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殘忍
趙月溪吸吸鼻子，目光看向了院子外。十四還沒有回來嗎？她能拖的時間都已經拖完了。現在她該怎麼做？順應了這命運嗎？不！她不信命！如果她相信命運的話，她早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知道只要堅持，會有希望的。就算沒有結局，至少她堅持過，她努力過。
「福晉！」門外傳來了聲音，讓趙月溪驚了一下。「五福晉想見你。」
五福晉？五阿哥的福晉？因為五阿哥的封號被皇上剝了，所以她也只能稱為五福晉。
趙月溪皺著眉頭，在這樣的時候，想必這件事，就算沒有傳到百姓的耳朵里，皇族這邊也早已經得到風聲了吧。何況前面還有著太后的事情在。就算明裡不說，暗裡也都該聽說了。只是這個時候，她來找，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頂著這風聲來找她呢？
趙月溪親自走了過去，打開了房門，門外站著一名傳話的宮女，在宮女的身後就是那五福晉。
五福晉一身勁裝，她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從小在民間長大，會點身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對著趙月溪笑。
趙月溪朝著她點點頭，讓她走了進來。五福晉一進屋子就說道：「都下去吧，我和十四福晉好好聊幾句，以後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宮女們福福身，都退了出去。
趙月溪扯出一個微笑，道：「五福晉這個時候來找我，就不怕皇上……」
「我怕他什麼？大不了，他也殺了我啊？」五福晉大聲說道。趙月溪一聽這話，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別亂說話！」
五福晉扯下趙月溪的手，道：「我可不怕他。十四福晉，雖然我們之前沒什麼接觸，但是在那四阿哥即位之後，看看多少兄弟被他迫害了。我五阿哥從一個親王，一級級給降下來，降為了一個固倫貝子，哼！他遲早也會對我們下手的。」
趙月溪苦苦一笑：「皇家的這些紛爭，我們還是沒有辦法適應。」
「連自己親兄弟都殺，能適應的就是禽獸！」五福晉緊張地看看門口的方向，沒有看到有人影之後，才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瓷瓶，拉過趙月溪的手，將裡面一顆藥丸倒在了她的手上。
「這……」
五福晉沒有等她問出來，就一個勁地眨眼睛，趙月溪馬上不再說話。五福晉這才靠近了趙月溪，在她耳邊說道：「這個葯，是我師傅給我的。說是萬不得已的時候，拿來救命的。吃下之後，人就會肚子很痛，就像腸子斷了一般，還會口吐鮮血，接著就會脈象全無，進入假死。十四福晉要是能忍受，你就吃下吧。這……這麼死總比騎馬木好吧。」五福晉說到騎木馬渾身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你都不知道，我聽說你被下旨騎木馬的時候，我都哭了。就算真是那樣，也不至於這麼殘忍吧。直接賜死不就好了嗎？」
五福晉正說著話，房門突然就打開了。這種隱秘的事情，突然有聲音的進入，趙月溪還算鎮定，只是整個人鎮了一下。而那五福晉，慌得一下就叫了起來。雖然她口中對皇上多是不怕的，可是真要面臨的時候，她卻是最害怕的那個。
十四一身盔甲地出現在趙月溪的面前，只有他一個人，趙月溪馬上就明白了。十四冷冷看著五福晉一眼，再回到趙月溪身旁，低聲道：「他們攔著我，我還以為……」
五福晉看著這話也說完了，人家王爺也回來了，兩人這麼深情對望著，她縮縮脖子，走出了房間。
趙月溪看著十四，一直看著，然後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
十四伸手緊緊擁住了趙月溪，也不管身上那冰冷的盔甲會隔疼她。「一起死！」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不是你妹妹！」趙月溪說道，「於浩說，奶奶在死之前說的，我不是你妹妹。」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你！」
「可是我不要你死！」趙月溪推開了十四，將手掌攤開在十四的面前，在她的手心上，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呈現了出來。
趙月溪道：「殺了我！十四，殺了我吧。」
哈大人坐在驛站的大廳里，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但是這也是將死之人最後的幾個要求，他可不想那什麼烏雲福晉變成鬼整天纏著他。這是冤案，他明明知道，卻還是要這麼做。
五福晉走了出來，狠狠瞪著那哈大人，一個冷哼就轉身走出了驛站。
