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是在吃醋嗎？
南宮壽沒有再多說，輕輕放下了車簾。其實，對於南宮炙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幾分，宣王此次前來，身邊還帶著那個女人--霧汐。明明在名錄上登記了她的名字，今日出發卻又不見她的蹤影，想必南宮炙的心中不會覺得好過。
南宮壽再次閉上了眼，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覺得疲乏無力，這次秋獵他原本想要取消，可是若果真取消，朝中又會因此生出眾多揣測。所以為了朝中穩定，就算身子不適，他也必須裝出一副無恙的樣子，按例舉辦此次秋獵。
日落西山之時，浩浩蕩蕩的隊伍才到達倉央行宮。那些第一次來到行宮之人，看見行宮的浩然宏偉，無不驚歎！但見綠樹環繞中，紅牆綠瓦的行宮層層疊疊，交錯掩映，走進去，更是設計巧妙，布局新奇。落霞苑、藕香榭、聚星樓、碧桐齋、桃花塢……眾人一路走一路讚，即便是那些來過多次的，也是興致盎然，每一次來都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南宮壽領著二十幾位大臣走到行宮中央，一座飛龍苑更是氣勢磅礴，大門之前的兩根石柱，色澤透徹，是兩根整石。石上雕刻的兩條飛龍，活靈活現，仿佛要衝天而起！
南宮壽的目光停滯在這兩條飛龍之上，神色稍稍有些異樣。這時候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站出隊列，笑著對南宮壽行了一禮，道：“皇上，這飛龍苑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尤其是這兩條飛龍，就跟真的一樣，大顯皇上龍威啊！”
說話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品武將魏尋，他身材高大，一張臉因為常年邊疆的生活而無比粗獷，不過配上那一身褐色衣袍，倒是有一種武將的威嚴。
眾人聽見魏尋的話，也不由得將目光投向那兩根石柱，年紀稍長的大臣沒有說什麽，不過那些年輕的卻已經頗感好奇，尤其是幾位懂得書畫雕刻的文臣，驚歎道：“魏將軍說的是啊，這飛龍還真是不同凡響，你們看那龍須和龍眼，真是跟真的一樣啊！敢問皇上，這飛龍出自何人之手，竟有如此功力？”
南宮壽胸口一悶，臉色也稍稍陰暗下來。
站在他身邊的南宮炙眸光冷掃，大聲道：“一路車馬勞頓，各位難道還不累麽？有興致在這裏討論無關緊要的飛龍，還不如回去稍作休息！”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的笑聲由遠而近，眾人扭頭看去，但見南宮諾一身藍白相間的束腰錦袍闊步走來，他手拿折扇，步履生風，猶如謫仙下凡。
在他身後，舒莨和霧汐從容相隨，舒莨自然是一向的玩世不恭、風度翩翩。而霧汐微微低垂著雙眸，一身雪白衣裙與眉眼末梢那塊梅花印遙相呼應，絲毫不會讓人想起不詳的傳言，隻會覺得清麗脫俗，絕代無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這三道身影投來，南宮炙更是將目光緊緊鎖定，不過他的眼中沒有這位宣王殿下，隻有那讓他心痛的女子--霧汐。
南宮壽的表情還算淡定，不過一想到他第一次參與狩獵大會便遲到，不由得心中生氣，他沉聲道：“宣王，讓這麽多大臣等你，你可知罪？”
南宮諾笑意盎然地走上前來，聲音不輕不重地說道：“各位是在等本王嗎？怎麽本王覺得，各位不是在等本王，而是在議論這石柱上的兩條飛龍？”
賀恩國不動聲色地站出來，冷靜道：“稟告宣王殿下，方才各位大臣是在說，不知是哪位工匠，將這石柱上的兩條飛龍畫得活靈活現！”
“工匠？”南宮諾的笑容沒有絲毫溫度，他看向南宮壽，道：“父皇不解釋解釋麽？這石柱上的飛龍，是何人所畫？”
南宮壽的臉色更加陰暗，身子隨之一晃，身旁知情的江大海連忙將他扶住，暗暗問道：“皇上，您沒事吧？”
南宮壽輕輕推開江大海，對眾人道：“這石柱上的飛龍，乃是先皇後趙氏所畫！”
一語既出，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先皇後，這個天鳳朝極少有人在南宮壽麵前提起的字眼！想不到如此靈氣的飛龍，竟然就是先皇後所畫！
南宮諾心中隱痛，當年秉燭畫龍的情誼，如今隻換來如此簡單冷漠的幾個字！不過此時此刻，南宮諾並不打算和南宮壽作對到底，他走上前去，聲音和緩地對南宮壽道：“父皇，兒臣第一次來行宮，不熟悉周圍地形，所以來遲了，請父皇恕罪。”
南宮壽擺擺手，道：“罷了，來了就好！”
說罷，南宮壽對江大海使了個眼色，江大海大聲道：“各位大人，請先移步各院休息，一個時辰之後，在飛龍苑共享晚宴。”
“多謝皇上！”大臣們一齊行禮，然後跟著各自指定的宮人，往各院休息之所走去。
