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的氣息
傅薄凡眼底的郁色更深了。
傅茯苓笑得很得意。
「好。」傅薄凡忽然說,緊握的雙手也倏然放開,認真地說道,「那這個孩子生下來不姓傅,就姓許吧,我們待會兒一起給它取個好聽的名字。」
許沉涼瞬間愣住。
傅茯苓也是一僵,接著,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不可置信地盯著傅薄凡。
傅薄凡繼續沉聲說:「你不喜歡和傅家扯上關係,那就不要扯上關係,就讓他姓許,聽你喜歡就好。」
許沉涼這才反應過來,驚訝萬分。
傅薄凡,那麼強勢的一個人,竟然對她說,你不高興,孩子就不姓傅,只要你高興。
許沉涼真不敢相信這是傅薄凡會說出來的話,她以為他會憤怒,會斥責,會不屑她的不識好歹,也很有可能拂袖而去,但他沒有,還如此認真地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這到底是偽裝?還是轉變?如果不是不信蛇神鬼怪的話,許沉涼一定會以為傅薄凡是被人魂穿了。
太不像他了。
聽到這番話后,傅茯苓連嘴唇都顫抖了起來,她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眼中充滿了心痛和憤怒,手仗在地面憤怒地杵著,對傅薄凡怒言道:「你什麼意思?你為了這個毒婦,要讓自己的孩子姓外姓?你現在到底有沒有骨氣!」
傅薄凡臉上閃過一絲不耐,不顧許沉涼的躲避,左手伸過去攬住了許沉涼懷孕后無甚變化的細腰,微微側身對樓下的傅茯苓說道:「我的孩子的姓名,還輪不到別人來置喙,再說下去,我自己都想去改個姓,反正,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姓傅。」
一句話,讓傅茯苓臉色鐵青。
傅薄凡強調著「我的孩子」,不動聲色地駁斥了許沉涼之前的那句「與你無關」,而且他的手強勢地摟在許沉涼腰上,將她護在懷中對抗傅茯苓的樣子,怎麼看也不能把他和許沉涼看作兩家人。
他說的也是真心話,他真後悔當初改回了傅姓,從他有了這個新名字以後,許沉涼待他就如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寧願聽她再氣得跳腳地連名帶姓叫他許薄凡,也不願意她帶著達不到心底的冷笑,跟別人一樣生疏地叫他傅三少。
他是真的做夢都盼著許沉涼能對他生氣,能咬他打他,有的時候做著這樣的夢,憋太久的他甚至會在夢中也覺得甜美入骨,在許沉涼嬌俏的叱罵和錘在他胸膛上的軟軟拳頭中醒來,他往往能發現自己某處精神萬分,抵著無意識地依偎著他熟睡的許沉涼。
他想看她氣得緋紅的眼角,和倔強的、春日桃花般的臉頰,想被她盯著,被她罵,不想她眼中連他的影子都沒有。
他的骨氣?大概早已經長去了許沉涼身上吧。
許沉涼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往傅薄凡那兒瞟了一眼。
真是不要臉。
但是她,為什麼莫名地覺得有些愉快?
嗯。一定是傅茯苓氣得快要發瘋的臉色取悅了她,而不是什麼別的。
傅茯苓還要斥罵,傅薄凡已經不再給她這個機會。
他轉頭用義大利語說了句什麼,幾個黑衣人便走了出來,擰住傅茯苓的手腕,不顧她驚恐的掙扎和唾罵,將她扭送出門。
一直送到了某個小型機場,一架直升機正在那裡等她,駕駛員是中國人,微笑著對她友好地說:「歡迎乘坐,夫人。」
傅茯苓破口大罵:「你們這群瘋子,你們這是要綁架我?放開我,我現在就要回我兒子那裡去,他是我兒子,他怎麼能為了別的女人這樣對待我?」
駕駛員優雅地伸手,抹去濺到臉上的口水,依然非常友好地說:「很抱歉,夫人,事實是,現在除了A市,您哪裡也不能去。」
傅茯苓渾身發冷,傅薄凡的冷漠原來是刻入骨血的,即便她和他流著同樣的血,也還是會被他的冷漠凍得身體發寒。
「你就這麼把她送走了?」
許沉涼也有些驚訝。
她覺得,傅薄凡對待這位母親的態度變了很多,以前他不是很期待和家人相逢的嗎?
轉念一想,許沉涼又不言語了,畢竟像傅茯苓那種親人,白送給她她都不要。
傅薄凡也是有點可憐,盼了這麼久的親人,甚至不惜瞞著現有的家庭去相認了,結果卻是這樣的結局。
不過,許沉涼想著這些,也不會真的替傅薄凡感到心疼或是怎樣,她只是一個看客,彷彿在看一個電視劇,或者聽一個別人的故事,隨著情節唏噓而已。
傅薄凡淡淡笑了笑,一點也不在意,眸子深深地凝視著許沉涼,說:「她在這兒礙事。」
礙什麼事?她和他還能有什麼事?
