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上達天聽
孫夫子認輸,在眾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精巧的機關可以布置,但相合的感情並不能說得就得。
誠然孫夫子也是有閱曆的,但大概率上不會與一個孤守在暮鼓晨鍾裏的女子情感有丁點瓜葛。
這場比試定局已成,姬文飛勝,洹王輸。
在眾人的注視中,洹王姬寬臉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他現在麵臨兩個選擇。
第一,從此離開仙留學院。
第二,赤條條跑三圈,再從此離開學院。
無論選擇哪一條,洹王都丟盡了臉麵。
“好,好,好,”他大笑著站起身來,盯著沈浪的目光似一條毒蛇,“果然少年英雄,本王拜服,從此以後,本王再不踏足仙留學院一步。”
說罷,便要離座而去。
“慢著。”
洹王止住了腳步,緩緩回頭,看向沈浪“你待如何?”
嗬嗬,終於知道惹不起本王,要求和了麽?
沈浪悠悠道“咱們的賭注可不是這麽下的,桓王殿下,你輸了,得脫光光繞學院跑三圈喲。”
眾人都用驚呆的目光看著沈浪。
堂堂皇子,自然不可能真的按這個賭注做,當然,像姬文飛那樣的一根筋是例外,再說這次玩得可比上次狠太多了。
將洹王硬生生逼走,在眾人看來沈浪已是大獲全勝。
而現在,他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洹王留,他哪來的底氣?
堂上一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恐怖如斯……”名叫肖嚴的學子又開始驚呼。
“滾!”他旁邊一位仁兄被嚇了一跳,惱怒罵道。
洹王眼睛裏快噴出火來“沈浪,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沈浪拔高了聲音,“桓王殿下,這話從何談起。咱們讀書人,要言必行,行必果。晉王殿下同樣身為皇子,他輸了可以按賭注做,你為何便不做,莫非,你覺得自己的身份比晉王殿下更高一籌?”
這話有坑,比晉王身份更高的,首當其衝便是太子。
洹王若承認,豈不是明目張膽告訴眾人我要當太子。
但他若什麽話都不說,便合了這段話的另一個坑。
要麽履行賭注,要麽讓沈浪踩著他的臉麵捧姬文飛,塑造晉王殿下一言九鼎的形象。這樣一來,姬文飛頂褲衩的過往將不再是恥辱,而是受人敬佩的榮譽。
洹王滿麵通紅,肥胖的臉上肌肉抽動,恨不得立刻將沈浪挫骨揚灰,但最終,他隻能一揮袖袍,狼狽而去。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剛才被嚇了一跳的仁兄喃喃道。
旁邊的肖嚴哀怨的看著他,你……搶我台詞。
午間這場風波,眾人成功吃到大瓜,一臉興奮的互相交談,深覺這午飯吃的真值。
沈浪不緊不慢吃完飯,和姬文飛回到寢舍。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剛到寢舍,姬文飛納頭便拜,這次拜的是心服口也服。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被歸為太子一黨,沈浪不想牽扯進來,但轉頭便不惜得罪洹王,替自己報仇。在他看來,這全部是因為沈浪真正當他為徒弟。
“無妨,你既然拜我為師,為師自然要護你,”沈浪擺足了師傅的架子,“好了,下午還要上課,休息一下。”
“是,”姬文飛恭敬道。
躺在塌上,沈浪暗暗思考。
這是皇權至上的封建時代,他是個謹小慎微(貪生怕死)的人,黨爭也罷,國本之爭也罷,他都堅決不涉及。
但理性歸理性,自他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經受過社會的毒打,所以心中的畏懼之心是打了折扣的。
另一方麵,今日昏迷之後再醒過來,他發現不止身體出現了變化,自己的心性也發生了極大變化。這種變化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告訴他要一往無前,勇敢的衝,什麽都不必怕,不需怕。
所以他今日會毫不留情的得罪洹王,甚至連最後的台階都不給洹王下,原因隻有一個,他覺得需要這樣做,於是就做了。
這種變化好不好,沈浪覺得有必要找三位大儒問問情況。
下午,沈浪和姬文飛相伴到外舍壹班。
這兩位一進門,立刻吸引了學子們的目光。
中午的風波本來看到的人便很多,後麵一經傳播,現在幾乎全學院都知道了這兩位逼走洹王的“大”人物。
高文昌幾個洹王曾經的小夥伴也在,看到姬文飛和沈浪,眼神躲閃。
洹王已在中午時分離開學院,回到京城,此刻想必正在自己的府邸畫圈圈詛咒沈浪。
不一會兒,教授課程的夫子到來。
巧了,又是熟人,孫惠正孫夫子。
孫夫子背著手,悠哉悠哉進來,結果看到兩個陌生又熟悉的麵孔,不由一呆。
“沈浪,晉王殿下?”