南宮諾被安排在聚星樓，而南宮炙則是離聚星樓不遠的桃花塢。從剛才開始，霧汐一直感受著南宮炙那兩道灼灼的目光，可是她總是淡淡避開，始終不願看他一眼。
現在眾人往各自的地方散去，偏偏聚星樓與桃花塢是相同的方向，原本以為南宮炙會攔住他們說些什麽，可是他卻帶著劍雙和竹一匆匆越過，隻留下一陣冰冷的氣息和一道冷冽的背影。
霧汐一顆心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腳步也突然失去力氣一般停了下來。南宮諾似乎感覺到她的異樣，對舒莨道：“你先去聚星樓，我們稍後就來。”
舒莨聞言，先是看了霧汐一眼，然後驟然頓悟似的，衝著南宮諾壞壞地挑挑眉，瀟灑而去。
南宮諾心中有些好笑，這家夥一天到晚都想什麽呢！
他轉身看向霧汐，聲音溫雅地問：“還是不適應麽？”
“不適應什麽？”霧汐似乎沒有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南宮諾看了看桃花塢的方向，緩緩道：“方才靖王看你的眼神，連本王都注意到了，你不會沒感覺吧？”
“感覺？”霧汐苦澀一笑，緩緩說道：“如果我告訴你，當他那樣看著我的時候，我真的會有感覺，你會怎樣？”
南宮諾溫潤的麵容突然冷冽成冰，他幽幽開口道：“如果真是那樣，我會殺了他！”
“殺了他？”霧汐心中驚訝，他沒想到南宮諾會說出這樣冷絕的話。
南宮諾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他道：“多年前，因為他的母妃，我已經失去過一次最愛的人！難不成現在，我還要因為他再失去一次？所以你最好不要對他有感覺，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他！”
霧汐的指端有些冰涼，許久，她轉過身去，輕輕笑道：“你不用這樣認真的，我隻是和你開開玩笑……”
南宮諾走過去，輕輕地從她身後將她擁入懷中，他說：“對你，我已經認真了，你現在想要我停下來，恐怕已經晚了。”
霧汐背脊微僵，轉過身依偎在他的懷中。
南宮諾唇角邊這才浮起一絲滿足的笑容，他牽著她的手向另一處小徑走去，在那小徑之側，種著一株很高很大的秋海棠。這樣的時節正是秋海棠開花的時節，站在海棠樹邊，便會有陣陣的香氣襲人。
霧汐歎道：“這棵秋海棠看起來應該有很多年了，像這樣大的海棠樹，真是難得一見呢。”
南宮諾道：“這棵海棠樹，是我母後種下來的。”
“你母後？”霧汐有些驚訝。
南宮點點頭，伸出手撫摸了一片海棠樹葉，他道：“當年皇上建造倉央行宮的時候，我母後就在這裏種下了一棵秋海棠。其實那一日聽你說喜歡海棠，我心裏便想起了這裏。霧汐，你絕不覺得，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或許我們之間的緣分，比我們的第一次相見要早上許久許久……”
許久許久，霧汐在這一刻想起了那塊繡著桃花的絲絹。她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你沒有想過，你的緣分或許並不是我，而是那個送你桃花絲絹的女孩呢？”
提到那個女孩，南宮諾的眼中充滿一絲溫情，他道：“曾經我也以為是她，所以那麽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她。可是不管我怎麽找，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她就像一個夢，在一個巧合中出現了一次，留下了一絲痕跡，然後就消失了。”
霧汐有些感動，更有些疑惑，“憑你的勢力，還有你找不到的人麽？”
他無奈一笑，說：“那時候太小，我並沒有什麽勢力，等到我有那個勢力的時候，又已經太久太久，所有的線索都找不到了。”
原來如此，霧汐竟然覺得有些遺憾。她說：“如果那時候你能找到她，說不定一切都會不一樣，說不定……”
“你是在吃醋嗎？”南宮諾噗嗤一笑，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霧汐微微一驚，隨即反應過來笑道：“你想多了，我怎麽會吃一個小女孩的醋？”
“小女孩？”南宮諾笑著湊近她，道：“說不定，人家現在也長成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子了！”
霧汐的心裏漾起一絲波瀾，或許南宮諾怎麽也想不到，當初的那個小女孩，不僅僅長大了，而且還再世為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麵前。
不遠處，飛龍苑的方向已經點起了數百個燈籠，紅色的光芒照得天地間一片明亮。
霧汐說道：“時間不早了，舒莨還在聚星樓，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
南宮諾點點頭，執起了霧汐的手向聚星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