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銀針飛舞
「吳老師！病人，病人又出狀況啦！」
實習醫生臉上帶著驚恐的神情，手足無措地大喊。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病床，只見放置一旁的心電監護儀上面的線條瘋狂地抖動，警報聲也越來越刺耳。
病床上的老人，原本那重現紅潤的臉此時忽然開始變得通紅，待到紅到極致時，便又開始消退，逐漸變成了慘白的顏色。
最令人恐怖的是，眨眼間，不知怎的，突然變成了駭人的黑紫色。
老人的身體挺直，重新變得僵硬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吳康來臉色驟然大變，急忙往病床前撲去。
只不過，他剛剛好觸到老人那冰冷的身體的時候，牽人心弦的警報聲忽然就停了下來。
耳邊一靜，旋即便響起了不再刺耳，但是令眾人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之手，猛然攥緊的聲音。
「嘀……」
平穩的聲音澆滅了希望之火。
「不，這不是真的！」
吳康來嘴唇顫抖，滿臉絕望地看著已呈直線的心電儀。
沒希望了！
他滿頭大汗地站了起來，後背的冷汗透過不算薄的兩層衣料，大片洇開。
「不可能的，我絕不會錯診，藥劑也沒有用錯，按理來說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慰自己，吳康來不停地喃喃自語。
呆立兩秒，他猛地回過身來，抬起一隻手就指向杜若玖，嘶聲吼道：「是你！一定是你！」
吳康來直直地瞪著杜若玖，一副興師問罪的神情。
杜若玖眼眸微眯，冷眼盯著眼前這個庸醫。
「一定是這樣！」
吳康來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越說眼睛就越亮，顫抖著手指著杜若玖，大聲呵道：
「好哇！診斷得好好的，我說怎麼會出事，原來就是你這個女巫！」
他神情已經有些瘋狂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沒錯，沒錯，你就是個女巫，想要毀我名譽，你是不會得逞的！」
杜若玖神情冷淡依舊，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面前的是個跳樑小丑，不值一哂。
「是你，都是因為你！」
吳康來氣得太陽穴青筋直跳，布滿血絲的眼中充斥著不甘與恨意，他身體一動，似乎是想要上前。
看著吳康來的舉動，杜若玖眼眸之中頓時閃過一抹冷光。
「夠了！」
就在吳康來想要衝上前去，繼續質問杜若玖的時候，一聲低沉的呵斥聲響了起來的，如同黑夜中獅王的低吼。
吳康來身體僵直，瑟瑟發抖，如一隻受驚的弱小動物。
韓濤步履沉穩，一步一步走向吳康來，高大的身軀，好似一座移動的大山。
韓濤前進一步，吳康來的臉色就白上一分，身體也更加僵硬。
「韓韓韓韓局長……」
待到韓濤那高大的影子籠罩住吳康來之時，吳康來已經臉白如紙，身體僵硬如一尊雕像。
噠地一聲輕響。
韓濤站定在吳康來的面前，微微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在韓濤的注視之下，吳康來的臉色就更白了。
韓濤嘴角緊抿，目光不含一絲溫度，在吳康來險些昏厥過去之時，才轉過身，頓了頓，低沉的聲音隨之響起。
「明天，會有人來詢問吳院長一些關於醫院，以及個人作風的問題。」
就這麼一句話，就將吳康來的臉色刷成了死灰，身體晃了晃，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病人。
韓濤轉過身之後，往前幾步，卻是來到了杜若玖面前。
「杜小姐。」
韓濤那充滿威嚴的眼眸之中，倒映出那抹單薄瘦弱的剪影。
他微一低頭，開口道：
「杜小姐，麻煩你，替家父看診。」
與面對吳康來時的壓迫感不同，韓濤沖著杜若玖的這一低頭，滿載著他所能體現的最大的誠意。
杜若玖眼眸清冷，也不答話，身形一動，便與韓濤擦肩而過。
吳康來站在一邊，不甘地開口道。
「不可能的，你們看心電儀，病人已經沒有心跳了，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
韓濤目光冰冷，淡淡地掃了吳康來一眼，後者便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突兀地「嘎」了一聲，十分滑稽。
不過，在場的人也沒有心思嘲笑他，只是將視線放置在那抹瘦弱的倩影身上，看著她走向病床。
吳康來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他也將視線轉向病床方向。
不過，他可不是關心病人的狀況，老傢伙心跳都停了，他倒要看看那個女巫要怎麼救！
