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鬧劇一場
杜若玖走在路上，往前走了兩步，腳步微微停了一下。
她極輕地嘆息了一聲，除了自己，沒有旁人聽見。
眼帘輕顫著低垂，半遮住眼中的一抹倦意。
不過，只是轉眼間，她的眼神就重新銳利了起來，背脊挺直如昔，如同一支傲立雪中的寒梅。
淡然的視線掃過眼前的都城，卻有種橫掃千軍之勢，讓人莫敢觸其鋒芒。
看了看時間，她打算去酒店對付一晚。
「嘟嘟嘟！」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杜若玖疑惑了一下，這個時候，有誰會打電話給她。
拿出手機，看見上面那個熟悉的號碼的時候，杜若玖眼神一暖。
「喂，義父。」
聽筒里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
「小玖，你倒好，到了怎麼也不報個平安，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呃，這個她真的是忘記了。
杜若玖撫了撫額，她一回來，就急著趕去杜氏，都忘記打電話了。
難怪義父會責怪。
「抱歉。」
愧疚之情浮上心頭。
周鶴亭冷哼了一聲，逮著杜若玖好一通說。
杜若玖聽著義父周鶴亭那略顯洪亮的大嗓門，感到耳朵都被震聾了。
然則，即便如此，她還是靜靜地聽著，任由自己的耳朵飽受摧殘。
義父周鶴亭，三年之前在那個小鎮中意外遇見的，當時她的身體很虛弱，當初林清瑤推她的那一下子，到底還是有影響的。
沒想到到當地的一個小醫館看診，倒是沒有想到竟然遇見了自己父親的舊友，也就是周鶴亭。
她能夠順利產子，多虧了周鶴亭。
這三年，也多虧了周鶴亭的照顧。
周鶴亭膝下無子，於是她便拜周鶴亭為義父。
「是這樣的，小玖，義父我在都城有一套公寓，你過去幫我照看一下。」
聞言，杜若玖愣了一下，問道：「公寓？怎麼沒有聽您說過？」
周鶴亭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的多了。」
杜若玖沉默，亦是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
三年來，她一心打磨自己，倒是對於義父的事情，關心得少了。
然則，周鶴亭顯然是知道杜若玖是個什麼性子，接著說了下去。
「好了，公寓就在南邊的那個新區，麗苑，到市中心大概三十分鐘距離。」
聽義父這麼說，杜若玖腦海中閃過一抹印象。
都城南邊的那個新區是新開發的，麗苑是那片小區其中一個有名的高檔住宅區。
那片綠化好，環境佳，配套設施完整，再加上離市區也不是很遠，交通便利，房價高上天。
儘管如此，早在建造之前，那裡的房源就被搶購一空。
住在那裡的人非富即貴，再加上現在就算有錢也買不到了，所以能夠住在那裡，就是身份的象徵。
杜若玖不由得若有所思。
義父只是個在小鎮上面開小診所的，竟然能夠在麗苑擁有一套房子，看來他真的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告訴她啊。
杜若玖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往旁邊走了兩步，站定在一根電線杆旁，衣裙飄飄，成為了旁人眼裡一道美麗風景。
此時近黃昏，拎著公文包或是背著書包的行人腳步匆匆，經過杜若玖的時候，帶起一陣涼風。
萬家燈火，倦鳥歸巢。
但是杜若玖孤零零一個人站在街頭，卻是有家也回不得。
杜家不認她，而另一處縱使她住了三年，但是那根本就不能夠稱之為家的吧。
沒有感情，沒有溫暖的地方，又怎麼能稱之為家？
此刻，也只有從手機中傳來的那個老人的聲音，還有關心的話語，才能夠讓她全身心都溫暖了起來。
「好，好，義父，我會注意的，小寶呢？」
……
都城的另一端，別墅里死寂一般的安靜。
這種安靜，好像從三年之前的某個時刻，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在二樓主卧旁邊的一個房間，窗外，天邊的光線還沒有完全消失，但是室內已經是一片黑暗。
在窗邊，一個高大的黑影靜靜地佇立，那比夜色還要幽深的眼眸，視線正無盡地延伸出去，不知終點。
一個小小的紅點懸在黑暗中。
忽然，一陣鈴聲劃破了此刻的寂靜。
顧行止將手中的煙按滅在旁邊茶几上的煙灰缸里，然後順手將聽筒拿了起來，放在耳邊。
「首長，發現夫人的蹤影……」
聽見聽筒中傳來的話語，那幽深的眼眸頓時危險地眯了起來，如同某種發現了獵物的野獸。
……
「義父愈發嘮叨了。」
林蔭小道上，一個清瘦的身影緩步前行，呢喃自語道。
小道兩旁佇立著造型簡潔優美的燈柱，發出的昏黃的燈光將這抹倩影斜斜地拉長。
前面不遠處就是高檔住宅區，環境清幽，這個時間點，路上亦是沒有什麼行人。
杜若玖一身素雅，緩步前行，微風拂過，裙擺輕搖。
義父想得周道，知曉她現在沒有地方可去，便將自己的公寓提供給她住。
多虧了義父，此時杜若玖心中泛起一陣暖意，如同這道路兩旁那橘色的光芒。
「不過，這麼長時間，從來都沒有聽義父說過，他竟然還有個侄子。」
