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正果
待到獨孤容姿趕到臨時設下產室的偏室時,卻看眾人的面色皆是不大好。
只見那夏真軒邊上的丫頭雙掌均是血,額上的散發也被汗浸透了。
她緊蹙著眉心,促聲道:「孩子還未生下,可她出血止不住!我家先生又無法進入下針!倘若再過上個把時辰,怕是就……」
一屍兩命!
獨孤容姿顧不得其它,向前一步道:「讓我進入罷。」
這個時候根本找不到會下針又可以進產室的人,只有自己了……
她苦澀一笑,前一生若不是為姬無贏著想,自己也學不贏這下針之術。
立在邊上的獨孤容煙卻是一把拉住了她,「獨孤容姿……你癲狂了不成?!」
抱琴亦是把信把疑地盯著獨孤容姿,「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獨孤容姿抬眸輕輕說:「無礙,我識的穴位,只須夏醫傅授意便可,如若否則……你可還有更佳的辦法?」
獨孤容煙沒有放開手,「你不可以進產室!」
洛氏也向前一步,「是哇!容姿小姐您身份貴重,這產室……您萬萬去不得哇!」
獨孤容姿微微拍了拍獨孤容煙的掌,「容姿自有決斷。」
抱琴見她這麼說,忙道:「那容姿小姐便趕緊隨婢女進來!這是絲毫不可以耽擱的!」
洛氏摸不準這獨孤容姿畢竟是何意思。
莫非是在青州……這小賤貨還學了醫術?!
倘若令她把這夏氏救活過來……
那她這千般算計不就墜了空?!
她心中暗惱。
殺千刀的!
那胡二家的和早便收買好的小梅怎還不來!
「大小姐……婢女來送促產葯的。」
倏地一個清瘦的丫頭端著個托盤疾步走來。
獨孤容煙蹙眉道:「你是什麼人?夏姨娘的丫頭呢?」
「婢女婉貞,方才小廚房送來的葯湯全都淋了,熬藥的丫頭也燙到腳了,容姿小姐命令婢女從新熬了一碗葯。」
洛氏方要講話,揆姑姑看到婉貞即是眸子一轉,忙向前道:「婉貞!你怎才來!快進入!裡邊可是等急了!」
婉貞忙福了一福疾步進了偏室。
揆姑姑盯著婉貞清瘦卻堅韌的步伐,方才略微安下心。
婉貞是景老夫人為小姐挑的隨身丫頭,是個再可靠不過的了。
看起來……容姿小姐真的是明白過來了!
不會再被那起子小人蒙蔽了雙眸!
入夜後,接秀書院里的氣氛仍是十分沉重。
卧在雕花鏤金美人榻上的洛氏狠狠把掌中的杯盞跌出。
邊上的小丫頭縮了縮腳,死死咬著牙不敢叫出聲來。
一個身著鴉青色衣衫、頭戴寶釵的圓臉老媽子急匆匆進了里堂。
她想到被攆去了莊子里的胡二家的即是一陣爽快!
胡二家的已然在洛氏邊上呆了兩三年,各種好處也得了個遍,明兒這風向可就該吹向她這邊兒了罷?
她斂起了思緒、一臉急切道:「哎喲……姨娘!胡二家的和那夏氏邊上的丫頭都被攆去定州的莊子里了!晚食時便被送走了!」
順了順氣,她睹了眼地的碎瓷片,又接著說:「聽聞胡二家的被趕走之前還領了三十板子呢!還有那個丫頭……聽聞腳被燙的不成樣兒了,也被攆出去了……」
洛氏的面色隨著她的話語不停陰沉下來。
她眼神極為狠辣,惡狠狠道:「可以啊……可以!」
她涼涼睹了眼邊上的丫頭。
那丫頭嚇得瑟瑟發抖,倏地跪在地。
邊上的曾媽媽眸子一轉,忙對那丫頭低吟呵斥道:「還不快收拾了去?」
那丫頭方才如同緩過了神,忙哆嗦著把地的碎瓷片都收拾出。
洛氏冷冷一哼,「那個賤貨可是得了意!這可不是生出個寶貝疙瘩了?」
曾媽媽忙勸道:「姨娘這可是恭賀得太早了,這孩子啊……誰知可不可以長大,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洛氏方才面色緩和些。
著實……想要在這深宅大院中撫養大孩子,那可亦是沒那麼容易!
