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會不會痛至崩潰?
“流雲宮?”霧汐一驚,當夜銘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記憶裏閃現那一片桃花,以及那個在桃花雨中清冷舞劍的少年。她喃喃道:“流雲宮是他母妃的宮殿,南宮諾不可能將他囚禁在那裏。”
夜銘卻十分肯定地說道:“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南宮炙,但我可以肯定,他就在流雲宮。因為今日我去的時候,發現流雲宮雖然表麵平靜,暗中卻布置了不少人馬。若非南宮炙在那裏,一個廢棄的宮殿也值得如此?”
霧汐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她沉默片刻,問:“那些暗中布置的人,你可曾看得真切?究竟有多少?”
夜銘想了想,說:“至少也有兩百人。”
“兩百?”霧汐驚呼出聲,身形更是一晃。
夜銘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問:“有什麽不對勁麽?”
霧汐蒼白一笑,道:“看守南宮炙,有幾十人足以。可如今卻派上了兩百兵力,且是暗中埋伏,你以為,南宮諾是什麽意思?”
夜銘頓然醒悟,道:“難道,南宮諾是想布一個局,引暗影樓的人前來送死?”
霧汐輕輕地點了點頭。
夜銘擰眉說道:“如果真是這樣,流雲宮那邊又會是一場血戰,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喪生。”
霧汐沒有回答,她走到了窗邊,看向了外麵的夜色,久久無語。她原以為南宮諾登基,南宮炙被俘,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就已經結束。看來,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現在她應該怎麽做?去求南宮諾網開一麵嗎?他會答應嗎?霧汐心中沒底。因為她很清楚,暗影樓的存在對南宮諾始終是一個威脅,他不會放棄這樣的好時機。
求之無用,難道就任由暗影樓的人前來送死?若是讓南宮炙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暗影樓毀於一旦,看著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命喪刀下,血流成河,他會不會痛至崩潰?
想到這裏,霧汐的心竟然絲絲疼痛。原來一直以來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以為自己的心夠硬,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當他是個陌生人。可是如今,他因她而身陷囚籠,她竟然還是無法做到置身事外。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問夜銘:“上次我被南宮炙擄走,你去救我的那座莊園,你可還記得?”
夜銘點點頭,道:“記得。”
“好。”霧汐仿佛是暗暗下定了決心,她走到了桌案邊,輕輕展開一張紙,然後提筆蘸墨,行雲流水地寫了一封信。當信寫完之後,她對夜銘道:“你把這封信帶到那座莊園,即便那裏一個人也沒有,你也把信放在那裏。”
“為什麽?”夜銘有些疑惑,“若是沒有人,說不定他們是在別的地方,把信放在那裏豈非誤事?”
霧汐搖搖頭,道:“那座莊園定然是暗影樓的密密地址,就算他們真的撤走了,也一定會留人在那裏暗中觀察風吹草動。”
夜銘仍是有些遲疑,道:“我貿然送信,隻怕他們會不信。”
霧汐微微凝眸,夜銘的擔憂不無道理。思慮片刻,霧汐輕輕挽起了衣袖,用紅色的朱砂塗在手臂上那塊梅花烙印上,然後把梅花印按在那封信的末尾。
霧汐對夜銘道:“劍雙知道這梅花印代表什麽,他一定會相信你的。”
“可……”夜銘沒有去接霧汐遞過來的信,他看著霧汐,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霧汐微微一怔,隨即道:“你問。”
夜銘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現在這樣幫南宮炙,是否因為你已經原諒了他?你還愛他嗎?”