那哈大人對著一旁的侍衛，氣氛地站著五福晉離開的方向道：「看看，看看，這樣子哪裡像什麼福晉啊。街上的刁婦！」當初要不是這個五福晉救了先皇，先皇也不會讓她和五阿哥成親的。因為沒有背景，五阿哥在朝廷中多受擠壓。
侍衛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大廳中的血跡還在，那血腥味讓人很不舒服。
哈大人再喝了杯茶，才說道：「大將軍王，也進去挺久了吧。該說的也都該說完了，我們去催催。」說著，就放下茶杯，起身朝著裡面的院子走去。
血腥味！即使離開了大廳，這裡依然能聞到空中的血腥味。
院子的門開著，哈大人站在院門口，朝里說道：「王爺，福晉，話說完了吧，時間不早了啊。」
屋裡沒有一點聲音。一旁的侍衛揉揉鼻子道：「有血腥味。」
哈大人也聞到了，皺著鼻子再次喊道：「王爺，福晉，我們可要進去了。」
他的話剛說道，屋裡的走出了人來。哈大人一看，整個人頓時就驚住了。只看到一身盔甲的十四，目光空洞地橫抱著趙月溪走了出來。趙月溪的手軟軟的垂下，那張精緻妝點過的小臉，白皙得沒有一絲血跡。嘴角流下了血。而她身上那件淡黃色的旗服早已經沾滿了血跡。血跡從她的腹部滴下，一路從房裡滴了下來，地面上一點點的紅印讓人心驚。
死了？！死……了？！
十四緩緩移動腳步，朝外出來。哈大人咽咽口水，一直都有侍衛在這院門口守著呢，沒有兇手能進得去。而且……而且剛才進去的只有五福晉和王爺。王爺在，五福晉哪裡下得了手，所以……所以……
是王爺殺了福晉！
當十四抱著趙月溪走到哈大人身旁的時候，哈大人聲音哆嗦地問道：「王爺，福晉……死了？」
「還不肯放過她嗎？」十四說道。
十四那本來沒有焦點的目光，突然死死盯著哈大人，那憤怒的樣子，就彷彿下一秒會殺了他一般。他連忙退到一旁，讓出了一條路來。那目光，看上去，十四阿哥應該是瘋了，可不要弄不好一劍刺過來啊。
十四抱著趙月溪一路朝著後院走去。哈大人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一直跟著。
來到後院，他們看到十四抱著趙月溪翻身上馬，似乎是要離開的模樣。
身旁的侍衛也猶豫了：「大人，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哈大人怒瞪了那侍衛一眼，推了他一下：「那你去攔啊？」
那侍衛一下縮了回去。現在大將軍王那情況，一看就是已經失心瘋的模樣了。他連自己福晉都殺了，這個時候去攔，不是送死去了嗎？
十四抱著趙月溪上了馬，將她圈在身前，低聲道：「趙月溪，我帶你走。天涯海角，只有我們兩。要死，一起死吧。」
「那個……」哈大人一聽這話，就喊道，「王爺，皇上下旨，讓你去長陵守陵的啊。」
十四苦苦一笑：「長陵？好啊，那裡清凈，永遠都只有我和趙月溪兩個人了。」
十四讓馬兒緩緩奔跑了起來，跑過京城著繁華卻冷血，也是最骯髒的街道，跑向京城郊外的長陵。
風刮過臉頰，很涼。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長陵。
十四看著懷中，被月光映照著的趙月溪的臉頰。她的臉色蒼白，身體冰冷，身上的流血早已經停止了。他的手緩緩拂過趙月溪的臉頰，唇邊扯出一個微笑。
「趙月溪，這裡很好。有山有水，有乾淨的院子。雖然沒有街道，沒有店鋪，但是我相信你一樣會喜歡這裡的。我們可以在那邊的空地上種花種菜。當然，你要是覺得累了，這裡也會有宮女伺候著。」一陣沉默之後，他低下頭，輕輕吻上趙月溪的唇角，「對不起，趙月溪。」
那年，太后死後沒幾天，大將軍王親手殺了福晉，帶著福晉的遺體，進入了長陵守陵。一個曾經輝煌一時，軍功赫赫，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王，一代軍權的霸主，消失了。
如果要問十四，為了一個趙月溪，值得嗎？
十四一定會回答：「值得！因為我愛她！」
***
一年後
長陵別院中，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子，挺著大肚子緩緩走在那長陵的石板路上。白衣女子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白皙紅潤的臉頰，殷紅的唇，哪怕只是這守陵宮女的白衣裙也掩蓋不住她的美麗。這條路一直延伸到裡面的陵墓。就在這條路的岔路盡頭，有著一座皇家別院，是歷代皇家來祭祀先祖住的地方。
當然這裡也有著常駐的守陵人，曾經的大將軍王。
那白衣女子手中提著食盒，一手撐著腰，微微皺皺眉頭。她身後同樣穿著一身白色衣裙的宮女馬上說道：「趙月溪，我來提吧。別讓王爺看到了說我偷懶呢。」
趙月溪微微一笑，將那食盒遞給了她。沒有人知道這個趙月溪宮女是什麼時候被罰來守陵的。只知道在大將軍王來到這裡之後的三個月，突然寵幸了這個在一旁種菜的小宮女。從這之後，這個叫趙月溪的小宮女就一直在王爺的身旁。雖然沒有名分，雖然每天還是和宮女們一樣勞作，但是大家都能看出王爺對她的真心。
很快，她們就來到了正在修建的雍正爺的陵墓前，十四正和工頭說著什麼，看到趙月溪過來了，交代了兩句就匆匆朝著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