許沉涼也玩笑似的說:「我倒覺得挺好的,一個人被關在這裡無聊得很,她來了,倒是難得有人和我吵架。」
她抱怨在這裡被囚禁,傅薄凡眼眸深了深,但假裝聽不出來,湊近一步問:「無聊?可是想我了?」
「我想你做什麼?」許沉涼不解。
「我想也是,你大概連想我都懶得。但是,我很想你,白天只想快點辦完事回來你身邊,晚上也睡不著,總是想著你。」
這兩種想,倒不見得是同樣的單純。
他眸色很深,就像兩泓月光下沉靜的湖水,倒映著許沉涼的影子,彷彿試圖將她溺斃其中。
他湊得很近,想要打量清楚許沉涼的每一縷神色,因此那沉穩的呼吸撲在許沉涼的臉頰上,令她呼吸間全都是他的氣息,醇厚清幽,無時無刻被包圍在那沉香木一般的魅力里。
許沉涼略略抬眼。
隔著眼帘,她看見傅薄凡英俊挺拔的下頜線。
她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了一幅畫面,傅薄凡赤裸著擁抱著別人糾纏,他將側臉埋進女人的懷中,他們呼吸相纏,盡情地翻滾.……
「嘔……」許沉涼猛然轉身,忍不住地乾嘔了起來。
她被噁心到胃裡都在翻滾,一絲一毫也不想再沾惹傅薄凡的氣息。
她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那裡也十分躁動,許沉涼默默地想:寶寶,你是不是也覺得,和你有血緣關係的這個人如此骯髒,令你噁心?你放心,很快你和他就毫無關係了,我不會讓他見到你的。
傅薄凡臉色一變,瞅見許沉涼的動作,只以為她是胎動,奔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很難受嗎?要叫醫生?」
他的臉上覆著一層自責。
懷孕的女人總是辛苦,以前許沉涼沒什麼反應,是他忽略了。
許沉涼用上了力氣,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傅薄凡落在空中的手一僵。
許沉涼淺淺地笑了下:「多謝關心。」說完,轉身就要關門。
「砰!」
傅薄凡大掌猛地撐在門上,不允許許沉涼關上他和她之間的這道門,他的眉眼沉鬱至極,彷彿撕去了一層假面,再也沒了剛回來時的那份輕鬆和從容。
彷彿忍著某種痛苦,傅薄凡喉頭滾動,吐出一句問話:「傅茯苓和你說什麼了?」
他已經從她的態度里窺視到,她嘔吐的反應,還有這越發漠視冷然的態度,都事出有因。
而他其實是知道是什麼原因的。
許沉涼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卻又被傅薄凡揮手制止住。
「不要說,不管她跟你說了什麼,那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許沉涼臉色微變,似乎在回憶剛才從傅茯苓那裡知道的一切。
傅薄凡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急迫地制止她繼續想下去:「我知道,她有視頻,有一切看起來很像真的的證據,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我做的,不可能是我!我也有證據。」
許沉涼頓了頓。
她覺得此刻的場景有些莫名其妙,傅茯苓急迫地拿著罪證千里迢迢跑來找她告狀,而傅薄凡也苦情地求她這個青天大老爺明斷,大喊是被冤枉的。
她面對傅薄凡的祈求,不僅無動於衷,還有些想笑。
但是她忍住了,無論如何,現在不是一個因為笑話而發笑的好時機。
於是許沉涼配合地沉著臉,嚴肅道:「那,你的證據是什麼?」
傅薄凡憋了半晌。
「.……我不喜歡她。」好一會兒,他悶悶地說。
許沉涼懵了一下,沒有懂。
傅薄凡捏緊拳,說道:「我只對你有這個心思,如果對象不是你,我就算被一萬隻螞蟻給吞噬,也不可能對別的女人起興。」
許沉涼又眨了眨眼。
這也算是理由?
傅三少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何必在她面前編這樣騙小姑娘的謊話。
看她的模樣,傅薄凡便知道她不信,他眼中流瀉出一絲絕望,又很快地握緊拳,執著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所以即便我醒來看到那般狼狽的自己,我也不肯相信。沉涼,你也不要信,好嗎?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你還像以前那樣相信我好嗎?」
傅薄凡執起許沉涼的手,將它按在自己的側臉上,企盼能用這樣的方式和她心意相通。
許沉涼以前是無條件信任他的,即便季霆那樣挑撥離間,她也不聽不問,固執地說他的好話。
想到以前的舊事,傅薄凡竟有些眼眶酸澀,他現在才知道許沉涼那樣義無反顧的信任有多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