可她一想到今日是獨孤容姿出手才救了夏氏,她的面上又猙獰了起。
「可我即是咽不下這口氣!一切都安排地極為妥當了!居然……居然讓獨孤容姿那個小賤貨攪了局!」
曾媽媽也蹙起了眉心,「摁理說……容姿小姐她……她也不該這麼做啊!」
洛氏摩挲著手腕上的一隻翡翠鐲子,面上浮出了陰鷙之色。
「不管她是有何企圖,既然數次使絆子……那便容不得她平安無事地在我眼皮底下快活了。」
曾媽媽見洛氏揉了揉額頭,忙向前替她摁起。
她柔聲道:「姨娘您也不要跟那沒母親的孩子生氣,況且她的外家也僅是個商賈之家,倒是姨娘您……您的長兄可是川蜀總督!那個揆氏可不即是福薄?」 洛氏方才慢慢舒展了眉心,「話也不可以這麼說……這揆氏畢竟是攜著這個夫人之位去的,往後我即即是撫了正……那也頂多是平妻。」
曾媽媽見她唇邊隱隱的笑紋,心中大定,「姨娘可是金貴的洛家嫡女,相爺還不得把您捧在掌心中,您啊……便等再添個公子,到時……豈不是雙喜臨門?」
「母親!」
倏地帘子一掀。
曾媽媽忙笑:「原是世琴小姐來了。」
獨孤世琴恣意點點頭,隨即扭身對著洛氏促聲道:「母親!您怎可以放任獨孤容姿那個賤貨得了臉!女兒可聽講了,父親剛剛還去瞧她了,還賞了好些東西呢!」
洛氏對曾媽媽擺擺手,「明兒一早記得過來侍奉。」
曾媽媽心中大喜,忙參了禮後退下去。
看起來自己是入了洛氏的眼了。
接下來即是要完全除去莊子里的那個胡二家的,自己在接秀書院的這地位才可以穩下來!
待到房中沒了旁人,洛氏方才慢慢坐立起身。
「世琴……」
獨孤世琴撇了撇嘴,「母親!她可是敢打女兒巴掌的!她如今可同我們不在一條船了……今日女兒聽聞母親又吃了虧?」
洛氏眉心微擰,「你邊上的彩錦說的?」
獨孤世琴拉了拉洛氏的衣衫,「母親……若不是女兒派彩錦去打探消息,女兒都不曉得……那個賤貨居然救了夏姨娘!」
洛氏正色道:「那日去廬陵王府的花會前,母親跟你講了什麼?」
滯了滯后她繼續道:「你要對付她,就得可以碾下她!若不是由於她沒有拿到你的小辮子,你可即是逃不掉了!以後不得魯莽!」
獨孤世琴扁著嘴不甘心道:「母親……女兒即是瞧不過她那副模樣!憑什麼三王爺就想著靠她!不就由於女兒……女兒是庶女……」
洛氏痛惜地盯著獨孤世琴這張極年輕極妍媚的臉,心中更為一陣陰鷙之意浮起。
倘若自己再等下去,世琴也快要定婚了,庶女的頭號可以定到怎樣的親事?!
莫非送去廬陵王府中做妾?!
絕不行!
可自個的長兄雖然權勢不小,可畢竟也在徽州,這遠水怎可解得了近渴?
更況且相爺眼下官居左相,對軍權還是不敢染指的,因此她這麼些年仍只是個貴妾……
貴妾再貴,也只是個妾,好比宮中的貴妃,寵愛再盛,也比不過正宮皇后的十分之一。
洛氏撫了撫獨孤世琴的額頭,替她把發間的金步搖撫好了。
「我的世琴樣樣兒都比那個無用的獨孤容姿好,世琴放心……母親不會令你委曲太長時間的。」
長春館的側苑內,獨孤容姿斜斜依在紫衫木美人榻上。
邊上立著的恰是婉貞,她不住地拭著眸尾,口中緊緊忍著抽噎。
獨孤容姿對她搖搖頭,「是我對不住你。」
前一生自己對不住的人太多太多……
婉貞一下子跪在榻前,「小姐……婢女怎樣都毫無怨言,這都是婢女的命……僅是婢女瞧不得您被小人蒙蔽。」
獨孤容姿今日下針已然極累,無力再撫她起身。
她蹙著眉心佯怒道:「倘若再不起來,我可真要惱了。」
婉貞方才立起身,踟躕了片刻道:「小姐……您邊上那雪雁呢?!您即是惱了婢女……婢女也要跟您說……她是……」
「我都曉得,都曉得,那丫頭……我自有決斷。」
獨孤容姿低低嘆了一口氣。
她接著說:「明天便去把杏貞接回院落來。」
婉貞的淚滴隨即便奪眶而出,「小姐……」
「先退下罷……把衣物收拾了住在原先的房間即是,庫房內有一對青花桃竹紋梅瓶,杏貞極愛,也尋出來擺上。」
婉貞只不住地點頭,淚如雨下。
獨孤容姿心中一暖,「後邊的花園裡有一盆玉青竹,我同福嫂交代過了,你搬回來罷。」
婉貞咬唇忍著哽噎之意,參禮后便掩面疾步出了里堂。
揆姑姑望了眼她的背形,欣慰一笑。
見到揆姑姑進了里堂,獨孤容姿張開眼勉強一笑,「姑姑去瞧過夏姨娘和新添的哥兒了?」
揆姑姑嗔怪道:「夏姨娘還在昏睡,小少爺雖不足月,不過瞧著底子好,想必是無礙的,僅是……您今日可嚇著奴才了。」
獨孤容姿輕笑,「好在往常裡邊愛瞧醫書,否則今日可真就沒有法子了。」
揆姑姑雙掌合十道:「多謝夫人在天之靈護佑!」
倏地帘子一掀。
「容姿……」
獨孤容姿慢慢坐立起身道:「嫡姐怎的來了?」
揆姑姑見大小姐的面色和緩,方才放心地退下。
獨孤容煙對身後的春桃道:「把葯呈上來。」
後邊的春桃應了聲,端著托盤步向前來。
「我問過夏醫傅了,你的身子狀況也不甚妥當,墜湖后乃至還鬱積了寒氣!這兩日還拼著身子四處晃悠,真真是個不令人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