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可我在乎

  不待簡律辰有所反應，魚小滿便挪開了步子，再度拉開距離，輕嘆：


  「簡律辰，重點不在於你是否原諒我，而在於，我已經知道了啊……就算你喜歡我，未來我要怎麼說服我自己說我從來不知道，要怎麼相信你真的不在乎？」


  就好像隔著鐵欄看著自己深愛並渴望的人一樣，無比的渴望並愛著，可你前面的欄杆屬於牢房。


  於是所有的過錯畫地為牢，告訴你你已經是一個囚犯，失去了走出去愛人的權利了。


  魚小滿捂住眼睛，很快有晶瑩的液體不聽話地往下墜落，她低下頭，就從指縫裡一顆顆滲透下來。


  原來只是這麼說著，也能讓人無可奈何又心如刀割的痛。


  簡律辰走過去，用力地摟住她：「我不是為了讓你這麼怪罪自己才不告訴你的。」


  他把她的手拿下來，盯著她用指腹一點一滴拭去她的淚水，「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簡律辰的動作再溫柔，魚小滿那顆被她強制封印起來的心臟，也不會再允許她為他的任何安慰或者溫情升溫加快了。


  「你喜歡我又怎樣……重點是，我不會再讓自己喜歡你了啊。簡律辰，從前的你是我最觸不可及的理想，現在的你，是我最不願回想的噩夢。」


  魚小滿涼涼的自嘲聲音，讓簡律辰徹底一僵。


  他拿出了很大的勇氣告訴她，他有多麼在乎她——


  可魚小滿用「噩夢」兩個字來劃開一條冰淵一樣的溝壑。


  魚小滿咬住打顫的嘴唇，逼著自己聲音平靜：「我們在一起，折磨你也折磨我。還有你的母親，你……同樣不能那麼自私，為她想想吧。」


  簡律辰的懷抱鬆了幾分。


  兩個人分手，總要有一個足夠冰冷無情，才能徹底斬斷那些不該有的幻想。


  電梯到了。


  魚小滿從他僵直的懷裡掙出來，簡律辰冰涼的手指最後還拽著她的手腕，像是最後一絲掙扎。


  「放過我吧，律辰。還有，我曾經那麼喜歡的你，一定要幸福。」


  她從他手心徹底地抽離，不再貪戀屬於他手掌的溫度。


  ……


  「五十七層。」三十四層的兩個還在盯著電梯的數字看。


  「紀瀟黎不住五十七層。」簡潯說。


  「而且她今天出院。」秦壽說。


  「所以小叔是來接紀瀟黎出院，然後遇見魚小滿，然後追上來把人堵住的？那麼假設他們在電梯裡面該親的親該摸的摸，然後一笑泯恩仇，接著happy ending，繼而魚小滿就帶著小叔一起去了五十七層，看她生病的父親或者母親，等同於帶回家見家長。」


  簡潯對掌一擊：「人生大抵也就這樣。」


  「放屁。」秦壽嗤笑一聲吐出二字。


  「牛頓說過，沒有大膽的猜測就不會有偉大發現！」簡潯並不服氣。


  「不，我不是質疑你的推理。」秦壽鄙夷：「只是你告訴我，關於人生這件事兒，這麼容易就happy ending，這人還是他媽的人生的么？」


  「……」


  「馬克思也說過，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秦壽轉身，「我們去看看到底是HE還是BE。」


  事實上，魚小滿走出電梯並沒有幾步遠，突然眼睛一尖，放聲叫了一聲：「海瑟薇！」


  因為她看見海瑟薇了！

  電梯門其實正好對著的是每一層的化驗室，海瑟薇剛好按著手臂，搖搖晃晃從裡面出來。


  雖然低著頭髮絲有些凌亂，可魚小滿一眼就能肯定地認出來那絕壁是海瑟薇！


  「瑟兒！」


  海瑟薇抬頭，看見魚小滿的時候愣了一下。


  「小滿！」


  她喜笑顏開的喊了一聲，隨後沖著魚小滿跑了過來。


  「啊——」


  魚小滿剛剛激動地張開雙臂準備擁抱，就被近身的海瑟薇突兀的、猛地一推，猝不及防地朝後倒去。


  「sorry.」


  魚小滿倒下去的時候就聽見海瑟薇講了這麼一句，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看清了海瑟薇蒼白得無血色的臉。


  身後的簡律辰把魚小滿穩穩地接住，由於勢頭過猛，兩人朝後退了幾步才倒在地上。海瑟薇就對著簡律辰說了一句「幫我好好照顧她」，然後按下了電梯的關門鍵。


  「瑟兒不要！」


  魚小滿尖叫一聲，海瑟薇朝她微微一笑，拿出手機轉身離去。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剎那，魚小滿心裡一片冰涼。


  魚小滿很快爬起，衝過去按著開門鍵，然而那麼短的時間裡，已然於事無補。


  她就知道，就知道電梯門一旦合上，海瑟薇不到十五秒的時間裡，就能控制這部電梯！


  「海瑟薇！海瑟薇！」


  魚小滿捶著電梯門，隨著電梯緩緩下降，整個人隨之崩潰地坐到地上，感覺剛才看到的一切……就像幻覺。


  海瑟薇明明還在這裡，為什麼不跟她聯繫，為什麼要避開她？為什麼要……不見她？！

  簡律辰把她扯起來，一貫以為她們倆感情毫無罅隙的臉色有了鬆動，不明白魚小滿為什麼突然之間眼淚決堤哭成這樣。


  他伸出的手最終還是放下，卻仍舊忍不住勸她：


  「她只是跑掉了……有這麼傷心嗎？」


  魚小滿卻恐懼得再次癱倒在地，眼淚更加肆無忌憚地往下淌：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那邊的人又找上她了、我剛才看到她背上有血！」


