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今晚在哪兒睡？
她一頭青絲已被挽起，頭上戴著軍士們統一的軍帽。一身紅黑相間的戰衣，則用它過度寬鬆的剪裁遮住了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那張絕色的容顏上，不施脂粉，卻抹上了些許汙漬，顯得稍稍邋遢。唯一不變的，隻有眉眼末梢那一塊梅花印，不過沒有白雪，梅花也不那麽醒目了！
身邊的小兵碰了碰霧汐的胳膊，小聲說道：“兄弟，你從哪裏來的？這麽瘦小，能上陣殺敵嗎？”
霧汐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完全不像一個女人，可是如果說話，萬一被人聽出端倪就不好了！所以，還是能夠不說話就不要說話。
就在這時，號角吹響！南宮炙一身黑色鎧甲走到陣前，他曾經征戰北疆，所以一出現，戰士們就投以敬慕的目光！霧汐也抬起了頭，看向那道曾經無比熟悉的身影。曾經，看見身著鎧甲的他，她會無端端生出一種擔憂，因為鎧甲就意味著戰爭，戰爭就意味著死亡。可是現在，她的心卻能如此平靜。
她正欲收回目光，身邊的小兵再一次碰了碰她的胳膊，“喂，快看！我們宣王殿下也來了！”
順著小兵的目光，她抬眸望去，南宮諾真的來了！在她的印象中，這是他少見的一次不遲到。他來了，穿著一身銀色的鎧甲，器宇不凡。陽光照射在鎧甲上，發出一層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光芒！人們見慣了南宮諾一身月牙白的錦緞長袍，隻知道他風流倜儻、儒雅俊逸，脫塵似仙，卻不知穿上鎧甲的他，也能自有威儀，眸光深處更是透露出一種堅毅和沉穩。
他一步步走到陣前，可是他的目光卻淡淡地掃向了她的位置，隻是這樣的目光，卻再也沒有溫柔，隻有一種飄然而過的淡漠。
她的心隱隱有些疼痛，可是她卻緊緊握住雙拳，讓自己的心一點點地平複，讓自己的目光變得和他一樣堅毅和沉穩。
她選擇了交易，選擇了出征，那麽她就應該有戰士的樣子！她不會再痛，不會再畏縮，她答應過夜銘，她一定會平安地回來！
當南宮諾與南宮炙都站在了陣前，南宮壽的儀仗從容而來，隨著江大海一聲“皇上駕到”，六萬軍士叩首以拜，一齊山呼！聲勢浩大，驚天動地。
南宮壽一身龍袍站在了高台之上，他目視前方，雙手平伸：“眾將士平身！”
“謝皇上！”
江大海上前一步，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六萬將士增兵北疆，為不給沿途百姓造成過大影響，宣王、靖王各自領兵三外，兵分兩路齊發北疆！七日之後，與邊疆雲城會合。”
南宮諾與南宮炙跪地領旨。
南宮壽蒼老的麵容上，第一次用同樣溫和的目光注視著他的兩個兒子，他說：“起來吧！”
“謝父皇！”
南宮壽暗暗點頭，目光中寄予了太多太多！過去的十二年，他將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南宮炙的身上，可是這一次，上戰場的卻不隻是南宮炙一人！平日裏的他，吟詩作賦，流連歌樓酒肆，從未見他鑽研兵法，更不曾領兵上陣，他真的可以嗎？
南宮壽的心裏突然有些歉疚，如果南宮諾不能平安歸來，他會不會後悔這一次的決定？
可是看見他目光中的冷靜沉著，他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中。
南宮壽麵對六萬將士，第一次如此激昂地講話，他是為了鼓舞他們的鬥誌，也是為了他的兩個兒子！領兵作戰，光有將領還不夠，還要手下的人敢於忘卻生死，奮勇作戰！
六萬將士，六萬碗水酒！
南宮壽高舉酒杯，將所有的言語化在了目光之中，他說：“將士們，請--”
說完，他豪爽地一飲而盡！
將士們亦是激動萬分，將碗中之酒飲入喉中。
當陶碗摔落在地，南宮諾與南宮炙幾乎同時躍上馬背，舉劍高呼：“出發--”
“出發--”將士們齊聲大喝，跟隨著自己將領的身影，鬥誌昂揚地行走而去。
霧汐走在陣中，微微揚起的塵土刺得她喉頭發癢！她咳嗽兩聲，抬起頭時，正好看見南宮諾騎在馬背上的身影。
而他，似乎早已忘記陣中還有她這個人！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之聲，馬蹄聲漸漸放緩，正好與步兵行走的速度一致。霧汐無意地看了一眼，卻驚愕地發現騎馬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夜銘。
他怎麽會來？霧汐的眼睛突然有些濕潤，心中湧上一種欣喜，也湧上一種感動！
