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她沒有死
如果說，之前傅薄凡只是過於沉默，氣場陰森的話，從看到那張照片以後，他已經不像是一個活人了。
稍微靠近他五米之內，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冰冷的氣息，那凝固在某一處的眼神像灌上了水泥的樹樁，毫無生機，與世隔絕。
「喂，你至少說句話吧？」
傅薄凡沉默。
「你就這麼裝死？裝死能把她找回來？」
依舊無人回答。
「傅薄凡，你振作一點！」
莫笑試圖推他，卻被猛地一掌揮開。
「別碰我，沉涼會不高興的。」
傅薄凡幽幽地說完這句話，起身換了個地方，又找了個角落坐下來，繼續發獃。
莫笑咬著唇，氣得恨不得對他說「你乾脆去殉情好了」，但是她低頭看看手中的照片，眼中劃過一絲疑惑。
莫笑現在暫居在別墅附帶的別院里，第二天她過來的時候，哪裡都找不到傅薄凡，這才覺得不對勁。
她不斷地敲傅薄凡的門，口中喊著：「喂，你總得起床吧？你開開門啊。」
「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早就不管你了！」
「喂，你不會死在裡面了吧！」
莫笑脊背一陣發冷，再也管不了那麼多，猛地一擰門把手，驚喜地發現傅薄凡竟然昨晚忘記了鎖門，她衝進去，看見傅薄凡躺在那兒，雙眼緊閉，唇色蒼白，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
「還在睡？」莫笑狐疑，現在都已經日上三竿，以傅薄凡的生活作息，絕不可能還在睡覺。
她慢慢地走過去，床上的人沒有一絲反應，她不敢亂動，低頭看到傅薄凡地胸膛起伏很是微弱……
莫笑驚恐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很淺，很微弱，但至少還是存在的。她懸了一半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再也不敢遲疑地打電話給傅茯苓。
「喂，你兒子你還管不管了？」莫笑對傅茯苓再也沒了尊稱。
「……怎麼，莫小姐這大晚上的，脾氣很大嘛。哦，你那裡是早上，你要我管他什麼？你不會又給他投懷送抱被拒絕了吧？對不住，我雖然是做母親的，可兒子的床上事，我也管不了多少，我總不可能把他綁到你床上去！」
傅茯苓無所不用地刺激著莫笑。
莫笑咬牙，恨恨地說：「你這個瘋女人，你兒子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說什麼胡話！」
莫笑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傅茯苓在電話中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行，你等著，我現在派醫生過去。」
「你不過來看看？」莫笑下意識地問。
「我看了有什麼用？好了，不和你說了，我正準備談生意，很忙。」
「嘟嘟——」
電話掛斷，莫笑緩緩地放下手，看著床上半昏迷狀態的傅薄凡，露出了一個有些憐憫的眼神。
「還記得那段我們同病相憐的日子嗎？可惜現在，我覺得，你比我更可憐……」
傅茯苓沒有從國內調醫生，而是動用了關係，從當地請了一個會說些中文的醫生過來。
做完全套檢查后，醫生奇怪地說：「我們檢測發現，這位先生體內的一切機制運作正常，藥物反應也正常，可他確實是毫無病因地在衰弱，以他迅速陷入昏迷的狀態來看，他消亡的速度，將會很快……」
「什麼消亡！」莫笑跳腳，「你會不會說中文，不會說就不要說！他怎麼可能亡呢？他又沒出什麼事故，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死掉！」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拿起東西準備走，莫笑驚恐地追出去，死死拽住他的手腕：「等等，你怎麼走了？你不是專業的嗎？你就這麼不管了？」
醫生說：「我是專業的，沒錯，可是我說的也是事實，這位先生的病因找不到來源，給他吃什麼葯都無濟於事，只能更加損傷他的身體，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保持舒適的環境，愉快的心情，以及祈禱。」
莫笑呆住。
這是什麼意思？
醫生是在說，傅薄凡就會這樣毫無理由地死掉？
該怎麼解釋他這場突如其來的病呢？
傷心過度？
呵，真是笑話，人的感情值幾個錢，怎麼可能有這麼荒誕的事！
但是……她確實找不到別的原因。
