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過眼雲煙
「我們談談。」
那高大的身影微微一動，便是沖著杜若玖行過來。
杜若玖淡淡抬眼，視線掃過眼前人，卻是一臉淡漠，內心不起漣漪，眼眸平靜無波。
三年過去，顧行止沒有很大的變化，甚至歲月更是賦予他一種成熟的魅力。
倒是顧行止，察覺到杜若玖眼眸之中的淡然之後，便是忽然瞳孔猛地一縮，微微皺了皺眉，開口道：
「不許這麼看我。」
那雙眼眸，清澈無比，宛如寒潭，卻是波瀾不驚，那眼底，更是不含一絲情緒，便是連一點觸動都沒有。
而三年前的杜若玖，哪怕是他背著身體，亦是能夠感受到她偷窺他的，那小心翼翼的視線之中，蘊含的感情。
顧行止緊緊地攥緊了手，忍不住上前一步。
杜若玖掃他一眼，卻是徑直輕轉過身，避開了那瞬間逼近壓迫感。
如瀑青絲於空中劃過，盪起一陣幽然暗香。
顧行止鼻尖，便是縈繞著這久違的氣息，那是獨屬於杜若玖的，身上那清雅草藥清芳。
顧行止兀自愣住，杜若玖卻是蓮步不停，徑直往外行去。
待到那抹暗香被微涼的夜風拂去，顧行止方才回過神來。
定睛一看，那抹身影，已然是乘坐上了一輛計程車，那車子很快便是啟動離開。
顧行止回過神，便是面色一沉，一轉身，便是快步走向停於一旁的騎士十五。
碰地一聲甩上門，騎士十五，便是往麗苑外面駛去。
騎士十五一路綴著前方不遠處的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是個禿頂的中年大叔，透過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
「小……小姐，後面那輛車，是不是跟著我們的？」
聞言，杜若玖視線掃過後視鏡，果然見到後面緊緊地跟著一輛黑色的騎士十五。
湊得這麼近，都能見到顧行止那黑沉沉得同騎士十五有得一拼的面色。
杜若玖唇角微微勾了勾，紅唇微啟道：
「停在那邊的咖啡廳前。」
司機師傅一副自己攤上大事的神情，聽見杜若玖這麼說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忙不迭地把車開過去。
後面的騎士十五見狀，連忙尾隨著跟上。
然而，便是於此時，忽然變了紅燈，前方，亦是有輛車忽然變道，擋在了他的前方。
顧行止猛地踩下了剎車，隨後便是側首往杜若玖所乘坐的計程車望去。
只見那計程車，停在了一家高檔咖啡廳門前，隨後，一抹淡雅的身影，便是出現在了車旁。
顧行止眼眸微微一縮，直到見到那抹身影，轉身進入了那個咖啡廳之後，方才眯了眯眼。
此時，紅燈變綠燈，他便是連忙調轉了車頭，往那咖啡廳駛去。
將車往旁邊一丟，顧行止大步往咖啡廳之中邁步而去，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歡迎光臨……」
顧行止猛地推開了攔在面前的那扇玻璃門，掛在門上的風鈴，頓時叮噹叮噹地響了起來。
顧行止冷著臉，視線一掃而過，服務生面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無視了瑟瑟發抖的服務生，顧行止面無表情地轉過臉，視線掃到某個地方的時候，便是面色一沉，直接大步向前。
「美麗的小姐，能否讓我請你喝一杯咖啡？」
一位金髮碧眼外國人，立於杜若玖桌前，笑著問道，望著她那恍如綢緞一般青絲，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恐怕不行。」
此時，一個十分冰冷聲音，便是陰沉地響了起來。
不僅僅是這位金髮男子了，此時，咖啡廳之中的所有人，皆是彷彿如墜冰窟，渾身抖三抖。
那金髮男子回首，便是看見顧行止那鐵青的臉。
「噢，抱歉，我不知道……」
金髮男子在顧行止那冰冷的視線之下，顯然是支撐不住的，他尷尬地聳了聳肩。
隨後一個轉身，也沒有找個座位，而是加快了腳步，向外行去，彷彿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怪物。
顧行止冷著臉，伸手拉開椅子，便是坐了下來，撲面而來一股極具壓迫力的強大氣勢。
咖啡廳中的其他人，皆是惴惴不安地望了過來。
唯獨杜若玖一人，神情淡然。
此時，顧行止那深邃的眼眸，便是直直地盯著杜若玖，冰冷之中，還帶著隱隱的怒火，冰火兩重天，奇異地融合在一起，使人膽寒。
見到杜若玖沒有什麼表示，顧行止便是冷然開口道：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那麼會勾引人了。」
聞言，杜若玖眼眸之中，便是閃過一抹冷然，她卻是唇角微勾，抬眼掃過顧行止，淡淡地說道：
「就算是勾引，好像也跟你無關。」
聞言，顧行止沉下臉，冷聲說道：
「你身為顧太太，怎會與我無關。」
杜若玖唇角的弧度不變，便是紅唇微啟，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們已經離婚了。」
這幾個字，她語氣平淡，卻是使顧行止瞳孔猛地一縮，手亦是倏然攥起。、
他看著杜若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只要我沒有簽字，你就一輩子是顧太太。」
