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宮,早朝之上的氣氛隱隱有些冷凝。南宮壽看著手中傳過來的邊關急報,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笑容,隨後那笑容卻漸漸消隱。他高興,高興的是天鳳朝的疆土終於保住!可同時他也擔憂,隻因為此時此刻占領霍蘇城的竟然不是南宮炙,不是那個曾經橫掃北疆站場威名赫赫的靖王!為什麽?他在心中暗暗問著自己,為什麽南宮炙這一次會輸?
大臣們微微抬眸打量著南宮壽的神情,許久不敢言語。直到南宮壽輕輕咳嗽一聲,那咳嗽聲中現出了那樣多的無奈,也現出了一絲力不從心的衰弱。他掃視眾臣,道:“宣王攻下了霍蘇城,實乃天鳳之幸事,傳朕旨意,賞白銀千兩,禦酒十八壇,犒賞三軍!”
“吾皇英明!”眾臣齊呼。
待那呼聲落定,宋寅走出班列,行禮說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哦?”南宮壽看了宋寅一眼,目光中似乎帶有些許期待,他道:“愛卿有事,盡管奏來。”
宋寅道:“據微臣所知,此次攻下霍蘇城的雖然是宣王,但真正浴血奮戰的卻是靖王殿下!”
“此話怎講?”南宮壽微微揚眉,其他臣子更是將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宋寅身上。
宋寅道:“靖王殿下比宣王殿下早一日到達雲城,到了雲城之後不顧辛勞,立即向霍蘇城發起了進攻,引得敵將兀雲不得不開城來戰,宣王殿下隻是趁此機會占領了霍蘇城罷了!”
眾臣倒吸一口涼氣,南宮壽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一句話。這時候賀恩國上前一步,冷聲說道:“宋丞相此言差矣!”
宋寅回頭一看,見是賀恩國,臉色不禁變得難看。
賀恩國沉冷說道:“此番霍蘇城之戰,若非宣王殿下英明睿智,善做決斷,恐怕不止是霍蘇城難以收回,就連靖王性命也險些不保!”
“啊……”眾臣再一次驚歎,紛紛質疑:“難道從來沒有領過兵上過陣的宣王殿下,反而比久經沙場的靖王殿下更英勇善戰?”
賀恩國朝著南宮壽拱拱手,繼續說道:“靖王雖然攻城在先,但是靖王大軍長途跋涉,疲勞不堪,敵將兀雲卻是早有準備,以逸待勞。靖王一片忠心,卻沒有找準打敗敵人最好的時機!”
南宮壽臉色有些蒼白地看著賀恩國,道:“依你看,這一役還是宣王的功勞最大?”
賀恩國眸光沉穩,立即說道:“宣王殿下有勇有謀,出其不意,危而不亂,實在是讓人歎服。且微臣素來聽聞,宣王殿下和靖王殿下有些隔閡,這一次宣王殿下卻能摒棄一切,在靖王殿下生死關頭出兵相救,這樣的胸懷更是讓微臣敬佩!”
南宮壽點點頭,道:“賀愛卿所言極是!”
賀恩國聞言,抬眸說道:“皇上,如今霍蘇城已經回歸天鳳,北燕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微臣沒有猜錯的話,敵將兀雲不久又將發起進攻,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不錯。”南宮壽沉吟片刻,道:“傳朕旨意,宣王和靖王暫不還朝,共同駐守邊關。”
“皇上--”
“皇上--”
賀恩國與宋寅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兩人相視一眼,卻又都住了口。
南宮壽抬起手問道:“二位愛卿想說什麽,盡管說就是。”
宋寅說道:“皇上,讓兩位王爺共同駐守邊關,這實乃是兵家之大忌啊!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兩位王爺同時駐守邊關,恐怕於戰事無益!”
“那依你看,應當如何?”南宮壽問。
宋寅冷聲說道:“宣王殿下向來不喜舞槍弄棒,如今霍蘇城已經收回,不如暫且先讓宣王殿下回朝,讓靖王殿下領兵駐守邊關即可。”
南宮壽臉色一喜,這正是他所希望的。可賀恩國卻哈哈一笑,道:“宋丞相此舉,難道是想讓六萬將士寒心嗎?”
“你——”宋寅怒喝一聲,臉色一變。
賀恩國冷笑說道:“宣王殿下剛剛立下大功,此刻讓他還朝,豈非是讓六萬將士心寒?況且敵將兀雲丟了霍蘇城,此刻忌憚的人正是宣王殿下,若是宣王在這時候離開,豈非長敵人威風,損我軍士氣?”
“這……”宋寅一時語塞,賀恩國畢竟是武將出身,說起這些道理自然是頭頭是道。
朝堂之上的眾位大臣聞言,也忍不住竊竊私語。有人說道:“宣王殿下此時的確不能還朝,理應堅守霍蘇城。”
又有人道:“不錯不錯,否則宣王一走,靖王又有傷在身,萬一兀雲趁機來襲,我軍又將如何?”
