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該如何幫你？
霧汐看著宋寅的背影，心中卻暗暗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為什麽宋寅讓皇上先回飛龍苑？為什麽親自帶著太醫過來診治？南宮炙的傷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不是今夜所為，難道，宋寅是想隱瞞事實，嫁禍南宮諾？
原來，這就是權鬥！霧汐，你是否懂得太少，是否太過天真單純？從今以後，你要學的是否更多……
原本熱鬧的聚星樓此刻變得如此安靜，那些原本伺候在這裏的宮女內侍全都被調走，取而代之的是聚星樓裏裏外外數十個帶劍侍衛。君命如山，一句話可以顛覆命運，就連天鳳朝的嫡長子也毫不例外。
黑暗中，霧汐再一次想起昔日的寧府，想起爹爹寧世清。那種數十載的輝煌一夕之間崩塌的感覺，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南宮諾，你此刻的心情，又會是如何？
“喂！”舒莨輕輕地落在她的身邊，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他輕聲問道：“桃花塢那邊，太醫怎麽說？”
霧汐歎了口氣，說：“太醫是宋寅帶來的，一定事先有所交代。我找裏麵伺候的宮女打聽了一下，那位太醫隻強調了傷口的嚴重性，絲毫沒有提及受傷的時間。現在所有人都認定了，靖王是傷在宣王的劍下。”
舒莨支起下頜，眯眼問道：“難道，靖王的傷真的是你……”
話還未說完，霧汐用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嘴唇，示意舒莨住聲。兩人隱藏在大樹之後，不多時，果然一隊巡邏的侍衛整齊走過。
待那些侍衛離開之後，舒莨皺皺眉，道：“皇上還真夠可以的，同樣是他的兒子，竟然有這樣大的差別！不過是一道傷而已，至於嗎？十二年前，咱們王爺被砍了兩刀幾乎喪命，也沒見他這個做父皇的如此關心過！”
霧汐沒有說話，抬起頭看了一眼聚星樓裏麵的燈光，目光中充斥著擔憂。舒莨見狀，微微一驚說道：“你該不會想潛進去吧？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是皇上下的命令，如果被發現，後果很嚴重……”
“舒莨，我想見他！”霧汐暗暗凝眉，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今日他被軟禁也是在帶她受過，她沒辦法置身事外。
舒莨看見她如此堅定的深情，遲疑了一下說道：“聚星樓的地形你熟嗎？如果你不熟的話，還是不要嚐試。”
“我熟！”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舒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久才道：“那好吧，不過最多隻能在裏麵待半個時辰，這裏的侍衛很謹慎，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到裏麵去查看，如果你被發現，王爺的處境會更危險。”
“好！”霧汐再一次點頭，然後欲要施展輕功飛身而起，不料舒莨卻在後麵一把將她拉住，這一次，他的表情很認真，他說：“你告訴他，他不會有事，而且事情的結果一定會比他想象的要好！”
霧汐有些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可是她沒有多問，轉過身足尖點地躍入了聚星樓。那時候，進來查看的侍衛剛剛離開，廊前的燈油已經燃盡卻無人顧得上添加，一瞬間整個聚星樓變得更加黑暗。
霧汐很快就找到了南宮諾的房間，淡淡的月色下，這間房間如此安靜，悄無聲息。她站在房門口微微頓了頓腳步，這才抬起雙手，輕輕地將房門推開。
“誰！”充滿防備的聲音冷冷傳來，下一秒，南宮諾已經閃到了她的麵前，並且將一柄利器對準了她的脖子。
霧汐一動不動，低啞地說：“是我。”
黑暗中，她感覺到那柄利刃抖了一下，下一秒，她已經落入了他的懷中。他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抱得很緊很緊，仿佛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不見。
許久，她開口問他：“你怎麽樣，還好嗎？”
“傻瓜……”他稍稍將她鬆開，雙手輕柔地理弄著她的發絲，他沙沙地說：“你知道嗎？這句話正是我想問你的。”
她知道，他指的是魏尋的事情，可是現在和他的事情相比，那件事至少不會關係生死。
她微微凝眉說道：“南宮炙還沒有醒來，皇上聽信了宋寅等人的話，已經認定了是你刺傷的南宮炙，無論我怎樣澄清，沒有人肯聽我講。諾，現在的情形，對你很不利……”
南宮諾拉著她坐到了軟榻上，苦澀一笑道：“那個男人，從來憑借感情判斷是非。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我母後，他卻從來不會給出一絲一毫的信任……”
