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逛街
清晨，太陽剛從雲端伸出笑臉，玻璃窗就被推開了；春天的活力闖進房來，在灑滿陽光的窗口探望；田野遠處呈現黑黝黝的一片，有些地方新生的青草剛剛出土，到處都是萬象更新的景象。
劉錦雲象彩雲一樣飄進屋，對著窗台的圓鏡重新梳妝。
楊木青還沒起床，一個小時前他給她開門後又鑽進被窩睡回籠覺了。
她邊梳妝邊等他。
“哎呀，都八點了！你這懶蟲，還打算進城不？”
“當然要去。”他呼的一下翻身起床，揉著朦朧睡眼說，“咿，這樣遲了。瞌睡好香喲！錦雲，你睡得好不好？”
“我也睡得好香！”
他們臉對臉，開懷大笑。
沒有吃早飯，沒有奔公路，還是沿著嘉陵江岸，走在巴茅叢中的曲折小道上。
時兒肩並肩；時兒手挽手。
看到來了廠裏的熟人，就拉開一點距離，如兄妹抬水；有熟人打招呼，楊木青並不作答，隻是靦腆一笑。
渡江後，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往城裏走。
“錦雲，我好想你就在我身邊不回去了。”
“這是幻想呀！我不工作了？吃啥子？我們又不是神仙。”
“聽說翻年過後要上山下鄉，下放幹部。我想我們這些知識份子肯定跑不脫。我幹脆就要求回家鄉，上龍錦雲寨。”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她天真地說，“你勞動，我給你煮飯，象牛郎織女。”
“時代不同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你還是上你的班。都得為黨為人民做點事情。”想了想，楊木青又說，“如果我當了作家，我就不要你工作。”
“我才不過寄生生活！”她自豪地說，“你如果下放了，我也申請下放，在一塊兒鍛煉。我們鍛煉好了，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就結婚！”楊木青搶著說，“你就給我生個……”
“我揪你的嘴！”她打斷他，雙眉一揚，小嘴一撮，舉手就要打，“越說越怪了！羞不羞？”
“好了好了，我的好雲妹，說正經話要緊！”他慎重其事地說，“你回去這樣遠，我不放心，還很想念。”
“信寫勤點就是了，當以往一樣。老實話，我還有個要求。”
“啥要求？”
“我們都小，我要求多耍幾年才結婚！”
“我也覺得戀愛時間長些好。我也想我們該做一番事業，都該有一定的抱負。”他慷慨激昂地說。
話長路短，不知不覺來到市郊區。
前麵有兩條路，一近一遠。近的是坡路，遠的是平路。
他倆很快爬上了大河壩輪船公司修船的陡坡，抄近路進城。
下坡後，到了孔兒街街口，見有人賣甘蔗，楊木青買了兩根又長又粗的。
他拖著甘蔗，一路走一路張望。
走到解放街，看到兩旁到處都有食店，他問：“雲，吃糖的，還是鹽的？”
“你喜歡吃啥，我就吃啥。”
他們來到甜食店，楊木青給每人買了兩碗大湯圓。
一個大湯圓有乒乓球那麽大，每碗裝了四個。
劉錦雲是那麽秀氣，隻肯吃兩個，把其餘六個分給了楊木青。
楊木青一口一個，三下五除二，十四個湯圓被他狼吞虎咽了。
“看電影麽？還是遊公園？”楊木青用商量的口吻說，“最好去遊蓮花池，轉去就登白塔山。”
“我隨便。”劉錦雲若有所悟地說，“我們又不是叫花子，拿兩根打狗棒做啥子？”
“啊！”他領悟到她是說手裏的紅甘蔗，想了一下說，“有辦法了！跟我走！”
他領著劉錦雲去果山公園買了兩張門票，坐到水閣亭的石桌子上，一邊談心，一邊吃甘蔗。
公園裏，鳥語花香，景色宜人，他們正談得情投意合，一個掃地的老大娘過來了。她看見這對男女一大清晨就嚼了一大桌子的甘蔗渣渣，心裏冒鬼火，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他們感到慚愧，然而又有啥法呢？
劉錦雲提議把甘蔗渣渣裝在衣服口袋裏，可是太多了，裝不完，隻能讓它們堆在桌上留給那個環衛女工打掃。
他們訕訕地走出公園，來到城邊上的蓮花池。
蓮花池依山傍水，風景如畫，四季如春。這條大型的橢圓人工池是大躍進的產物。58年初，市政府動員了果城男女老少十萬人白天黑夜義務勞動修建了它。
環繞池邊，新修的兩公尺寬的白油路夾在兩排洋槐和垂柳之間，洋槐觸天，垂柳依依；池中假山上有水閣涼亭、樹林、纖竹和奇花異果，令人心曠神怡；兩座假山穀裏傳來潺潺流水聲，非常悅耳，扣人心弦。
他倆租了一條小船，在清澈如鏡的水麵滑行；船槳拍打著池麵，把平靜的池水撕破了，蕩起道道皺紋，驚擾了水中的魚兒。
他倆盡情地遊，低聲地唱；時而發出的爽朗笑聲嚇飛了枝頭上的鳥兒。
他倆來到池中假山邊僻靜一側，撿了石頭、放上手帕並肩坐著，對著碧波觀看倒影。
“你呀，真美！”楊木青情不自禁地讚歎。
“不及你林妹妹一半嘛。”她抿嘴微笑，“更趕不上李國君和黃碧雲，是不是？”
“說這些幹啥？”他有點感傷，“該不告訴你！說了就來抵人家。”
楊木青想起曾跟李國君來此的情景，眼圈頓時紅了。
“好好，木青，我不該傷刺你！”劉錦雲緊靠在他身旁溫柔地安慰道，“過去的就過去了，我們二天是幸福的！”
她主動把頭倒在他懷裏，讓他用手輕輕撫摸。
快到中午12點了，他們又來到市中區吃了一餐川北涼粉。這是劉錦雲提議的。
川北涼粉是果城最有名的小吃，劉錦雲以前隻聞其名不知其味，這次初嚐，果覺百聞不如一吃。
她一口氣連吞兩碗，吃得涕淚縱橫、噴嚏連連，一個勁喊：“好辣！好辣！”
接著去登白塔山。
在轉來的路上，楊木青問：“錦雲，林素素的家就在這附近，你去不去看林素素？”
聽楊木青問要不要去林素素家，好奇心驅使劉錦雲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當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