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物是人非
五行宗,仙山之上終年霧靄朦朧,恍如仙境。
火元峰,火元殿前的廣場,密密麻麻的聚集著數千人,這數千人卻是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派
一派,人數約莫三四千,卻帶著驚恐不安,許多女弟子還在瑟瑟發抖的低聲哭吟,不知是害怕還是為死去的朋友而落淚。
一派,人數只有千餘,卻冷漠陰森,看向前方的目光,就恍如看著一具具死屍般。
兩派人馬卻是以兩人為分界線
一人一身黑衣,陰蟄森冷,一雙眼睛宛如孤魂厲鬼,只看一眼便令人心生噩夢,很難想象,一個人怎麼會有這般恐怖的戾氣。
一人一身白衣,雖是少年,卻氣度不凡,一張清秀的臉上,像是經歷了無數的大風大浪,見過了無數的絕世天驕,紅塵歷練之後,已有超凡之姿。
就是這兩人,遙遙相對,已然成了焦點。
「風哥,你我兄弟,可今天你卻要為這些人,對兄弟動手嗎?你忘了當初康劍鋒一家子是怎麼陰害我們的嗎?你忘了這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宗門前輩是怎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不敢管、也不在乎咱們死活的嗎?」吳俊男指著沙石毅等一個個五行宗前輩低吼。
沙石毅低頭嘆息,孽,這就是孽啊。
「胖子……」秦風看著吳俊男,聲音顫抖,吳俊男那沙啞的聲音像是一把尖刀,刺進了秦風心裡——這聲音哪裡是他所熟悉的胖子的聲音?
「放手吧,害你的人都已經得到了報應,以前的恩怨跟其他人無關。」
「放手?哈哈哈哈……」吳俊男狂笑,「這一年多你知道我是怎麼度過的嗎?我天天想著復仇,每天夜裡夢到那些欺負我的人都跪伏在我腳下,我都會笑著醒來。可現在你來了,卻要我放手!?」
他陡然像野獸一般怒吼:「我放過他們,誰放過我?」
他瞪著血紅慎人的眼珠,瞪向秦風,就像是瞪著康劍鋒一樣,充滿了仇恨冷酷,「他們打我,我只能點頭哈腰。他們罵我,我還得陪著笑臉。他們讓我住豬圈,我住!他們讓我吃豬食,我吃!那些人想怎麼欺負我就怎麼欺負我,想怎麼羞辱我就怎麼羞辱我。……我脾氣已經夠好了吧,只要有一天沒人欺負我,我就能麻醉自己,活的開開心心。可就這樣,那些人還不放過我,把我四肢廢了,扔進山林等著被野獸吃掉,連根骨頭都不剩……風哥,你說在這個世上,弱者有什麼尊嚴,有什麼權利?」
身側,一個個陰森可怕的毒門高手突然像是見到了鬼一樣,因為看到了門主竟在落淚。眼前的白衣少年,竟能讓心如萬年寒冰、性如魔王厲鬼一般的門主敞開內心,落下淚水!
秦風嘆息,「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吳俊男卻陡然大叫道:「你不知道!你是天才,萬中無一的大天才,哪裡能體會到我這種垃圾的卑微?康劍鋒惹你,你能一巴掌扇過去,把他狠狠的踩在腳下,所以康劍鋒只能拿我撒氣。是,你是把我當兄弟,每次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都能風風光光、快快樂樂,可是你走以後呢?