莫笑一時之間，頭腦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醫生出門前說：「我會在接下來的每一天都過來嘗試治療的，但是，也就只能盡我所能而已了。」
莫笑獃獃地坐在樓下，半個小時之後，才緩緩地回過神來，有了動作。
她從女傭那裡接過一碗湯食，試圖強逼傅薄凡吃下去，可是他如磐石一般，根本不肯開口。
莫笑崩潰了，她收起碗，兩個小時后，又來試了一次，還是一滴水都沒有喂進去。
「許沉涼。」莫笑喃喃地念出聲，聲音里充滿了恨意，以及其它的什麼情愫，「你最好別死，否則，你真的要害死人了……」
她咬緊下唇，再次試圖強灌一勺粥，這次，傅薄凡的牙齒卻稍稍地鬆開，她成功地將粥送了進去。
莫笑驚喜，接著又呆住。
為什麼，傅薄凡會突然接受餵食？
難道是因為她剛剛提到了許沉涼？
莫笑眼中閃過一抹怔愣，她用力地搖搖頭，一勺一勺狠狠地喂進去。
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莫笑，不是沒原則的人。
傅薄凡整整昏迷了三天，這三天里，醫生見形勢不好，給他吊上了吊瓶供輸營養，也就不需要莫笑再餵食了。第四天的時候，傅薄凡總算有了短暫的清醒。
他醒來，莫笑剛好在旁邊，聽見他第一句話是：「許沉涼呢？我沒找到她。」
莫笑手裡的水杯差點砸碎在地上。
「你說什麼？」她迅速靠過來，在凳子上坐下。
傅薄凡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把目光鎖定在了莫笑的臉上：「我在夢裡，沒有找到許沉涼。許沉涼一定還沒死，她還在這個世界里。我要去找她。」
「你在說什麼胡話！你要是真的以為她死了，你怎麼找得到她？難道你是想說，這幾天你就跟死了差不多嗎？」
傅薄凡冷眼看著她大喊大叫，移開視線，不再說話。
莫笑勉強冷靜下來，趕緊下樓去叫醫生。
經過檢查，醫生的結果，還是一點也不積極。
「雖然傅先生已經醒來，但他的身體機能還在持續下降，他之所以醒來並不是因為好轉，而是因為他不想再繼續昏迷下去了。有的時候，人的心理作用是很強大的！」
不想再昏迷下去了？是因為，在昏迷的那個世界里找不到許沉涼，所以他不願意再昏迷了？
莫笑後退一步，不斷地搖著頭，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過，她離傅薄凡原來這麼遠，傅薄凡是不可能愛她的。
因為，她根本做不到像傅薄凡這樣的去愛另一個人。
她無法理解。
「那你，麻煩你，給他開藥，打針，什麼都好，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難道你們醫生就沒有一點辦法嗎？！」
「唔，這種案例也不是沒有存在過，但是，那是發生在嬰兒身上。嬰兒離開了生母，身體沒有任何機能異常，但卻逐漸衰弱，和傅先生的情況差不多，醫學上我們採用的是環境療法，心理上分析，這就類似於抑鬱症，發生在極度脆弱或者過於執著的人身上，就很有可能導致生理上的異常。」
莫笑猛地抬頭，咬牙：「你怎麼不早說！他就是這個病因！」
「這……」醫生震驚地瞪大眼睛，「這位先生是成熟的男人，而且是位成功人士，一般不會往嬰兒的病例考慮……」
「這你就別管了，你就當他像嬰兒一樣沒有智商好了！」莫笑怒吼，「現在你告訴我，要怎麼治？！」
「這種癥狀的話，是沒有醫藥品可以使用的，只能像我最初說的那樣，調節患者心情。因為，這主要還是心理原因在作祟啊！」
莫笑深吸口氣，眼中閃著暗芒。
她想了整整一個下午，長長地出了口氣，走上樓去。傅薄凡正在桌邊看書，他和正常人的生活作息無異，吃飯睡覺都不用操心，可是他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他兩頰深陷，骨頭突出得嚇人。
「我知道，照片上那人穿著白色的睡裙，正是許沉涼失蹤那天穿著的衣服。」莫笑緩緩地說，「可是，這並不稀奇。衣服是島上買的，是這裡的居民常用的款式，很可能並不是她，而是別人。」
傅薄凡翻書的動作頓住，緩緩抬起頭。
莫笑深吸口氣，繼續說：「許沉涼失蹤那天，我們發現了血跡，很多的血……」
傅薄凡看著她的眼神，又逐漸被痛苦覆蓋，漸漸要吞噬最後一點光。
「可是，那不一定是她的。」莫笑趕緊接上後半句。
傅薄凡猛地頓住，好半晌，乾澀著嗓子問：「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就因為看到那灘血，所以我們都懷疑她受了傷，但是並沒有做檢查啊，萬一，那血不是她的呢？如果，是有人來幫了她，離開這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