然而，當吳康來的視線轉向病床方向的時候，他驟然一愣。
事實上，此時此刻，不僅僅是吳康來，病房中的所有人，都處於怔愣的狀態之中。
只見杜若玖蓮步生香，行至病床一側。
往病床上的老人望過一眼，她動作優雅地伸出手。
素手如凝霜雪，輕輕執起床上老人那僵硬冰冷的手，兩指搭脈，眼帘半遮，梳子般的睫羽在清秀的臉上投下了一片淺淺的陰影。
她俏臉微側，呈現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態。
兩秒之後，她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抹瞭然，似乎是知曉了什麼。
「故作玄虛！故作玄虛！都沒心跳了，還搭什麼脈！」
吳康來受不了地大聲喊道，他那高亢尖銳的破聲，生生地破壞了眼前的美景。
杜若玖不為所動，眼都不抬。
韓濤沉下了臉，側首看了吳康來一眼。
對上韓濤的視線，吳康來一驚，猛地後退，縮在牆角捂住嘴，戰戰兢兢，不敢再開口。
韓濤這才將冰冷的視線收回，重新看向病床。
吳康來靠著冷冰冰的牆壁，眼中充滿不甘，他瞪大了眼睛，怨毒的視線投向病床旁的倩影。
他倒要看看，這個該死的黃毛丫頭，怎麼把一個已死之人給救活！
對於吳康來鬧出的動靜，杜若玖卻是完全不受影響，動作不疾不徐地將老人的手放回到病床之上。
她遂執起隨身的刺繡布包，從中取出一卷物事，將其放在一邊的桌子上面，攤開來，隨著展開的動作，銀色流光一閃而過。
她繼而伸手，纖細而頎長的手指如一朵徐徐展開的白蘭，緩慢從容地伸向其中一抹銀光。
優雅執起，放置眼前細細端詳著。
韓濤微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原來那是一根細如蚊腳的銀針，在這間擺著現代化醫療設備的病房中出現，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
那是現代與古老的碰撞。
杜若玖執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酒精棉，用鑷子取出一個，輕巧而仔細地在銀針上面擦拭了一下。
銀針纖細，杜若玖僅用食指與拇指拈住，其餘三指微開，又如一朵半綻放，姿態不同的蘭了。
她微微眼神專註，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的銀針，神情一絲不苟。
美人在骨，幽芳如蘭。
病房中，眾人皆是目光一滯，微微屏住呼吸，唯恐打擾了那抹倩影。
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如蘭如蓮的手伸向病人的手腕，竟然讓人有種恨不得以身代之的衝動。
開始下針，只見她那皓雪凝脂的纖細手臂在半空中形成了幾道殘影，銀光頻頻閃現，如細碎星光，劃過天際。
幾下之後，杜若玖停住，往後退了一步，淡然地手一揮，便將放置桌上的銀針統統收了起來。
悠悠然移至一側，神情淡然，垂手而立。
此後室內為之一靜，一絲緊張氣息於空氣中蔓延開來，壓抑的氛圍讓人快要窒息。
除了神態自若的杜若玖，其餘眾人皆大氣不敢出，唯恐驚擾了什麼，他們緊緊地盯著躺在床上的老人。
一秒、兩秒、第三秒！
只見原本毫無生氣的老人，身體猛地一顫，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中，就這麼直挺挺地彈坐了起來。
老人猛地睜開了眼睛，怒目圓睜，直直地瞪著前方，那正是吳康來所處的位置！
吳康來被一個沒了心跳的「死人」這麼瞪著，嚇得魂飛魄散，往後縮了縮，緊緊地貼著牆壁。
老人這麼坐了片刻，突然哇地一聲，一大口黑血吐了出來。
這麼吐出來之後，老人僵直的身體忽然就是一軟，倒回到床上，生死不明。
良久，再無其他動靜。
吳康來眼中閃過一抹嘲諷的喜意，果然剛才只不過是迴光返照，那黃毛丫頭裝模作樣的，還不是沒有救活。
吳康來自知自己用錯葯，已經惹怒了韓濤。
韓濤是誰，堂堂局長，言出必行，橫豎是不會放過他的。
再有他今天用錯葯，害得病人死亡的事情，定會在醫學界傳開，他必將名譽掃地，職業生涯毀於一旦。
後面還有未知的牢獄之災在等著他。
吳康來現在是又驚又怒又怕又恨又怨，恨不得全世界都不好過。
所以他此時是寧願那躺在病床的老頭真的救不活，他心裡還暢快許多。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是會裝神弄鬼地耍把式么？還不是救不了！
你韓濤不是手眼通天么？面對生死，還不是束手無策！
吳康來目光閃爍不定，惡意衝天。
「阿濤……」
然而，恰在此時，一個虛弱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愕然地瞪著病床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