每次有大機緣、有大曆練,自然是少不了你這等天才的,你前途無量,屬於整個天下,一個五行宗困不住你。可你每次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胖子,你……一直都在怨我嗎?」秦風聲音發顫,身後的田甜更是淚流成了淚人。
吳俊男戚戚寒笑,「你是我大哥,我怎麼敢怨你呢,我感激你還來不及。」
他仰頭低吼,像是諷刺:「我吳阿胖倒了一輩子霉,就好運過兩次,可只這兩次,就讓我感覺太他媽幸運了。
第一次,五行宗上上下下全都欺負我、全都看不起我。可偏偏讓我結識了你,一個不僅天賦曠古絕今、還有情有義的大天才。五行宗有那麼多人,偏偏是我成了你秦風的好兄弟,你說我這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秦風竟無言,只感覺心在痛。
吳俊男又如厲鬼般尖叫道:「第二次嘛,嘿嘿,那運氣就更好了,毒門靠著一部《養毒化陰》的殘卷,抓一個個可憐蟲試毒。毒死了上千萬人卻沒毒死我。風哥,你知道嗎,靠著試毒試出來完整的《養毒化陰》,那成功的可能性億中都無一。你才不過是萬中無一的天才,我卻是億中無一的幸運。你說我是不是比你強?」
秦風嘆息道:「胖子,回頭吧。」
田甜擦去淚水,也連叫道:「是啊,你回來吧,你、我,秦師兄,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在一起。」
「閉嘴!」吳俊男陡然大喝,像是觸犯了他的逆鱗尖叫:「你們想讓我再變成那個人人都欺辱的小胖子,想讓我永遠抬不起頭?做夢!」
他冷視著秦風,癲狂般的又狂笑道:「對了風哥,忘記告訴你,我又改名字了。我叫吳天,我不僅要滅了五行宗,我還要滅了修羅門、符門、幽靈城、雷火堂……然後我會繼續滅了五大勢力,成為這世間唯一的主宰,我……要無法無天!」
秦風眼睛朦朧了,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第一次和胖子見面的場景:
「我說大哥,你老叫我『死胖子』就太不夠意思了,俺是有名字的,吳俊男,這名字不錯吧,『我是俊男』。其實我本來不叫這個名字的,是我自己後來改的……」
一瞬間,秦風恍惚了。
僅僅三年的時間,人竟然可以有這般巨大變化。
「胖子,還記得以前你、我、還有田甜在一起開心快樂的日子嗎?你現在是強大了,地位也高了。可是你人也被仇恨扭曲了,難有笑容,」秦風上前一步,滿懷期待的又道:「你本性善良,只是一時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拋開雲霧、晴天依在。你若回頭,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甚至,我能讓你擁有比現在更強的實力和地位。」
吳俊男卻不屑笑了:「風哥,這才一兩年不見,你怎地也像那些老東西般學會了說教?我認識的那個樂觀調皮、鬼精鬼精的斷劍少年哪兒去了呢?」
他眉毛一掀,像是冷笑:「你還能回去嗎?想當初,面對康劍鋒、楊宗慶、溫閏濤那一個個人的陰害,你能扛著一把鈹銅爛鐵笑嘻嘻的就把他們砸倒在地。衛央、火呺那些老頭對你吹鼻子瞪眼,你也能把他們氣的鬍子掉一地。現在,若再有人陰害你,你會反抗,可是你還能笑嘻嘻嗎?若有人對你諄諄教導,你還能氣的人家頭冒青煙嗎?我看你成熟了許多,笑臉卻也少了。」
秦風臉色一滯
是啊,連他都再也回不去了,又有什麼資格叫胖子回去?
這個時候,秦風終於知道,他認識的吳俊男真的已經死了,回不去了,他、胖子、田甜,都回不去了。
秦風開口,像是嘆息的道:「罷了……帶著你的人走吧,我還把你當兄弟,所以今天放過你們。」
「不行,秦師兄,他們殺了我們那麼多同門,還有江……」
一名五行宗弟子嘶吼,突然迎來了秦風痛心的目光,頓時,他再也說不下去了,身後,那三四千倖存的五行宗弟子雖然希望秦風為同門報仇,可也說不下去了。
這其中的愛恨糾葛,誰又不嘆息呢?
「嘿嘿,讓我們走?」陡然,一身黑衣的毒門五長老嚴崧陰笑,「小子,你好像還沒搞清楚狀況。是我們門主看在你的面子上,暫時沒有滅絕了這些垃圾。只待門主一聲令下,繞是你實力強大,也讓你知道我毒門的手段!」
秦風卻懶得看此人一眼,而是看向吳俊男,道:「你真的不肯退嗎?」
「門主……」嚴崧上前一步,像是請示。
吳俊男看著秦風,微微眯著眼睛,卻沒有說話。
嚴崧似有所悟,對著身後一群毒門高手使了個眼色。
「上!」
「嘿嘿,早就想大殺一番了,」
「都死吧……」
上百名毒門高手突然一擁而上,一股毒臭之氣驟然擴散而出。頓時,五行宗上下一陣驚恐。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因為所有衝上來的毒門高手突然都倒在了地上,瞬間斃命!
至於怎麼死的,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整個火元峰突然靜了下來,靜的能聽到毒門其他人的恐懼心跳。
「還有誰要試試嗎?」秦風聲音很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可越是如此,越是令人感覺頭皮發麻。
這一刻,一直被人視為魔鬼的毒門眾人,看向秦風的目光卻反而像是在看一個真正的魔頭。
他們毒門是陰狠歹毒,不惜任何手段也要將敵人毒殺。可還有一種殺人手段比毒殺更可怕——這世上,有什麼死亡比怎麼死都不知道還恐怖呢?
一時間,毒門眾人心頭全都像是壓上了無量大山,一個秦風站在前面,就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了,連一直囂張的嚴崧都嚇的臉色發白,只慶幸剛才他沒有衝上去。
而在五行宗上下的眼裡,秦風卻又是如神一般,強大無匹,無所不能,令人崇拜。
「哈哈哈哈……」吳俊男突然仰頭大笑,「風哥就是風哥,這殺人於無形的手段,可比我的毒道還驚人啊。好,你我兄弟,今天我就給面子,放過這些人。」
秦風心中難過,嘆息道:「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