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天河迢迢
傅薄凡出事了。
他沒有得到什麼先兆,所有的朋友都離他太遠了,沒有人能給他通信。他前腳剛下了從小島到A城的飛機,後腳就被警察扣住,直接用警車帶進了局子。
他很驚訝,但並不至於震驚,只是在那鋼鐵一般的腦海中不住地計算,究竟是誰給他使絆子,又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他一直很冷靜,警察也很客氣,當然不可能就這麼把他收監,但是也相當於軟禁。只不過,軟禁之前,還問了一句:「現在要把你的通訊工具等私有物品都收走了,你還可以在此之前聯繫一個人,告知你現在的情況。」
傅薄凡想到了許沉涼,但是,他搖了搖頭。
不需要,他很快就會回去,沒必要說出來讓許沉涼白擔心。
警察頓了頓,又再次確認道:「你的意思是,誰都不需要通知?」
傅薄凡瞥了他一眼,好似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似的,轉而道:「我要在這裡待多久?」
警員和他那鋒利的眸子對視了一瞬,首先不由自主地撇開。他做個手勢,讓旁邊的手下開始搜身,帶走了傅薄凡的錢包和手機等等東西,嘆息般地說了句:「不知道呢……這種事情,又有誰說得准呢。」
傅薄凡皺了皺眉。
警察們離開了,把他留在一間空曠的房間里,這兒什麼都沒有,連看管犯人的人都沒有。
對待金融犯罪的人,他們是很寬鬆的,畢竟即便是被關進來的人,都是有著很強的能量的,更別說像傅薄凡這種情況,只是疑似有問題而扣留。
所以,只有幾個警員在門外看守,傅薄凡在裡面,除了不能聯繫外界,還是很自由的。
傅薄凡在冷而硬的長凳上躺了下來,他躺下來,閉著眼睛,就開始想許沉涼。
想她撫著肚子溫言絮語的表情,想她在他出門時撒嬌地說,要他早點回去。
窗外的天黑得越快,他想念得就越狠。
在看到傅茯苓走進來的時候,傅薄凡心裡就大概有了數。
自己究竟是怎麼到了這個地方,也有了原因。
傅茯苓看見他,竟然還微微一笑,好似一個慈愛的母親那樣:「薄凡,在這裡不太好受吧。」
傅薄凡心想她以為這種囚籠可以讓自己覺得受辱,其實不會,真正讓他覺得受辱的是,他曾經真摯地期盼過母愛,但最後卻發現這不過只是個騙局。
傅茯苓哪裡會愛他?
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回到原生家庭,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共享天倫,是他犯過最愚蠢的錯誤。
傅薄凡冷冷地說:「傅夫人這次又想要什麼?」
「薄凡,你會後悔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的。不,我更希望的是,你從現在就開始後悔。你以為,我真的會縱容你這樣忤逆我?之前我一直在容忍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我要讓你知道,你對於傅家而言,絕不是不可取代的那個。現在你身在牢獄,就是最好的證明。」
傅薄凡緊緊地盯著她,像是獵人在黑夜裡盯著老謀深算的鷹隼,那眼神,是看著一個殘忍而惹人厭的生物。
他緩緩地點頭:「你要控制我,所以,陷害我坐牢。這就是你對親生兒子的禮遇。」
傅茯苓寸步不讓:「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你還是我的好兒子。」
「你想要我怎麼做?」傅薄凡真的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能讓傅茯苓如此執著。
他給傅氏掙了不少錢,就算沒有親情,也早已是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把他投入囹圄,對傅茯苓並沒有好處。
「和許沉涼離婚。」
傅薄凡一笑:「那不可能。」
傅茯苓的眼睛里迸射出了惱怒和嫉妒的光。
她嫉妒自己的兒子如此愛那個女人。
「你會同意的。」傅茯苓慢慢地起身,「就算你不同意,她也會同意的。」
「她?」傅薄凡猛然捕捉到了這個詞,他心中頓時起了些波瀾,微微地慌亂。
他如今失了自由,如何護許沉涼周全?傅薄凡原本的冷靜消失不見,他騰的暴躁起來,像一頭野獸被狠狠咬了一口。
傅茯苓自在地一笑。
「你別盯著我,我不會再親自對付她。」
莫笑轉過身來,她如此反覆,讓人疑心她到底是要走還是要留。
還是,只是在惡趣味地逗弄許沉涼,戲耍著她的表情。
「傅薄凡大量斂財,短短一個半月就建立起了一家財力雄厚的公司,這件事,你恐怕不知道。「
許沉涼屏息,她知道,那家公司的產權,現在還捏在她的床頭櫃里。
