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雲山小集
周圍是青石板地，四處無人，唯有穿堂過巷的風聲，還有不知名的窸窣聲響。
輕柔的風，將杜若玖耳側的一縷髮絲，便是輕輕地拂了起來，如湖邊隨風舒展的楊柳。
若是有人在，一定會感到驚訝，此女子莫不是在沖著空氣說話。
半晌之後，周圍亦是沒有動靜。
杜若玖眼眸微冷，輕聲喝道：
「出來！」
隨著她一聲呵斥，身後不遠處，便是響起了一聲踢到了碎石的聲音，在這方靜謐的空間中，顯得尤為突兀。
杜若玖唇角微微勾起，眼眸之中，卻是閃過一抹寒意。
隨著身後的腳步聲響起，她便是微微轉身，長發便是於半空中劃過一抹優美的弧線。
後邊房屋遮擋的地方，便是有一道影子，倉皇地出現在杜若玖的視野當中。
看見這抹身影，杜若玖眼眸閃了閃，那清透如潭的眼眸深處，卻是有著莫測的漩渦暗涌，僅僅一瞬間，便又恢復了平靜無波。
她絲毫不意外地看著面前這個出現的年輕人。
只見眼前這個年輕人，身量不算高，精瘦精瘦的，眉目雖是英俊，目光卻是閃爍不定，閃過一抹機靈的光芒，面上亦是帶著討好的笑容。
見杜若玖望過去，他身體一抖，便是下意識地抬手，撓了撓腦袋，那往上翹著的頭髮，看著就扎手。
杜若玖彷彿看見了一隻猴子在自己面前蹦躂。
杜若玖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眼眸平靜無波。
然則，那年輕人在杜若玖的注視下，額角卻是滲出了細汗，身體開始漸漸僵硬。
杜若玖掃了他一眼，見此人無甚動靜，便是轉身離開。
她毫無興趣浪費時間。
眼見著杜若玖將要離開的舉動，那年輕人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焦急的神情，他連忙開口喊道：
「等等！」
身後卻是傳來一陣焦急的喊聲。
杜若玖腳步不停，眨眼便是行出兩步遠。
那瘦猴一般的年輕人，見狀，頓時腳步一邁，兩三步追了上來，跟在杜若玖身旁。
「杜小姐，我叫做孟小六，哦，余卜三是我師傅，我之前跟在他身邊的。」
年輕人，不，孟小六急急忙忙地說道，一邊說著，一邊還觀察著杜若玖的神情。
聞言，杜若玖腳步頓了頓，她唇角便是微微勾了勾，帶著一抹嘲諷的意味，道：
「記得，之前說要嚇死我的，就是你？」
孟小六雖說是沒有見到杜若玖的神情，然則，便是聽見她語氣之中帶著的一抹冷意，他便是渾身一個激靈。
孟小六連忙苦著臉說道：
「杜小姐，我前面是亂說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
他的語氣，誠懇得不行。
杜若玖眼中的冷意，卻是不變，她開口道：「原諒如何，不原諒又如何？」
杜若玖的步伐看似緩慢，孟小六在旁邊亦是不知怎麼的，想要跟著她，卻是有些感到困難。
見杜若玖態度冷淡，從那張平靜的臉上，又看不出來是怎麼想的。
孟小六思忖了一會，最終是咬了咬牙，倏地加快了腳步，猛地躥到了杜若玖的前方，擋住了她前進的道路。
杜若玖停了下來，抬眼，淡淡地看著孟小六。
孟小六的視線，便是對上了杜若玖的眼眸。
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雙眸之中，卻是蘊含著令人心生畏懼的威嚴，隱隱帶著冰冷的氣息。
在她面前，誰都不能放肆。
孟小六隻看了一眼，便是渾身發寒，匆匆將視線轉開，不敢同杜若玖對視。
「讓開。」
依舊是那清透的聲音，卻是生生地帶著冷意，如同一把冰刃，讓人毫不懷疑其中蘊含的殺意。
那孟小六便是著實一驚，他又是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便是忽然大聲喊了出來。
「杜小姐，我，我能不能拜您為師！」
寂靜的小巷之中，孟小六這句使出了渾身的勁道喊出來的話，威力非同凡響，於整個空間之中回蕩個不停。
孟小六這句話喊出來之後，臉色便是漲得通紅，期待地看著杜若玖，等待著她的反應。
孟小六齣現之時，杜若玖心中，已然閃過無數種他跟過來的原由，卻是未曾料到是此原因。
「不可能。」
杜若玖的眼神，看著孟小六，便是如同看著一位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
「為，為什麼，您的本事那麼大，如果跟著您，我一定能學到很多的。」
那孟小六聽見杜若玖毫不遲疑的拒絕，頓時急了，連忙說道。
杜若玖興趣缺缺，蓮步微移，便是徑直往前行去，淡淡道：
「我沒興趣。」