聽著他的話，霧汐的心裏有些難過，如果之前她對他的過去隻是一種旁觀，經曆了今天的事情之後，她仿佛身臨其境感受到了她過去所承受的種種不甘、委屈、痛苦。
她看向他，問：“如果他執意不相信你，你準備怎麽辦？”
南宮諾沒有立刻回答，如今的他雖然有了足夠的勢力，卻還沒有等到天賜的良機。如果南宮壽終究不肯相信，他可以做什麽？又能做什麽？難道，真的要拿著那麽多人的性命去冒險，打一場還未準備充足的戰爭？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又該如何抉擇……
霧汐感受著她的沉默，也感受著他的困苦，如果他有十足的把握，就不必在這場秋獵上步步為營！如果他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一句話不說任憑南宮壽軟禁。
她幽幽地問：“諾，我該如何幫你？”
他突然一笑，握住她的手道：“難不成，你真把你那個所謂的交易當真？真的要幫我在這權勢的鬥爭中取得勝利？”
霧汐說：“有何不可？”
他寵溺地看著她，心中那樣滿足和幸福，他說：“我希望你明白，我讓你留在我的身邊，是因為我喜歡你，愛你，而不是為了你的幫助。”
喜歡，愛……
她的雙手微微一顫，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樣的情景中說出這樣的話。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感到心痛，沒有感到悲傷。
南宮諾伸手攬住了她，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肩頭，他充滿磁性地緩緩說道：“阿霧，你知道嗎？當我聽說魏尋試圖傷害你的消息，我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那一刻，我忘了舒莨的以大局為重，也忘了我母後的冤屈，忘了自己的未來，我隻想衝到你的身邊，隻想像現在這樣將你攬入懷中，阿霧，看到你被傷害，我的心會很痛，痛到不知如何跳動……”
霧汐感到眼眶一陣酸澀，可是她生生忍住，說道：“諾，我沒事，我可以承受。”
南宮諾很認真地捧起了她的臉，說：“你總是說可以承受，但是從現在開始，本王不會再讓你獨自承受任何事！”
霧汐輕輕地笑了，他的承諾讓她溫暖，讓她感動，可是她的心裏卻不能感到絲毫的輕鬆，如果南宮諾可以為她分擔一切，那麽現在的她，又該如何才能替他分擔呢？
一個時辰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南宮諾站在門邊，對她說：“阿霧，不用擔心，也不要害怕，舒莨會打理好一切的。”
她點點頭，將她來之前舒莨所說的那句話轉告給了他。不知為何，當他聽到那句話之後，他的眸光微微一動，嘴角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清晨，薄薄的晨霧籠罩著桃花塢，霧汐站在回廊之下，如霧一般的衣裙在輕輕的晨風中靜靜飛揚。從聚星樓回來，她的心並沒有比之前輕鬆多少，相反，她更擔心南宮諾此時的處境。即便是他努力擠出笑容，她也可以感覺到那笑容背後的孤清與蒼白無力。
對南宮壽而言，南宮諾一直是一個隱患，他是天鳳朝的嫡長子，先皇後趙氏在朝中也頗有威望，隻是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很慶幸，慶幸南宮諾無心朝政，慶幸他在歌樓酒肆中流連無所作為。可是最近這段時間，南宮諾已經幾次三番在眾人麵前展示他的實力，他已經成為南宮炙最強勁的對手，成為他最大的威脅。
在這樣的時候，如果南宮壽認定了南宮諾刺傷南宮炙，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況且即便南宮壽尚存一絲不忍，朝中擁護南宮炙的黨派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霧汐暗暗地皺了皺眉，當她離開聚星樓的時候，南宮諾和舒莨都讓她不要擔心，讓她安安心心地在桃花塢等候消息。可是，她能做到安安心心嗎？從她選擇回到宣王府的那一刻起，她與南宮諾就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時候，一個宮女端著一個托盤從回廊的那一端走過來，霧汐凝眸看去，袖中的雙手微微握起，似在強下決心。隨後她走到宮女麵前，問：“這些東西，是給靖王送去的嗎？”
宮女點點頭，道：“太醫說，靖王這會兒應該快醒了，讓我們煎好了湯藥送進去。內服外敷，這樣靖王的傷才好得快。”
“是嗎？”霧汐遲疑片刻，淡淡說道：“皇上吩咐我在桃花塢照顧靖王，你把藥交給我吧。”
宮女聞言，便小心翼翼地將手中托盤放在了霧汐的雙手之上，笑道：“多謝姑娘了。”
霧汐沒有說什麽，端著藥碗轉身向南宮炙的寢室走去。隻是她沒有想到，當她走進房間的時候，南宮炙已經醒來。他背對著光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臂輕輕地扶著靠枕，這個在她的印象中鋼鐵一般的男人，此刻竟也有些許的疲憊與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