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喜歡你

  季霆拍了拍身下的沙發,站起來四處走走,似乎在視察這間豪華vip病房的環境適不適合他居住。


  許沉涼愣了愣,反應過來,臉紅地說:「哪有這樣的呢?季哥你快回去吧。」


  「怎麼不行?」季霆一臉正氣,「許薄凡既然這麼忙,連照顧你的時間都沒有,就由我來代為照顧吧。」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彷如從冰寒地獄傳來,壓抑得聲聲刻入骨骼。


  許沉涼看向門口,一陣驚喜:「薄凡!你過來了?」


  薄凡不是很忙嗎?居然也會特地來祭拜父母。


  許薄凡陰森森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對季霆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季霆不退反進,大咧咧地坐下來,彷彿在說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般,幾乎是挑釁地說:「許薄凡,我正在照顧著我最疼愛的女孩,你看不出來嗎?」


  許薄凡如同被激怒的暴龍,長腿一邁,幾步走到季霆面前,揪起季霆的衣領,一雙墨黑的眼睛中戾氣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現在,滾出去。」


  許薄凡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在磨刀石上磨得粉碎,濺出了冰冷的齏粉。


  天知道剛才他走到門口,就見許沉涼的病房內多了一個人,而這人還口口聲聲地說要取代他,那種不經過大腦直接從心底竄起的暴怒,就如同一條遠古巨龍被人覬覦了自己洞穴內寶藏的憤怒,幾乎能令他整個人燃燒起來。


  季霆懶懶地坐在沙發上,眼神中卻也是充滿銳利,兩個身材相仿的男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我可不是胡說的……這次回來,我的目的就是取代你。是吧,涼兒?」季霆說完,笑笑看向許沉涼。


  「你這混蛋……」許薄凡拎起一拳就要砸下,許沉涼慌張地攔住。


  「許薄凡!別鬧了。」許沉涼扶著牆,蹦躂著想跳過去,許薄凡黑著臉站起來,丟下季霆,走過來一把將許沉涼扛在自己肩上,邁開長腿要離開這個房間。


  「去哪?」許沉涼茫然地問,這可是她的病房誒。


  許薄凡眯著眼說:「被混蛋弄髒了,換一間。」


  「呵呵。」季霆靠在沙發上,低笑起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膽小。」


  許薄凡腳步一頓,許沉涼這次前所未有地覺得兩人之間的矛盾並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她掙扎著要跳下來,許薄凡卻不讓,把她摁在自己的肩上。


  許沉涼掙脫無果,只能用這個尷尬的姿勢跟季霆說話:「季大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季霆也站了起來,他一身黑衣,顯得身材更是高大落拓。季霆低沉的嗓音說:「涼兒,你沒有發現嗎,小時候,你叫我『季哥哥』,長大之後,你叫我『季哥』,到了許薄凡面前,我就變成了『季大哥』……我就這麼差勁?讓你一次又一次地疏遠我?」


  許沉涼皺眉,搖搖頭說:「季大哥,現在不是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吧?你剛剛說的,要取代許薄凡,是什麼意思?還有,你說許薄凡……像小時候一樣膽小,又是什麼意思?」


  季霆笑了笑。


  那一個微笑中,似乎閃現了許許多多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許沉涼的問題,反而說:「涼兒,我喜歡你。」


  許薄凡瞳孔猛縮。


  許沉涼呆住了,她的大腦一瞬間無法處理這句話的信息。


  季霆臉上的微笑完全消失了,他凝視著許沉涼,似乎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不是像大哥那樣的喜歡,從第一次見你,到出國的這幾年,沒有哪一天,我不在想你。這次回國,我要做的就是把許薄凡趕走,你身邊這個位置,只能有我。」


  說到最後,季霆的表情漸漸染上一層瘋狂,許沉涼不由摟緊了許薄凡的脖子,而這個無意的舉動,卻意外地安撫了另一邊同樣也在壓抑情緒的許薄凡。


  看到她的小動作,季霆苦笑了一聲,又說:「涼兒,你怎麼總是這樣痴呢……這個人,幾年以前就說過了,他根本不喜歡你,不是嗎?」


  許沉涼心裡痛了一下,她還沒有說話,許薄凡卻忽然有了反應,他一把將許沉涼甩下,面對許沉涼驚惶的目光,許薄凡居高臨下地冷冷道:「是啊,沒錯。這不是剛好?他愛你,你也去愛他好了,為什麼非得纏著我。」


  許沉涼跌坐在地上,仰望著他,只覺得他眼中的諷刺像利劍一般插入她心底。這一刻許沉涼心裡酸澀極了,她能怪誰?她誰也怪不著,甚至最後只能怪自己。


  要不是自己硬要把許薄凡扣留在身邊,何至於受他這麼多尖酸刻薄?