“可兩位王爺同時領兵,終究還是有些不妥,到了決斷時刻,究竟是聽命於誰呢?”
“如此看來,也隻有任命一名主帥才行了……”
南宮壽的臉色愈加難看,眾臣的話他都聽在了耳裏,難道,他真的要把主帥之位交給南宮諾?當初讓南宮諾與南宮炙增兵北疆,他一直以為這主帥之位是南宮炙的。他從未想過,南宮諾初到北疆,便能首戰告捷,震驚朝野……
一旁的江大海看見南宮壽露出為難的神情,便稍微上前一步,以為南宮壽會宣布退朝。不料南宮壽卻在這時沉沉開口:“傳朕旨意,宣王收回霍蘇城有功,賜主帥印,統領三軍!靖王為副帥,與宣王一道,共同擊潰敵軍,守衛邊關。”
“皇上--”宋寅聞言,臉色大變!
南宮壽卻是微微閉眸,對江大海道:“退朝。”
“退朝--”江大海大喊一聲,扶著南宮壽朝簾後走去。
這樣的季節,皇宮之中也多了些許的蕭條之感,江大海扶著南宮壽,緩步向前。南宮壽低啞苦笑,道:“你是不是也很奇怪,這一次,朕為何會把這主帥之位賜給宣王?”
江大海笑著搖頭,道:“這是朝堂之事,老奴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問。”
“你呀,你倒是會做聰明人!罷了,這一次朕許你想,也許你問!”南宮壽指了指江大海,表情中已經可見疲憊之感。
江大海一麵恰到好處地扶著,一麵說道:“老奴的確也有些疑惑,皇上一直倚重靖王,且靖王善戰,又久經沙場,為什麽不將這主帥之位賜予靖王呢?”
南宮壽這才輕輕地歎息一聲,道:“你有所不知啊!靖王雖然善戰,此時卻受了傷,若是再將主帥之位賜予靖王,恐他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原來如此。”江大海若有所悟。
南宮壽回眸看了一眼北邊方向,道:“他們兩兄弟,說來說去都是朕的親骨肉,論理朕也應該給他們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不過,我相信炙兒,他是絕不會輕易言敗的,這一次他在戰場上失去的,下一次他一定會從戰場上討回來……”
江大海隨著南宮壽的目光看去,那裏隻有空空的一片,什麽也沒有。但是他似乎又明白,此時此刻在南宮壽的眼裏,那個地方一定有南宮炙的影子。自從聽到南宮炙受傷的消息,他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
這段時間以來,南宮壽的身體真是越發不好了!他真期待這場戰爭快些結束,期待靖王能回到南宮壽的身邊,多陪陪他些時日。
隻是,這一切也隻不過是他這個忠心老奴的期待罷了……
冷風呼嘯,在邊境線上,辜無情黑色的身影騎在一匹馬上,在夜色中疾馳而過。她一身黑色衣袍,一條黑色麵紗,寒風中,隻露出了一雙依舊妖冶的眼睛!突然間,韓風吹落了她臉上的麵紗,那半邊被燒毀的容顏頓時暴露在微微的月光下。
辜無情神色一慌,即刻勒住韁繩,駿馬嘶鳴。她原本想去拾起那條吹落的麵紗,不料就在這時,另一道黑色的身影飄然而至,如風一般閃過,當他再度靜止的時候,那條麵紗已經落下了他的手上。
月色下,他一身同樣的黑色,身形俊朗,看那背影所有人都會遐想這個男子必定是人中龍鳳,隻是他的每一次出現,都不會讓人看見他的容顏,他依舊帶著那枚銀質的蝴蝶麵具。
他,就是如今的北燕王爺--慕無痕。
此時此刻,他拿著那條麵紗,目光幽冷地凝視著馬背上的辜無情,他說:“辜宮主,我們又見麵了。”
辜無情下意識地用手覆上了自己的半邊臉頰,她稍稍蹙眉,隨後一躍下馬,笑道:“小人參見王爺。”
她伸出手,輕輕地從慕無痕的手中將麵紗抽走,然後重新覆蓋到了自己的臉上。她輕輕笑問:“王爺怎知我會經過此地?難不成,王爺一直在這裏等我?”
她笑容輕浮,慕無痕卻熟視無睹,他冷聲道:“上次文昌錦繡圖的事情,辜宮主應該還沒忘吧?”
辜無情眸色一震,道:“當然不敢忘,過段時日,小人定會給王爺一個交代。”
“交代?”慕無痕冷冷一笑,“本王曾經說過,要你用那個人的人頭做交代,你可還記得?”
辜無情笑了笑,道:“王爺所指的那個人,叫做霧汐。”
“霧汐……”慕無痕喃喃念著這兩個字,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夜軍營大帳之中,那名身著戰衣,目光淡然的女子,他問:“既然要用她的人頭向本王交代,為何遲遲不肯動手?那個人,她現在又在何處?”
辜無情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冷厲,沉默片刻說道:“不瞞王爺,我……我也一直在找她,但是如今幽冥宮隻剩下我一人,要找到她還需要些許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