徒弟，便是之前，見識過杜若玖本事的人，多得是送上門來，想要當她徒弟的。
那些人當中，不乏天賦絕佳之人，杜若玖亦是毫無興趣。
此時，便更是不會收眼前這個目的不明的孟小六了。
孟小六連忙跟上來，不死心地說道：「杜小姐，我很聰明的，相信我，只要您收我當徒弟，我一定端茶送水，給你養老送終……啊不，呸呸！」
在杜若玖冰冷的視線之下，孟小六趕緊改了口，將那最後幾個字給呸掉。
杜若玖冷笑一聲，道：
「就像你對那個余卜三一樣？」
之前在雲山小宴之中，這孟小六對那余卜三鞍前馬後討好的模樣，便是連杜若玖，亦是不免留下了些許印象。
聽見杜若玖如此說，那孟小六頓時有些尷尬，頓時說道：
「我那是為了討好余卜三，好讓他教我，不過，他總是將自己琢磨的那些東西，藏得死死的，就怕我透露出去，到現在，我也就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學了點皮毛。」
言及此處，孟小六的語氣不免忿忿。
由此看來，那余卜三當人老師，的確十分不厚道。
杜若玖聞言，卻是冷哼了一聲，道：
「學了點皮毛，還敢說要當我徒弟。」
如今，隨著杜若玖逐漸嶄露頭角，便是上回杏林集結束之後，便是不少人上趕著提出要當她徒弟了。
其中，不乏醫藥名門，很樂意讓年輕一帶送到的杜若玖身邊學點東西。
當然了，其中有些人，大多數是沖著師父周鶴亭來的。
然則，從這，便是可以看出，杜若玖若是想要收徒弟，是絕對不缺的。
那些名門世家之中，亦是不缺少天才級別的。
杜若玖當然是統統拒絕了。
聽見杜若玖的冷哼聲，孟小六傻了眼，不免撓了撓腦袋，再次上前，跟著杜若玖，說道：
「杜小姐，請相信我，要是讓我拜您為師，您可以絕對可以省下很多麻煩的！」
「杜小姐，杜小姐！」
孟小六不死心地在後面呱呱叫著，整條小巷中，皆充斥著他那聒噪的聲音。
杜若玖最是不喜吵鬧，頓時便皺了皺眉，腳步停頓下來，轉眼望向孟小六，淡淡道：
「想死？」
杜若玖淡淡地看著孟小六，只見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之中，便是閃過一抹寒光。
杜若玖的語氣雖是平淡，但那語氣和神情，絕對不像是在開玩笑。
孟小六一愣，渾身顫了顫，手一抬，從左邊嘴角劃到右邊，作了個彷彿在拉拉鏈的閉嘴動作。
見孟小六不敢再聒噪，杜若玖方才收回視線。
往前行了兩步，忽然，一個弱弱的聲音，便又是響了起來。
「杜小姐……」
至此時，杜若玖已然不耐，指尖微動，方才準備動手的時候，那孟小六急急地說道：
「杜小姐，我是想說，您難得來雲山，我不如帶您去見見雲山的藥材市場怎麼樣？」
孟小六亦是不知是否是感到了什麼，語速極快，基本不帶喘氣的。
聽見孟小六並非糾纏收徒的事情，杜若玖的動作便是緩了緩。
見到杜若玖似乎也有些感興趣的模樣，那孟小六眼睛一亮，頓時說道：
「是這樣的，這邊有個雲山小集，採藥人都會帶著自己手上的寶貝去那邊賣，什麼稀奇古怪的藥材都有。」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杜若玖的神情，說道：
「我想，您喜歡研究藥材，那裡是最好的地方。」
聽見這孟小六如此一說，杜若玖便是眸光閃了閃。
微微沉吟過後，她便是抬眼，淡淡道：
「你說的地方在哪？」
聞言，孟小六面上頓時浮現喜色，連忙說道：
「您跟我來。」
說完，便是作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面帶路，態度十分恭敬。
看著孟小六的背影，杜若玖亦是蓮步輕移。
然則，她沿著那潔凈的青石板小道前行之時，眼眸卻是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斜後方，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眼眸之中，亦是寒光一閃。
孟小六對雲山這一帶，確實是較為熟悉，很快，便是轉出了小巷。
面前便是豁然開朗，出現了一條熱鬧的街道。
這條街道上面，便是擺著許多小攤子，遠遠的，能夠見到豎著的牌樓，以及寺廟。
「這裡就是雲山小集。」
杜若玖正打量著，耳邊白便是響起了孟小六的聲音。
「那邊有個挺小的城隍廟，不過沒什麼看頭，主要大家都是沖著這邊的集市來的，今天正好趕上逢五，什麼人都過來，特別熱鬧。」
孟小六指著遠處的建築，同杜若玖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