  可是,看見許薄凡的鞋尖轉了個方向要走的時候,許沉涼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褲腳。


  她狼狽地坐在地上,去拽許薄凡的褲腳,一個卑微至極的動作,許沉涼覺得,自己的自尊,在許薄凡面前一丟再丟,都已經麻木了。


  她緩緩地抬頭,面上已經毫無表情,彷彿一塊寒冰。


  「誰說你能走的?」


  「你和我的契約,還沒有結束,你忘記了?」許沉涼麻木地盯著許薄凡,「如果你忘記的話,我不介意叫余青把簽字本再送過來,讓你複習一遍。」


  說完,許沉涼撐著地面站起,面對季霆說:「季大哥,今天的我,是許薄凡的妻子。許薄凡不愛我,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他離不開我,這就是我的資本。只要他一天不離開我,我就要跟他死磕到底。」


  季霆眼神極深,像是糾結了許多黑暗的漩渦。


  「你是你,他是他,不存在什麼取代之說。季大哥,今天我就當沒見過你,這些話,我希望你也當做沒有說過。」


  季霆沉默了許久,最終彷彿認輸一般,嘆了口氣。


  他走過來,做了個類似於單膝下跪的動作,彷彿對被冒犯了的公主認錯。


  「是季大哥錯了。但是涼兒,說出口的話是收不回的。我說的也是,他說的也是。今天我為了你,退回朋友的位置,但不代表我的心意會變。」


  許沉涼能感覺到,季霆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就像一匹狼一樣,昭然若揭地盯在自己身上。


  季霆離開了,房間里又剩下許沉涼和許薄凡兩人,氣氛重又歸於寂靜。


  許沉涼站得累了,就近撿了張沙發坐下,默默無語地看著牆角發獃。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許薄凡那邊似乎動了動,許沉涼像是受驚一樣抬起頭,說:「你想都不要想。」


  許薄凡:「……?」


  許沉涼眯著眼說:「不可能離婚的。」


  許薄凡沒說話。


  許沉涼再次重申:「我們簽了十年的契約,這十年裡,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不能出軌。十年以內,離婚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聽見許薄凡要她去愛季霆的時候,許沉涼慌了。她發現,自己愛許薄凡真是卑微到了骨子裡,甚至會害怕失去愛他的這個資格。


  說完,她執著地盯著許薄凡,似乎一定要有一個肯定的答覆。


  許薄凡被她盯得有點惱,含糊地「嗯」了一聲。


  看著他這副為難的樣子,許沉涼心裡劃過一聲嘆息。


  我又在逼他了。


  可是有什麼用呢?他不愛我,我卻還是放不了手。


  如果給我一夜忘記所有記憶的魔法,我也願意去試的。


  我只是怕,就算有這種魔法,我還是忘不了愛他。


  ——「他愛你,你就去愛他好了,為什麼非得纏著我。」


  這句話在許沉涼腦中迴響,她不由用手掌抵住胸口,似乎這樣可以止痛。


  我再給自己十年,最後的十年……對不起,許薄凡,可是請你看在,我折磨你的同時也在折磨自己的份上,原諒我。


  「聽見季霆給你告白,你感覺很爽吧?」


  許薄凡微扯嘴角,冷冰冰地問。


  許沉涼被這樣一問,訥訥無言,她臉上顯出一點茫然的神色,內心覺得這很不真實。


  怎麼可能呢?季霆一直是她的大哥哥,什麼時候有了那種感情?

