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對頭

  這個聲音，尾音高高上揚，傲慢無比，杜若玖淡淡將視線轉過去，只見迎面而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人。


  他手中便是端著一根細竹竿製成的煙桿。


  那煙桿卻是沒有點燃，僅僅是端在手中，隨著他大步走來，那垂掛於煙桿之上的麻布煙袋，便是幅度極其誇張地於半空中晃動了起來。


  見到此時，周圍瞬間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余卜三來了，這下，沈家恐怕是撐不下下去了。」


  「那可是余卜三啊，醫術超絕，沈家沒戲。」


  「有好戲看了……」


  周圍的議論聲，傳入了杜若玖的耳中，她不動聲色地看著那迎面而來的人。


  沒有幾步，那人便是跨到了沈南燭等人的面前。


  隨著他的靠近，一股子奇特的煙草味道，便是瀰漫開來。


  那煙草雖說是沒有點燃，味道卻是十分古怪，聞著不像是尋常煙草。


  從煙桿之中彌散開來的味道縈繞於鼻尖，杜若玖神情便是微微一動。


  那人大步來到沈南燭面前，微微揚起下巴，眼珠子往下，睨了沈南燭一眼，道：

  「怎麼，聽說你沈南燭前段時間病了，如今倒是怎麼有力氣來這裡啊，你要是撐不住，那就不要勉強。」


  沈南燭到底是沈家家主，聽見這人看似關心，實則是不懷好意的話，淡淡開口道：


  「多謝你關心，這點事情，我還是可以應付的。」


  說罷，便是抬腳往前行去。


  哪知道，那人卻是手上一個使力，將那長長的細煙杆子一甩，便是擋住了沈南燭的去路。


  沈南燭面色亦是不好看，他望向那人，怒聲道：

  「余卜三，你想怎麼樣？」


  那人便是笑了一聲，道：「我不想怎麼樣，你沈南燭什麼時候代表沈家參我的宴？」


  聽見那人如此說，沈南燭一頓，便是神情不好地說道：

  「我沈家，想參加就參加，不想參加就不參加。」


  聽見沈南燭如此說，那人便是冷笑了一聲，道：

  「你沈南燭在裝什麼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沈家在暗地裡找幫手，你沈南燭不肯，那讓幫手來也行啊。」


  說著，他便是往沈南燭身後望了望，口中還說道：


  「誒，你的幫手在哪兒呢？」


  他面帶嘲諷，視線轉了一圈之後，便是落到了杜若玖身上。


  他頓時便是嗤笑了一聲，手一抬，便是用那細長的煙桿尾端，指著杜若玖，說道：


  「難不成，你找的幫手在這兒，一個小丫頭片子？」


  說著，他似乎自己亦是不相信，頓時笑了起來，說道：

  「沈南燭哇，沈南燭，你總不至於真找這麼個黃毛丫頭來吧，她懂個什麼，就算是你那女兒，也不夠格出現在我面前吧。」


  越是如此說，他便是兀自哈哈大笑了起來，言語之間，夾帶著濃濃的嘲諷。


  杜若玖就是沈家找來的幫手，可聽他這麼一說，沈南燭嘴巴動了動，亦是不好再說出口。


  此時，忽然便是有人來找那人，他便是看向杜若玖，不屑地說道：


  「小丫頭，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趁早回家去吧。」


  說完，便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一個轉身，端著那杆子煙，鼻孔朝天，大步往裡去了。