此時的夜銘騎在馬背上，他有些急切地張望著，似乎想在陣中發現霧汐的身影，可是三萬將士，一樣的衣著，他如何能發現得了？
霧汐身邊的小兵哽咽地說著：“這個人是誰啊，一定是來為自家兄弟送行的！隻可惜我老家離得遠，連個送行的人也沒有……”
霧汐暗暗咬了咬唇，她沒有再抬頭，因為她怕自己再次抬頭的時候，淚水會不小心掉落！阿銘，再見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馬蹄聲終於消失，那道清俊的身影也越來越遠。
霧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忘卻自己的身份，忘卻自己是一個女人！她雖是一個女人，在行軍的過程中卻並不比一個男人遜色！她走得很快，步履輕盈，即便身邊的小兵雙腿疲乏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堅持！這一切，或許都得益於之前她所習練的輕功。
南宮諾雖然從不曾帶兵，可是他帶兵的手段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生疏，他總是氣定神閑的模樣，卻可以輕輕鬆鬆做到獎罰有度，因此也使得軍隊中紀律嚴明，無人敢觸犯他的威儀。
戌時光景，大軍停止前進，士兵們有的埋鍋造飯，有的負責紮營，忙碌而有序。霧汐也被分配到了任務，正好是身邊的那個小兵一隊，生火造飯。
那個小兵一邊生火一邊說道：“兄弟，咱們被分在一起也算有緣，這往後的時間還長著呢，聊一聊解解悶嘛！”
霧汐依舊沒有搭腔，埋頭往鐵鍋裏倒水，然後把淘好的米放了進去。
高遠嬉笑道：“一路上就沒聽你說過話，兄弟，你該不會是啞巴吧？”
霧汐一頓，這才輕輕咳了兩聲，放粗聲音說道：“你把那邊的火也生上，我要準備炒菜了。”
“喲，會說話啊！”小兵喜笑顏開，畢竟和一個啞巴分在一起，實在沒什麽趣味。
行軍途中的菜都是大鍋菜，也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對於霧汐來說，這倒不是什麽難事，隻是要做十幾二十個人的飯菜，也著實是件體力活！待霧汐和這個小兵將飯菜做好，霧汐已經累得大汗淋漓了。
她和小兵將幾大盆飯菜端了過去，士兵們圍在一起，正欲狼吞虎咽，不料一道清朗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你，去給宣王殿下送飯！”
霧汐回過頭，但見舒莨正好站在身後，而他的手，也正指著自己！
士兵們也都驚訝不已，舒莨現在在軍中的地位，相當於是將軍，怎麽會親自跑到這裏來安排宣王殿下的飯菜呢？而且，這裏可是大鍋飯呢！
霧汐暗暗凝神，輕輕地摸了摸頭上的汗珠，十分有禮地回道：“舒公子，這裏的飯菜恐怕不合宣王殿下的胃口，還是讓隨軍的夥夫專門為殿下烹飪吧。”
舒莨聞言，稍稍擠眉，湊近幾步壓低聲音道：“我這是給你台階下，你去了王爺那裏，最好求他收留你過夜，否則……額……否則你會後悔的！”
誰知霧汐卻沒有當回事，她用得著讓南宮諾收留她過夜嗎？雖然她一個女人和這些兵士們在一起過夜是有些不方便，但大家各自睡各自的，明天早上起來繼續趕路，誰也犯不著誰，應該沒有問題。
至於後悔麽，她霧汐從來不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看見霧汐不為所動，舒莨隻好輕歎一聲，心中暗道：霧汐啊霧汐，本公子能幫你的可都幫了！
而此時的大帳之內，南宮諾正在用餐，他沒有開小灶，和士兵們吃得一樣！當舒莨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他不由得暗暗稱奇，原以為南宮諾一定會不習慣士兵們粗糙的飲食，想不到他竟吃得如怡然自得。
脫下鎧甲的南宮諾，依舊一身淺色的錦袍，看起來和王府裏的他沒有什麽兩樣。隻是他的目光卻和王府裏的他有很大的不同！在帝都，在宣王府，他壓抑著自己冷酷與仇恨，也壓抑著他所有的才華，在這裏，他卻感覺到一絲輕鬆和自在。
他喝了口水，問：“她在做什麽？”
舒莨一笑，終究還是問到她了！他故意皺眉，道：“若是王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會不敢相信她就是那個她。”
“怎麽，受傷了麽？”他冷銳的眸光微微一驚。
舒莨搖頭，笑道：“沒有受傷，可是那副樣子，保準沒有人會想到那是一個女的！”
聽到這句玩笑的話，南宮諾卻沒有露出笑容，她想要隨軍，他便成全了她！可是軍隊不比別的地方，她是否真的可以堅持下去。
他眯起眼，問：“你安排她今天晚上在哪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