  半個小時前。


  「教授，狄醫生是RH陰性血！」


  刺眼的急救室里護士急急地拿著檢測卡跑過來，「詢問過帶他來的家屬，他小時候做過脊椎矯正手術，接受過輸血治療，血庫里目前只有RH（＋），輸入可能有免疫溶血危險！」


  「聯繫就近的醫院血庫還有S市熊貓血社會志願者協會，最快的速度給我弄血來！」教授在門外沉聲吩咐，那位護士應聲跑開，教授面上神情一陣緊繃。「送患者來的人呢，找來談談！」


  同樣守在急救室外的魚清明應聲：「是我。」


  「小狄是什麼情況下脾臟破損的？你們進行過什麼對撞性的激烈活動嗎？」身邊另一個護士很快拿出記錄本。


  「不……並沒有，我們只是在俱樂部打網球，從前也經常打。」


  「沒有摔倒或者磕到左肋？」護士又問。


  「我發誓沒有！」魚清明快急瘋了，「今天和往常一模一樣，並沒有異常，但他就是突然倒了。」


  「但是脾臟不會無緣無故……」


  「脾臟之前就有滲血了，的確是不是今天。」


  教授扶了扶眼睛打斷了護士的話，「拍的片子和檢測顯示，之前就有極少的淤血囤積，說明之前就受創了。今天只是由於網球活動拉開了創口。」


  他又轉向魚清明：「小狄雖然比較任性，但是不會過分胡來，他身上別的地方還有淤青和擦傷的痕迹，或者你記得他什麼時候與人有過肢體衝突？……」


  教授還在斷症確切的受傷時間，魚清明手上捏著的狄庚霖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上面標註著「特別聯繫人」。


  魚清明只好說了聲「抱歉」後接起，聲音傳來，卻是魚小滿最近一直在找的，海瑟薇。


  「花蝴蝶……我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我換藥的時候總有塊地方夠不著，好像又發炎了怎麼破啊！」


  「海瑟薇，是我。」魚清明驚訝了瞬間，然後回答。


  「額魚、魚清明？」海瑟薇那邊顯然有點慌亂。


  「狄庚霖現在在手術室，不方便接電話。」


  魚清明給她解釋了一道，也沒心思問問她為什麼會和狄庚霖聯繫，就準備掛電話。海瑟薇那邊卻關切地問了句：「不會又缺血，給人做手術犯頭暈倒在手術台上了吧？」


  「不，這次躺在手術台上的是他……」


  魚清明還在解釋，恰巧此時，去而復返的護士再次一臉焦急地跑了過來：


  「教授，最近的醫院血庫也告急！剩下的是毗鄰市裡的醫院，血庫最快也得三個小時左右送過來……熊貓血協會已經飛去各地做宣傳了，狄醫生他等不了……」


  護士焦急大聲的聲音，就在這麼微妙的時間點傳到了手機，傳進了海瑟薇的耳朵里，於是……


  海瑟薇就出現在醫院裡了。


  護士給她抽血的時候依舊焦心，一個是在安全的輸血範圍內，海瑟薇的輸血量似乎有點不夠。


  另一個是，在得知輸血量有些不夠的時候，海瑟薇卻冷聲勒令護士繼續抽，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體狀況……


  那個小護士本來死活不同意的人，卻在海瑟薇那冷厲堅持的眼神下服軟了，而且原則上，她也是狄庚霖的傾慕者啊……


  ——那樣從狄庚霖體內流到她體內的血，就這樣被她還了回去。


  脾臟破裂手術並不算大，有了血源供應，老練的教授很快完成了手術，手術門打開，教授沖他們安心地點頭之時，魚清明這才放下心來。


  而海瑟薇在抽血室進行超量的血量供應，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站起。


  而她走出抽血室的時候，卻不期看到了魚小滿和簡律辰。


  ……再於是，海瑟薇選擇了離開。


  她知道一旦碰上，找她找瘋了的魚小滿，肯定不會讓自己輕易離開。


  然而她不知道，魚小滿對她的了解，其實遠遠不止「O·海瑟薇」這麼簡單。


  ……


  簡潯和秦壽發現電梯鍵似乎失靈后，兩個人慢悠悠地從樓梯拾級而上，還在感嘆著一個大醫院怎麼會出現這種操蛋狀況的時候，樓地上快步跑下來一個女人，倏忽間眼神有點走位地撞到了他們。


  海瑟薇低著頭快步下樓，扶著扶手的人突然仍舊有些跌跌撞撞。


  在那樣把魚小滿一推之後，整個人眼前就像黑了一圈，只想著快點離開。


  再次撞到人，腳步一軟突然就踉蹌著跌落，簡潯眼快手更快地傾身接住，看到那頭辨識度很高的金髮后，瞬間驚訝出聲：

  「海瑟薇……老師！」


  「簡潯？」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簡潯海瑟薇整個人突然就踏實了很多，因為簡潯給她的感覺就像個伸手超絕但是從不問你原因卻又極其可靠的騎士。


  海瑟薇抓著他的衣服，借力站住：「什麼都別問，帶老師離開醫院，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