  許沉涼搖搖頭:「季大哥一定是開玩笑的。他若對我是那種喜歡,我不可能感受不到。而且,就算是真的,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對他沒有特殊的感情,只是親情。」


  因為她這句話,許薄凡心中莫名地好受了一些,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嫌棄地看了眼許沉涼的手:「淋個雨也能把自己整得發炎住院,你還挺能耐。」


  許沉涼聽得一陣氣悶,忍不住懟回去:「你要是不知道關心人的話怎麼說,就乾脆別說。」


  「我不體貼,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何不去找一個體貼的人?」


  許沉涼發現,跟他根本說不下去。心平氣和,做不到,真要吵架,反而是她節節潰敗。


  不願意再給許薄凡說出這種話的機會,許沉涼把話題轉向了工作。


  「今天我在書房裡發現了一封信,上面有傅家象徵的玫瑰火漆。」


  許薄凡眼神微怔,他去傅家拿了道歉信回來,還沒有拆開過。


  他扯了扯嘴角:「是寫給你的信,你拆就是了,跟我說什麼。」


  許沉涼點點頭,她猜到是許薄凡拿回來的,畢竟,那天的事情她雖然沒有親眼見證,但後來也聽聞了一些。


  包括許薄凡要求傅家道歉這件事,她也聽別人說了。


  其實她偷偷地覺得,許薄凡這樣做,有點帥。


  本來就不是什麼大病,只不過傷口發炎引發了發燒暈倒,許沉涼吊了一瓶水之後已經好了很多,經醫生囑咐幾句,便跟著許薄凡出院回家。


  外面下著雨,許薄凡撐著一把黑傘在前面走,並沒有回頭等她,許沉涼咬咬唇,拿起醫院附贈的愛心傘,提著裙子跟了上去。


  回到許宅,她去書房拆開那封信,暗紅色的玫瑰火漆,帶著那個幽深古堡的神秘感。


  許沉涼緩緩將信展開,然後,怔住了。


  「寫給姓許的罪人:


  你會得到你值得的一切,有仇報仇,求仁得仁!」


  簡單的兩行字,許沉涼卻看了許久。


  她眉心微皺,將信紙折好,平靜地下樓,找到正在喝茶的許薄凡。


  她將信紙擺在許薄凡面前,說:「這個,不像是道歉信。」


  許薄凡低頭看了一眼,也有些驚訝。


  他抬頭看向許沉涼,在她的眼底看到了黑白分明的探究和疑問。


  許薄凡內心暗暗嘆了口氣,他本來沒打算這麼早地跟許沉涼攤牌的。


  畢竟,現在什麼都還沒有查實。


  他頓了一會兒,丟開那張紙片,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上。


  「你對於二十年前的一樁綁架案,有印象嗎?」


  綁架案?有印象?

  許沉涼迷惑地眯起眼,腦海里瞬間閃過了很多社會報的標題。


  她是想問清楚這封信是什麼意思,許薄凡又是在說什麼?

  許薄凡看出她的疑惑,涼薄地笑了笑:「傅家懷疑,你跟那場綁架案有關。被綁架的,是她的親生兒子,也是唯一的兒子。」


  「我!?」許沉涼迅速低頭看向那張紙,這個罪人,原來指的是這個意思?

  許薄凡撇頭看向別處,似乎是不願將視線放在她身上:「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你們家,而不是你。畢竟,你那時候還小,想做什麼也沒這個能力。」


  許沉涼震驚得瞪大了眼睛,打死她也不敢置信,她印象中待人和善的父母,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許沉涼憤憤地爭辯道:「我說傅家怎麼對我許家如此大的敵意,原來是有這種誤會。我看,一定是傅家小心眼,隨意栽贓罪名到我家頭上,不管怎樣,我爸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


  許沉涼氣憤得小臉都漲紅了,在她看來,這根本就是無證據的栽贓。


  許薄凡涼薄地笑了聲:「如果說,證據就坐在你眼前呢?」


  「什麼……」許沉涼皺眉,忽然反應過來,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說……」


  不會吧!

  許薄凡打量著她的神色,確實是一臉的震驚。


  她瞪著圓圓的眼睛,小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如果這是偽裝出來的,那她根本不必宅在家裡當大小姐,而是可以直接出道去當影后了。


  看來,許沉涼是真的不知情。


  許薄凡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疲憊,還是慶幸。


  他實在想象不出許沉涼一邊對他隱瞞身世,一邊追著他說愛他的樣子,那會讓他倒盡胃口。


  許沉涼整個人沉浸在震驚當中,她把許薄凡看了又看,愣愣地說:「你、你是傅夫人那個失蹤的兒子嗎?」


  許薄凡扯扯嘴角:「他們說是。」


  許沉涼覺得世界上太多事情令人震驚了。


  既然如此,她也能夠理解,為什麼傅夫人會懷疑許家是綁架案的兇手。


  畢竟,許薄凡的身世以前從沒有人提起過,在許家默默無聞地長大。


  她有些慌張地去確認許薄凡的眼神:「你也覺得……爸媽是兇手?」


  許薄凡瞧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撇開眼,搖搖頭:「我沒有懷疑任何人。但,總有那麼一個人存在。」