  看到那余卜三的背影消失，沈南燭嘆了口氣，轉向杜若玖，開口道：

  「杜小姐，剛才的事情，您別在意。」


  杜若玖眼眸望著那余卜三消失的背影，淡淡道：


  「那就是找沈家麻煩的人？」


  聞言，沈南燭頓時嘆了一口氣，道：


  「沒錯，余卜三青年時，就呆在雲山，研究雲山的藥材，十分厲害，在雲山也是十分有名。」


  沈南燭一邊請杜若玖往裡行去，一邊說道。


  「之前，因著一次偶爾的衝突，余卜三同沈家結仇，他是一直說要沈家好看，要讓沈家在眾人面前丟醜。」


  沈南燭一邊說著，一邊嘆息，道：

  「原本，他是鬥不過沈家的，然而，他潛心研究，好像是悟出了什麼門道，我總不能讓沈家在我手上丟臉。」


  說著，沈南燭便是再次嘆息了一聲。


  杜若玖如此淡淡地聽著，她隨著沈南燭往裡行去。


  這個雲山小宴上，出現的人形形色色，甚至還有在室內，仍然帶著竹斗笠的，顯得十分神秘。


  還有縮在角落裡，手上把玩一株老山參的。


  杜若玖掃過一眼，便是那參是上品，由深山老林之中挖出來的。


  在杜若玖同沈南燭前進的前方，似乎是主宴廳，不斷有人進出。


  跟沈南燭打招呼的人不少，很多人看著沈南燭，便是欲言又止，面上似乎還帶著一抹欲言又止的神情。


  隨後，一位老者同沈南燭說話的時候，不免開口道：

  「南燭，我看那余卜三好像是鐵了心要給沈家好看，這次的事情，不是那麼好解決的，你小心點。」


  聞言，沈南燭當即便是向那老者拱了拱手，說道：


  「平老，多謝關心，不過，我沈家，也不能任人欺到頭上。」


  聽見沈南燭如此說，那白髮老人頓時說道：


  「不是我說，余卜三的實力，確實是十分強大的，要是你父親在，那還好說，但是你恐怕是鬥不過他的。」


  沈南燭原本態度亦是強硬了起來，此時聽見這老者如此一說，頓時面色一變，不免問道：


  「平老，您已經見識過他出手了？」


  聞言，平老便是沉默地微微頷首，隨後，他便是看著沈南燭，說道：

  「他已經開了宴，聽我一句勸，沈家，還是不要跟他硬碰的好。」


  說完這句之後，這個白髮老者，便是搖頭嘆息著走遠了，眨眼間，便是隱入了人群之中。


  而沈南燭怔怔地看著那老者的背影，便是有些出神。


  半晌之後，沈南燭便是回過神來，面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很快，他們便是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前。


  杜若玖望去，只見這個大廳之中，裡面擺了一張張雕花圓木桌，每張桌子前，都聚攏了一些人圍觀。


  其中，越是往裡，裡面的桌子，便是越大。


  沈南燭視線掃過一眼，似乎是沒有看到什麼，頓時鬆了口氣。


  隨後，他便是側首向杜若玖解釋道：

  「雲山小宴，顧名思義，來到這裡的人，如果有意的話，可以在這裡設下小宴，一張桌子，就是一場小宴，也是一道難題。」


  杜若玖聽見沈南燭說著，視線便是隨著他的話語，往裡望去，那裡面一張張桌子，顯然便是別人設下的「宴」了。


  耳邊便又是傳來沈南燭的聲音，道：

  「越往裡，桌子最大的，就說明那設下的『宴』難度高。」


  杜若玖的視線掠過外邊的這一溜兒小桌，落在裡邊，只見最裡面，果然隱隱可以看見一張大桌子。


  然則，因著人多的原因，那大桌子便是被擋著。


  杜若玖微微頷首。


  這「雲山小宴」，倒是有些意思。


  眾人望見沈南燭的時候，便是紛紛拱手示意，道：


  「沈家主，沈家主。」


  沈南燭亦是開始回禮。


  便是於此時，裡面忽然間開始響起了一陣喧嘩聲，隨後，便是一陣張狂的笑聲響了起來。


  「哈哈哈，就這點水平，還好意思參我的『宴』？」


  杜若玖淡淡抬眼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人群還是有些鬆動，隨後，便是露出了後面的一大張桌子。


  接著，便是連那坐在雕花木桌後面的人，亦是露出了臉來。


  可巧，這張臉不久之前，方才見到過。


  杜若玖眼眸之中，便是閃過一抹寒光。


  此時，那人便是視線一轉，隨意地掃了過來。


  見到杜若玖，以及沈南燭之時，頓時目光閃了閃，大聲喊道：


  「沈南燭，大家都在我這兒，你怎麼不過來看看？」


  隨著這聲響亮無比的聲音，眾人便是將視線紛紛投了過來。


  那如此囂張之人，自然是之前的余卜三無疑。


  眾目睽睽之下，沈南燭無奈，唯有邁步前行。


  杜若玖亦是蓮步輕移，不疾不徐地隨同前行。


  眾人視線掠過杜若玖之時，雖是有些詫異，然則，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依舊是落在沈家家主沈南燭身上。


