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漫天飛舞

  這一場浩大的緊閉所帶來的孤寂，讓霸天花費了十年時間才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他不願意處理事務，甚至不願意與別人交談，魔心也拿他沒辦法，只得自己幻化成霸天，坐鎮魔界。霸天平時寡言少語，只有每年春天，施了隱身之術，避開一切煩擾的到花溪走一走，在溪邊的老槐樹下坐一坐，看著漫天飛舞的花瓣，自言自語似的問一句：「你何時才肯入輪迴？」


  你何時才肯入輪迴？霸天也自知作為一界之主，本不該有這些兒女柔腸，只不過那一場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愛戀讓他實在難以忘懷。他也深知，最愛魂飛魄散，哪還能入得了輪迴？六年前的春天，霸天正如往年般坐在老槐樹下，沉浸在痛苦回憶中，忽然被旁邊一小股淡香之風打斷。


  來者正是玉兒，只不過霸天的隱身之術太過純熟，玉兒根本沒發現槐樹根下還有別人，自顧自放下花籃，坐著歇息，深吸一口花溪邊的春風，閉著眼睛享受陽光，槐樹葉的陰影輕柔的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微微擺動形成好看的色彩。


  玉兒可能是覺得愜意，嘴角不自覺上揚，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輕鬆暢快。正在陰鬱之中的霸天震驚於眼前這一幕，當然，也因為眼前這位姑娘，簡直似是故人來。


  你終於肯入輪迴了。


  霸天心中冰封三百年的柔情忽而有融化之勢，然而他並不敢現身，雖然覺得眼前人酷似心上人，但理智告訴他，絕不可能。


  「只是長相有些相似罷了。」霸天不斷告訴自己，只是巧合，也許是蒼天有憐，覺得那人命隕無端，便送來一位面目極像的異族少女，讓他睹人思人。


  還未從回憶中徹底回神，霸天已經回到自己的地界。


  魔界雖名為「魔」，但在上一任魔君的治理下，還算井井有條，與各界都相安無事，偶有越界挑釁鬧事的，也無非是類似於你擋了我的道了我灑了你的酒的這些小打小鬧。


  地下的生活也確實有些悶氣無聊，魔族臣民們偶爾翻界而出，也只是為了透透氣，尋些活著的樂趣，並非存心找茬。到了霸天這一代，年輕氣盛時的他倒有些霹靂手段，從上到下將那些最喜無端欺凌別族的、以權謀私壓制平民的貴族老臣及背後的權貴勢力給整治了一通，魔心怕他太過雷厲風行，時常提醒注意分寸，倒也真實有效的肅清了地界一些不良風氣。


  直至那位凡人女子闖入他的生活，惹來霸天的一場劫，也是魔界的一場劫。幸虧還有魔心壓場，才沒有整個地界都全面混亂。


  沉寂三百年，在第一回見到玉兒后，霸天竟有些想要重新振作的意願。並沒有奢望能得到什麼，只是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你還知道回來？」座位上那個與霸天一模一樣的人晃了晃站起身，「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魔心已經習慣幻化成霸天的樣子，在他不在的時候，隨時替他做這個魔君。霸天淡淡看了魔心一眼，沒有說話，徑直往書房走去。


  「別忘了你的身份，也別忘了……」魔心還沒說完，就被霸天打斷：「我知道。」


  霸天心中不耐煩，覺得魔心簡直就是一個啰嗦聒噪的大家長。


  「我知道你每年春天都去花溪是為了什麼。」魔心沉聲道，「如果三百多年前的事你想再重演一遍的話，我也不怕再多殺一個人。」


  霸天停下了腳步，回身盯著魔心，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魔心自知失言，故作鎮定的回道：「沒什麼意思，我為你們歷代魔君殺的人，還少嗎？」


  霸天聽了這話，也不便與魔心過多爭吵。魔心與魔界核心之力相通，共枯榮，魔心效忠魔君雖有為己私心，卻也還算是做到了鞠躬盡瘁。


  回到書房，霸天坐在桌前，回想剛剛在溪邊發生的一切。他萬萬沒想到，玉兒口中的酒鬼，就是其鹿。於霸天而言，其鹿也算是故人了。這個在水中居住的異族，雖千百年都是少年模樣，然而他卻比霸天還年長。其鹿自稱來自上古異域，是麒麟神族的分支水麒麟的後裔，因而便稱自己為「其鹿」，取「麒」字拆分。


  霸天驚訝於其鹿的出現，但也印證了他心中的疑惑。


  果然，是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