霧汐淡淡垂眸,她幽幽說道:“我對他的恨,的確已經不如從前。至於愛,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愛的人,是南宮諾。”
夜銘似懂非懂,可他接過了霧汐手中的信,然後大步地向外麵走去。
霧汐站在窗邊,看著夜銘的身影走出了長秋宮,她才收回目光。這時候一個宮女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那托盤之上放著的,都是一個個卷軸。
“這是什麽?”霧汐淡淡地問。
宮女說道:“這是方才整理娘娘舊物的時候,整理出來的,奴婢覺得這些畫卷,放在書架上比較好,所以就拿來了。”
“給我看看。”霧汐說。
宮女連忙走過來,將那托盤放在了書桌上,然後退至一邊。這位皇後娘娘容顏傾城,也沒有架子,又不苛責宮人,隻有一點,她太愛清淨,也不喜歡很多人在身邊伺候著。
霧汐站在書桌邊,將那畫卷輕輕展開,這才發現,畫卷都是南宮諾在邊境時所畫,而畫裏的人,全都是她——身穿戎裝騎馬馳騁的她,一襲紅色衣裙揮劍而至的她,還有冰雪之上一身白色鬥篷遺世獨立的她……
每一幅畫,都勾起了一段回憶,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湧上她的心頭。那個時候,他們的生命融為一體,彼此支撐,互相照顧,同生共死。他們愛得單純,就是渴望對方活著,然後不自覺地在千軍萬馬中搜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霧汐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想將畫卷合起來,雙手卻突然被人握住,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那個人已經從後麵將她輕輕抱住。
她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知道,隻有他。
南宮諾的下頜抵在她的肩頭,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幅幅畫卷上,他用充滿磁性的嗓音說:“好懷念那時候的日子,懷念那裏的白雪,還有戰場之上你為我擔憂的眼神……”
霧汐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他卻將她轉過來,看著她的眼睛問:“現在的你,還會為我擔憂麽?”
霧汐淺淺一笑,說:“你是皇上,已經不需要我的擔憂了。”
南宮諾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苦澀一笑,道:“朕的確已經是皇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是朕最想要的,卻是你。可是阿霧,為什麽朕感覺你在一點一點遠去,讓朕捉摸不透,也讓朕恐慌不安?”
霧汐的神色顫動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說:“是你多想了,我隻是這段時間比較累,一切還是和從前一樣。”
“真的嗎?”南宮諾有些不確定,卻也仍舊選擇相信,他抱住她,沙啞說道:“阿霧,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痛,也很怨我。我又何嚐不是在怨著我自己?曾經的我,一心隻想奪取皇位,隻想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然後為母後雪恥,為自己報仇。可是你知道嗎?當你在鐵籠中暈倒的那一刹那,當我看見你流出鮮血,我的心仿佛已經停止跳動了,那時候我才終於明白,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和你相提並論。”
霧汐沒有說話,但是流出了淚水。她分不清楚,這是委屈的淚水,痛苦的淚水,還是釋懷的淚水……
南宮諾捧起了她的臉,那樣寵溺地,一點一點地吻去了她的淚珠。
他說:“不要哭,阿霧,朕希望你每天都開心地笑著,就像我們初識時一樣。”
是的,十多年前,她的笑是那樣絢爛,那樣無憂無慮。霧汐自己也很想回到那時候,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
南宮諾鬆開了她的身子,轉身道:“元喜。”
元喜立刻從外麵跑進來,雙手平舉,端著一個精致的錦盒。
南宮諾將那錦盒接過來,打開,送到霧汐麵前。
霧汐靜靜看去,但見那錦盒之中,是一支精美的白玉鳳簪。通透的玉質,絕妙的雕工,那簪頭上,是象征皇後身份的鳳凰在飛。
南宮諾將玉簪取出來,然後親手為她插在頭上發髻之中。
他看著她,嘴角上揚輕輕歎道:“果然隻有玉才配得上你。”
她微微垂眸,心中卻是隱隱不安,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夜銘正將她的信送往暗影樓。若是南宮諾知道這一切,他會不會對她失望,會不會怨她恨她?
南宮諾似乎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麽,執起她的手,試探性地問:“你有心事?”
霧汐目光一顫,隨即回答:“沒有。”
“沒有就好。”南宮諾的眸色中隱隱有些複雜,可是他卻不露絲毫痕跡,笑了笑道:“方才朕來的時候,命禦膳房做了你愛吃的糕點,朕陪你去用。”
說罷,他執起她的手,與她一同向偏殿走去。
霧汐被他牽著的那隻手,漸漸手心冒汗,心中的不安也更多了。南宮諾看出什麽了麽?不,應該沒有。若是看出,他怎會如此淡然?
第二天整整一天,霧汐都是在緊張不安中度過。夜銘,你把信送到了嗎?去那裏的路程最多半日,為何你現在還沒有回來?難道,途中出了事?霧汐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夜幕降臨,且夜色漸濃。
宮女進來請霧汐去偏殿用膳,霧汐卻沒有絲毫胃口。夜銘應該沒有理由忘記莊園的地址,然而直到現在還未會回來,難道是暗影樓的人有意為難?
不,應該不可能……
即便劍雙不肯聽她的,見到那梅花烙印,他也不至於會對夜銘不利。那究竟是因為什麽呢?夜銘現在,又是否安全?
一個個問題縈繞在霧汐的心頭,卻一個也沒有答案。難道,她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繼續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