  沈家在雲山地位高，眾人便是不由自主地稍稍往兩邊推開，將道路讓了出來。


  是以，沈南燭等人，便是來到了桌前。


  未來得及看清楚那桌上的內容，一個帶著嘲諷的聲音便是響了起來。


  「沈家主明明看到我在這裡，卻裝作沒有看見，難道是心虛了不成？」


  語氣之中，便是蘊含著濃濃的蔑視。


  聞言，沈南燭頓時沉下了臉，看著那余卜三，冷哼道：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余卜三一聽，頓時執著手中的煙桿，往那紅木宴桌上「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那聲音莫名地令人感到不適。


  他望向沈南燭，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他嗤笑了一聲，道：

  「沈南燭，你別裝傻，我不怕直說，今兒個我這宴，就是沖著你們沈家來的。」


  余卜三如此直白的話語，讓在場之人，紛紛倒抽了口氣。


  然則，不少人亦是不免幸災樂禍地看著沈南燭，待看他如何應對。


  沈南燭聞言，面色便是沉了下來。


  余卜三見他沈南燭面色不好，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神情，他手一動，那長長煙桿順勢一揮。


  便是將桌面上原本擺著的一隻巴掌大的圓缽給撥了過來。


  隨後，他手不停，抄起那煙斗，便是對準那敞開的圓口邊緣敲了敲。


  從那煙斗之中，便是抖落出來一些黑色的粉末，盡數落入那圓缽之中。


  余卜三動作一氣呵成，隨後又是煙桿一揮，那圓缽便是往外滑了出去，最終停在了桌子中央。


  眼見著那圓缽穩穩停好，那余卜三眼睛微微眯起，便是望向了沈南燭，開口道：


  「沈家主，我余卜三設下的宴，你敢不敢接？」


  余卜三稱呼沈南燭為沈家主，便代表著他是在向沈家宣戰，若是不應戰，那沈家的名譽就毀了。


  沈南燭方才一直盯著余卜三的動作，此時視線往那圓缽之中一探，面色便是變得更加難看了。


  那余卜三亦是在觀察沈南燭，見他面上浮現處如此神情之時，頓時撇著嘴笑道：


  「怎麼樣，你只要說出這裡面有多少種含毒藥材，再說出破解之法就贏了。」


  頓了頓，他便是忍耐不住般地笑了起來，道：

  「也不是很難嘛，也就是剛剛連平老都破不了罷了。」


  聽見余卜三的話，沈南燭頓時沉默了起來。


  杜若玖於一旁聽著，眼中倒是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平老，便是方才門口遇見的那位老人，方才沈南燭同她提及過，那位平老醫術超絕，於雲山一帶很有名。


  連那位平老都破解不了的葯。


  杜若玖不免視線輕轉，便是往那圓缽之中望去。


  此時望過去，那圓缽之中儘是黑色的粉末，若是離了如此之遠，卻是著實不太容易辨別出來。


  杜若玖原本是立於沈南燭側後方，此時不免蓮步微移，往前行了一步。


  沈南燭正無措之際，眼角餘光便是察覺到了杜若玖的動靜，他便是不由自主地側首往看了杜若玖一眼。


  看著杜若玖，沈南燭原本眼睛一亮，嘴唇頓時動了動。


  此時，杜若玖面無表情，兀自盯著那圓缽看。


  沈南燭見到杜若玖的神情，便是心一顫。


  他此時忽然便是想起，杜若玖雖說是之前解了他的毒，但那到底是沈琦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事實上，沈琦的能力在沈家，卻是連沈玉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之前，沈南燭是因為大病初癒，來不及思考這件事情，再加之沈玉一味地說杜若玖醫術高。


  然則，真的是如此么？

  沈南燭眼中莫名地閃現一番思量的神情，一時之間，神情有些猶豫。


  沈南燭是猶豫了，那余卜三卻是絕對不肯如此輕易便放過他。


  只見那余卜三亦是順著沈南燭的視線，往杜若玖的方向望去。


  見後者望著那圓缽出神的模樣，頓時便不屑地一笑，他那狹長的，帶著皺紋的眼中，頓時便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精光來。


  他拉長了強調，手中煙桿的方向，再次轉向杜若玖，說道：

  「不如，就讓這位女娃娃來說說怎麼樣？」


  聞言，沈南燭的面色，頓時就是一變。


  莊園外面的人，漸漸地都進了來，余卜三這邊鬧出的動靜大，許多人亦是圍在這邊。


  此時，見到余卜三如此動作，眾人便是紛紛跟著將視線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