沈浪和姬文飛同時起身作揖“見過夫子。”
孫夫子微笑頷首,示意兩人坐下。
這堂課講的是易經,沈浪初聽時隻覺晦澀難懂,但當他不由集中注意,全神貫注時,那些晦澀的哲學,難懂的數理,盡皆變得清晰易懂,再結合前世知識,竟覺遊刃有餘,簡單了許多。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學神狀態,沈浪不由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孫夫子目光掃過沈浪,滿意點頭,再掃過姬文飛,不由暗自搖頭。
…………
京城皇宮,倦勤齋。
倦勤齋即是禦書房,正統皇帝正在禦座上處理奏折,內廷大太監劉喜劉公公隨侍在側。
某一時刻,正統皇帝批的乏了,靠著座背休息起來。
劉喜立刻繞道座椅後麵,為主子按摩起來。
正統帝閉眼假寐,隨意道“劉喜啊,最近京城可有什麽趣事,說給朕聽聽,解解悶。”
劉喜想了想,道“今兒便有件事,還跟陛下有關呢。”
“哦?”正統帝來了興趣,“說說。”
“聽說今兒仙留學院出了個對子,上聯是口十心思,思鄉,思友,思父母。下聯是言身寸謝,謝天,謝地,謝君王。”
君王便是皇帝,難怪劉喜說跟正統帝有關。
正統帝咀嚼一番,淡淡道“倒是挺妙,可是哪位學子所作?”
劉喜聽正統帝語氣,便知這位陛下又有了心思,恐怕是認為某學子故意作了這對子表忠心,溜須拍馬。
正統皇帝是一位務實的皇帝,最不喜阿諛奉承之輩。
劉喜笑道“奴才聽說,是仙留學院比拚對子,孫慧正夫子作了上聯,有個學子對的下聯,聽說沒盞茶功夫就對出來了。”
沒盞茶功夫,就是說即興所對,看來不是刻意奉承,而是心裏確實裝著君王。
正統帝終於露出笑容“那學子倒有些本事。”
劉喜接著道“奴才還聽說,這次拚對子的,還是晉王殿下和洹王殿下,那位學子正是晉王殿下找來的幫手。”
正統帝臉上笑容又沒了“那孫夫子就是洹王的幫手咯?”
“奴才聽說,是桓王殿下原本的幫手比拚不過,才請孫夫子幫忙的。”
正統帝臉色稍霽,道“你從頭說。”
“奴才遵命,奴才聽說……”劉喜便把午時仙留學院發生的風波,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說到“灰堆鎮海樓”那一聯,正統帝不由笑了起來。
說到孫夫子認輸,正統帝止住了劉喜的話,沉思片刻,方笑道“孫夫子這是被鑽了空子,倒也輸的不冤。”
最後,說到沈浪強勢氣走洹王,正統帝不由默然起來。
“你說,那個學子叫沈浪?”
“奴才聽說……是叫沈浪。”
“沈浪……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正統帝思索道。
“奴才聽說咳咳……陛下忘啦,昨日欽天監的兩位副監過來說的那‘hu藥’,便是這個沈浪造的。”
正統帝點點頭“不錯,就是他。”
說完,便陷入沉思,劉喜不慌不急,靜靜替主子按摩。
半晌,正統帝忽然開口“傳話,洹王不經朕意,擅離學院,罰閉門思過十日。”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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