動了一下。
軒王驀然抬起頭來向外看過來,言卿正下意識的躲了躲。
軒王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只是方才那一瞬間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他條件反射的看出去,自然是夜黑風高……他走過去把窗戶關上。
言卿正長出一口氣,隨即自嘲的笑起來,只要自己施展了隱身陣法,軒王是看不到自己的,居然忘記了這一點,下意識的躲了起來。
搖搖頭,她決定回去睡覺。
距離十六歲還有兩年的時間,她決定先看看這個軒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找到一個溫和的方式解除兩個人的婚約。
畢竟這個人在當年那件事中,算是一個持心公正、出手闊綽的不錯的人。
她沒有想過去看讓軒王露出那樣表情的,是什麼。
軒王回去完成了作品,忽然紅了臉,不自在的放下筆。吹乾了墨跡,然後仔細的捲起來收藏在一個盒子里,裡面還有很多一樣的紙卷。
軒王打開書房門,深深的把深夜的空氣吸進了胸膛,再呼出來,抬腿回了自己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