說著，他便是定定地看著杜若玖，繼續開口道：
「軍婚，不是你想離就離的。」
聞言，杜若玖唇角，卻是掛著一抹嘲諷，她隨手執起放置於桌上咖啡，抵於唇邊，似是想要輕抿一口。
然則，她手頓了頓，卻是微微移開，抬眼望著顧行止，語氣依舊平淡地開口道：
「我簽字的那一刻，這婚就已經離了。」
「你！」
因著杜若玖的話，顧行止面色一沉，正想要說些什麼，視線卻是忽然死死地盯著杜若玖端著咖啡杯的青蔥玉手。
「你的戒指呢？」
顧行止冷然盯著杜若玖的手，並沒有在她的手上，看見原本該有的東西。
聞言，杜若玖唇角冷冷地彎了彎，紅唇微啟道：
「扔了，從簽下離婚協議書那天開始。」
從那一刻，顧行止在她心裡，已經死了。
不，不如說，是她已經心死了。
顧行止瞪著杜若玖，太陽穴上邊青筋全都暴起，那俊美的臉龐，此時看著甚是駭人。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把戒指戴上去。」
顧行止的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又冷又硬。
此時此刻，無人膽敢挑戰屬於赤焱大隊總指揮，令無數恐怖分子聞風喪膽的顧大校的權威。
此時的顧大校，便是宛如那戰場上煞神，一身的殺伐氣勢，銳不可當。
而顧大校此時，還是勉強壓抑住，不釋放更多，從他那暴起的青筋，還有綳得宛如一根弦的身體，便是可以看得出來。
然則，眾人亦是感受到，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試圖挑戰他權威。
可惜的是，坐在顧行止對面的是杜若玖。
若是三年之前，見到顧行止這般模樣，她恐怕是連話都不敢多說，只要是顧行止說什麼，她都會乖乖地去做。
不過，那是三年前。
而如今的杜若玖，看著顧行止暴怒的模樣，卻是一臉淡然，眼眸都不曾閃動一下。
見到杜若玖這副神情，顧行止愣了愣。
杜若玖定定地看著顧行止，眼中不含絲毫情緒。
杜若玖注視著顧行止，開口道：
「我知道三年前發生的事情。」
聞言，顧行止便又是一愣，這一愣之後，看著杜若玖，他的神情，便是漸漸緩和了下來。
杜若玖淡然地看著顧行止，彷彿他此時做什麼，都不會再引起她的一絲動容。
見到杜若玖的神情，顧行止不免眉間鎖起。
「感謝你救了我的父親。」
杜若玖看著顧行止，實事求是地說道。
聽見杜若玖的道謝，顧行止的眉間，卻是鎖得更深了，於眉間，形成一塊突起的峰巒。
通過這麼長時間以來的調查，杜若玖已然是知曉，是顧行止救了父親杜青山。
或者說，這背後還有更加複雜的原因，使得顧行止不得不這麼做。
杜若玖抬眸，便是看著顧行止，說道：
「不過，三年前，我就已經死了。」
聽著杜若玖的話，顧行止目光閃爍不定，眼中的神情十分複雜，放在桌子上的手，忽然動了動，似乎是想要阻止杜若玖說下去。
然則，杜若玖卻是兀自說了下去，她的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亦是十分平淡。
她抬眸，看著顧行止，緩緩地說道：
「曾經那個喜歡顧行止的人，已經死了。」
聞言，顧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手倏然攥緊，看著杜若玖的眼神之中，竟然顯現了一絲錯愕。
杜若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感到無趣，她便是將咖啡放了下來。
隨後，便是徑直起身。
杜若玖眼帘微垂，半遮住那一汪寒潭，淡淡地注視著顧行止，波瀾不驚，漣漪不起。
從前，杜若玖從未如此俯視過顧行止。
從前的顧行止高高在上，杜若玖一直一直，都唯有仰視，或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做賊一般地窺視著那個高大的身影。
無論是初次遇見他的時候，還是在顧家，還是在看見他同林清瑤親密地糾纏在一起的時候……
思及此，杜若玖眼眸微微一冷，便是將視線抬起，不再注視著顧行止。
她冷然出聲：
「從我離開都城的那一刻起，曾經的杜若玖就已經死了，如果你用以前的看法來對待我，你會後悔。」
聞言，顧行止瞳孔驟然一縮，抬眼望著杜若玖。
可此時，杜若玖的雙眼，卻不再停留在他身上。
看著這樣杜若玖，顧行止的心，不免感到有些微微刺痛。
杜若玖沒有低頭，便也沒有看到顧行止的神情。
她唇角冷冷地勾了勾，便是輕轉過身，徑直於顧行止擦肩而過，徒留一室暗香。
一向是所向披靡的顧大校，此時腰桿挺得筆直，還兀自坐在座位上，無人敢上前去打擾。
良久之後，他便是展開手心，指尖的鉑金婚戒，於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芒。
而掌心之中，一抹殷紅，極其刺眼。
杜若玖行出咖啡廳門外，腳步微頓，卻是沒有回頭。
望著外面車水馬龍，她的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宛如萬年不化的堅冰。
往事不過過眼雲煙，隨風而散。
未來，卻是握於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