「那種暴風似的貪婪,怎麼可能全都是乾淨的手段?他露出馬腳,自然有人來抓。」
許沉涼整個人都冰透了。
怎麼會,竟然讓傅薄凡為了她而犯了法?許沉涼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代價,她付出過,失去過,所以知道得很清楚,她現在,既做不到對別人付出,也做不到接受別人的犧牲。
她不願意再看到任何失去了。
「傅薄凡現在究竟如何?你特意來通知我,肯定早就知道這件事,究竟是誰害他?「
許沉涼咬著牙問,太久沒說話,一嘴的血腥氣。
「你啊。「莫笑輕鬆地說。
許沉涼猛地頓住。
她忍過了心上那重鎚敲過般的痛楚,忍著耳鳴和顫抖,顫抖著嗓子問:「你說什麼?「
「我說,就是你害他的。」莫笑嘲弄地說,「你知道傅茯苓把他撈出來的條件是什麼嗎?和你離婚。要不是你偏要嫁他,要不是你欠下傅家那麼多過往,要不是你……讓傅薄凡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你動搖,他怎麼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聽著這番話,許沉涼只覺得荒謬。
她精緻的面容都不由得有些扭曲,質疑地問:「怎麼可能呢?他是傅茯苓的親生兒子,再怎麼樣,他們才是血脈至親,傅茯苓怎麼可能這樣對他……為什麼不針對我?不是一直都在對我下手的嗎?繼續來害我啊!」
許沉涼控制不住地低聲咆哮。
「沉涼,你知道,我這段時間以來,懂得了什麼事嗎?」莫笑忽然滿是溫情地呼喚她,「那就是,當權力掌控在誰的手裡,誰就能夠自主地制定遊戲規則。以前,你是千金大小姐,你要逼傅薄凡和你結婚,他違背不了。現在呢,傅茯苓掌控著主導權,你們相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在她的遊戲里,你們只能自取滅亡。所以說啊……愛情,不過是你們這些閑的沒事幹的人搞出來的玩意,錢和權才是最真實的。你啊,別想了!傅茯苓願意對誰下手,就對誰下手,你們誰也跑不掉。說實話,我來這裡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促使你們離婚。」
許沉涼呆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對我說那麼多廢話,你之前打的主意,難道是要我聽了你的話之後絕望,繼而恨上薄凡,和他離婚?一計不成,你才用薄凡的安危來逼我,你們還真是,準備充分啊!」
莫笑聽后,並不覺得被看破的羞惱,反而大笑起來:「沒錯,你既然已經知道的很清楚了,就快點乾脆利落地結束!再拖延下去,只會浪費我的時間,對你更沒好處。」
「呵,我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會為我考慮。」許沉涼轉過身,「你走吧,如果你只有這個目的的話。這件事我是不可能妥協的,我確實曾經放棄過和薄凡之間的婚姻,但是那是因為我以為他愛的另有其人。而現在,絕無可能。」
莫笑看著她的背影,沉默了。
好半晌,幽幽吐出一句:「以前,在傅薄凡還對我說著甜言蜜語的時候,我也曾為他這樣瘋狂過。」
許沉涼的背影忍不住一顫。
隨即,她又堅定了心思,忍住了沒有回頭。
「好吧,既然你願意耗著,那就耗著吧。」莫笑輕鬆地說,「我就住在鎮上的酒店裡,我會每天定期來拜訪你的。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一定要記得和我說哦。」
說完,莫笑走出了別墅的大門,許沉涼像是脫力一般,肩膀整個垮了下去。
出門不久的愛人,竟然轉眼間就傳來他身陷囹圄的噩耗。
不離婚就不會把他放出來的威脅……
許沉涼用力地搖搖頭,不可以,她不可以亂想,她要相信薄凡,他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現在他們分開了,聯繫不上,也不知道薄凡在那邊急成了什麼樣,如果她在這邊先自亂了陣腳,會給薄凡帶去很多麻煩的。
看來,傅茯苓打的是把他們分隔開,逐個擊破的主意,她一定不能讓傅茯苓得逞。
許沉涼在心中一遍遍地強調著,可是,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她卻還是忍不住地有些虛,有些害怕。
薄凡,因為我你才遭遇劫難,等哪一天,苦難讓人連生存都堪憂,愛情褪去了所有光芒的時候,你會不會恨我?或者說,你會不會恨現在這個為了我不顧一切地付出的你自己,就像我對你死心那時,恨我自己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