  許沉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她不在乎那個傅夫人怎麼想,只在乎許薄凡的想法。


  許沉涼默默地上了樓,一個人在書房裡也不知道盤算些什麼,到了晚飯時分,她忽然跑了下來,抱著一個平板電腦。


  許沉涼興奮地對許薄凡說:「既然已經知道了傅夫人是你的生母,那麼我們許家和傅家不應該再爭吵下去了,我想喝傅夫人主動和好,畢竟,我們也能算是一家人呢。」


  許沉涼的想法很簡單,她覺得自己已經跟許薄凡結婚了,那麼不管兩家以前在商界上有什麼爭端,都應該要過去了,一家人就應該和和美美的。


  許薄凡卻是嘲笑地看了她一眼,她以為這是過家家酒嗎?說和好就和好。


  「沒那麼容易的。」


  「我知道!」許沉涼打開電腦讓許薄凡看,上面有好幾筆被她圈出來的企業,「這些,是我打算送給傅家的禮物。傅夫人現在對我們家的芥蒂很深,我一定要表現出我的誠意。」


  許薄凡眸色淺淡,掩蓋著他的震驚。


  他沒想到,許沉涼竟會如此選擇,她的心中彷彿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全都是昭昭明月。


  他本不想管她,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言提醒:「傅家不會要的。」


  許沉涼有點憂傷:「可是,我除了這個,什麼也沒有了……」


  她窮得只剩下錢了。


  多希望傅夫人看在她許家還算有錢的份上,接受她這個兒媳婦啊。


  她耷拉的小臉讓許薄凡心裡湧上一絲奇怪的情緒,他撇開頭,冷冷地說:「隨你。」


  許沉涼以為這就是答應,高興得準備了很久。


  在她心裡,這就是第一次正式地見婆婆,上次宴會上的那些不愉快,她打算一筆勾銷。


  畢竟,如果傅夫人真能成為她的長輩,肯定是要好好尊重的。


  對長輩怎麼能記仇呢?


  幾天後,許沉涼帶上精心準備的禮物,來到了傅家。


  由傭人向傅夫人傳秉了之後,許沉涼得到了見面的允許,她跟著傭人拾級而上,站到了傅夫人面前,不卑不亢,帶著小女人的嬌羞。


  「傅夫人您好,請容許我再次正式地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許沉涼,是薄凡的妻子,今天來,是想向您解釋一些誤會的!」


  傅茯苓陰鷙的眼眸不帶一絲感情地盯著她,在傅茯苓左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聽到許沉涼的話之後,面色僵硬了一瞬間。


  傅茯苓拍拍那女子的手安慰,然後對著許沉涼說:「你,有誰承認過嗎?」


  許沉涼一愣,不明白傅茯苓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說你是薄凡的妻子,有誰承認過?有長輩見證過?」


  「這……」許沉涼本來信心滿滿,現在卻有些慌了,她大概猜到了傅夫人的意思,「我的父母已與去年逝世,薄凡他又是孤兒……不對,不好意思,當時沒有跟您相認。」


  「呵,那我可以告訴你,現在他和我已經相認了,而我,不承認你們的關係!」


  許沉涼身體猛地一僵。


  她眼中對待長輩的溫情散了,她明白過來,傅茯苓並不會把她當做小輩看待,而是當做一個仇人。


  許沉涼挺直腰桿,不卑不亢地說:「可是,我和薄凡已經在法律上得到了承認,做了登記!」


  「呵。」傅茯苓發出輕笑,嘲弄地看著許沉涼,「那種登記,我隨時可以讓它變得無效。」


  說完,不顧許沉涼的僵硬,她轉頭看向左邊的年輕女子:「馥馥,你放心,你是我給凡兒從小定下的未來妻子,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


  沈馥馥乖巧地對傅茯苓一笑,許沉涼聽了這話之後,卻是呼吸一滯。


  未來妻子?


  許薄凡已經和她結婚了,還要什麼未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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