義父告訴了她公寓的地址，並告訴她，他的侄子會趕來公寓，將鑰匙交給她。
她問起這個侄子是什麼人的時候，義父卻又神秘地說等到時候見面就知道了。
杜若玖行出兩步，抬眼張望一番，估測離公寓樓應該不遠了，她加快了腳步。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前面傳來了一陣哭聲，一個嘶啞的女聲大聲喊道：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為什麼騙我！」
「你，你吵什麼吵！」
這口齒不清，大著舌頭的傢伙顯然就是喝大了。
杜若玖皺了皺眉，腳步頓了頓。
她這邊停住了腳步，那邊的爭吵聲還在繼續，時而吵雜，時而飄過來清晰的幾句，不想聽都不行。
抬眼看去，只見其中一個路燈下面，似乎有兩個影子，在光圈中晃動著，糾纏不休。
看得清楚了，只見一個穿著普通的女人正扯著一個男人的袖子，帶著哭腔喊道：
「李健！你不是東西，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劈腿！」
那兩個人正好就擋在前方，杜若玖立住不動，默默地聽著，隨後在心裡輕輕吐出兩個字。
渣男。
「這麼多年，你的學費都是我打工掙來的，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對我！」
杜若玖面無表情，心裡更是不屑。
吃軟飯的。
極其戲劇化的一幕在杜若玖的面前活生生的上演。
「你要分手可以，你把我的錢還回來，這都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女人的聲音中已經帶著絕望了，她伸手抱著那個叫做李健的手臂，死活不肯鬆手，就像這樣抓著，他們就不會分開一樣。
杜若玖嘆息一聲。
傻妹子。
然後兩人開始拉拉扯扯。
「跟你在一起是看得起你，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怎麼會要你這種女人。」
那個李健的聲音中充滿了鄙夷。
也許是沒有想到渣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女人的哭聲更大了。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女人終於忍無可忍，扇了男人一巴掌。
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吧。
杜若玖眼帘低垂，腳尖動了動，準備離開這裡。
但是沒有想到，前面那場鬧劇還沒有結束，只見一聲怒吼。
「你竟然敢打我！」
隨後是重重的兩巴掌。
杜若玖的腳步又停了下來，眉頭深深鎖起，視線落向前方。
只見燈光下，那個喝醉了酒的男人赤紅著眼睛，抓著女人的頭髮，罵罵咧咧道：
「娘的，還沒有女人打過老子，你找死，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隨後男人舉起手，沖著女人又是兩個巴掌。
杜若玖眼眸一閃，手頓時攥起。
前方的情侶吵架，頓時就變成了打架鬥毆，不，應該說是單方面毆打事件了。
只見那個女人伸手在李健的臉上撓了兩下，用力掙脫，然後轉身就往這邊跑來。
被撓了兩下，那個李健頓時暴怒，狂吼一聲，就揮舞著拳頭，追著女人跑了過來。
女人一邊哭著，一邊跑，哭得淚眼模糊，看見杜若玖的時候，頓時大聲喊道：「幫幫我，幫幫我！」
等到跑到杜若玖近前的時候，女人愣了一下，這才發現站在這邊的人看上去是多麼瘦弱。
等到女人跑到杜若玖面前，李健也已經追了過來，來到了面前，伸手就揮了過來。
杜若玖好好地站著，撲面而來就是熏人的酒氣，差點沒有暈過去。
忍無可忍。
眼看著醉漢的拳頭夾帶著風聲瞬間而至，杜若玖眼睛一眯，眸中掠過一抹寒芒。
沒有人看見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只看見李健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撞到一棵電線杆子一樣粗的樹上面。
只聽見咔嚓一聲，這棵不算細的大樹竟然攔腰折斷了。
李健碰地一聲撞折了大樹，嗷地一聲落地，有氣出沒氣進，幾乎奄奄一息。
女人站在一邊，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好端端的，李健怎麼飛出去了？
她不由得看了看淡定地站在一邊的杜若玖，燈光之下，那瘦弱的身子彷彿被風一吹就能吹倒一般。
這樣一個弱女子出手，能夠將李健扇飛出去？
女人不由得搖了搖頭，好像是在否定某個荒唐的想法一樣。
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李健像塊破布一樣趴在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忽然就響了起來，生生刺破了寧靜。
「李健！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