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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悲慘的故事

  吃過晚飯,楊木青又去找黃碧雲擺龍門陣,把李支書的話外音說給她聽了。


  他們都笑了。


  黃碧雲說:“那我們二天少在一起,要不要得?”


  “你怕了?”


  “因為你們領導不了解我們。”


  “我想,雅平是會告訴他們的。”


  “是的,也隻有她最了解我們的關係。我有個要求,木青,我們就保持同誌關係,莫存在不端正的私心啊!要不,我背不起罵名!”


  “碧雲,你說得對,我們都不是低級庸俗的人,我尊重你的意見。”


  “不過,你和雅平沒公開關係之前,我願意讓那些打擊過你的人產生錯覺,氣氣他們。”黃碧雲想了一下,“不過,對李支書和席主任,你務必要給他們說清楚!”


  “我隻有用行動來向領導說清楚。碧雲,我也有個要求,我問你,啷門我們當初不能結合嘛?”


  “唉……”黃碧雲欲說又止,“你去問雅平好了!你和她結婚後,她自然會告訴你的,現在還沒到時候。”


  “雅平也不完全曉得你的苦衷呀!連我自已都解不開這個謎。當時我追求你,你既不明顯拒絕,又不點頭同意,老是那樣回避我、回避我……”楊木青的鼻子酸了,眼圈也紅了,“我想既有今日,何必當初。碧雲,既然莫法在一起,你又何必處處同情我、關心我嘛?”


  黃碧雲咬了咬嘴唇,痛苦地說:“木青,我說、我給你說!但是有的話你不能給雅平說!”


  她停下來盯著楊木青,見他點了頭,就接著說,“你曉得我是啷門進廠的嗎?”


  “考進來的。”


  “你呀!你就是把啥事都看得很簡單!你也不想想,我這種破落地主家庭的女兒,考朱鳳廠,政審得起麽?”


  “啊!那你是啷門進來的?”


  黃碧雲慢慢地講述起她的辛酸往事:

  “我家住在果城方圓場,家裏解放前買了兩百挑田租給佃戶,靠收租納佃剝削過日子。


  父母年近40才生我,我既莫得哥哥姐姐又莫得弟弟妹妹。


  解放後,我爸得了肺結核,要死前把我許給我羅家表哥。


  他又是我家佃戶的兒子。


  那時我才15歲。


  自從我爸死後,羅家表哥就常來我們家照顧我和我媽。


  他向我媽提出結婚。


  我很不喜歡這門婚事,我喜歡老文,也就是紅紅她爸。


  我和老文是同學,他家住我家隔壁,他一慣拿我當妹妹看待,喊我雲妹,我喊他文哥。


  我爸在死前給我訂了婚,要我嫁給表哥,我怕媽傷心,不敢毀婚,隻好拖一天是一天。


  我對媽說等我初中畢業後再說,我媽同意了。


  羅家看到我跟老文那麽要好,怕婚事有變,就催我媽早點完婚。


  我隻有哭,死也不肯,就這樣一直拖著。


  沒過多久,我媽病了。


  有天下午我給媽熬藥,表哥來給我們擔水吃,趁我去屋裏拿糖的時候,他把我奸汙了。


  我媽在另一間屋睡著了,啥都不曉得。


  我也不敢喊,隻有悄悄哭、隻有恨……”


  說到這裏,黃碧雲已哭成了淚人兒。


  楊木青氣憤地說:“你啷門不向人民政府告他嘛?”


  “我啷門說得出口喲!別個都說‘男娃兒的誌氣,女娃兒的貞潔。’


  我去告他,那不是要收了我媽的命麽?


  何況象他說的那樣,反正我是他屋頭的人,‘清官難斷家務事’,告了,政府也不會管!我隻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那以後我就沒把自已當人。


  半個月後,我就成了羅家的人。


  到了羅家,新婚之夜,我坐在床上哭。


  說來有些奇怪,表哥對我的態度很溫和。


  他端來一大碗醪糟雞蛋,笑眯眯地說:‘碧雲,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太餓了,還是吃點吧!’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夜深了,他坐在凳子上悶頭悶腦抽煙,也是唉聲歎氣的。


  抽了一陣煙,他走到我身邊低三下四地說:‘碧雲,都是我的不對!當時不該對你無禮!’


  我罵他:‘你給我走!給我滾!你這個流氓,給我爬開些!’


  我氣憤已極,恨不得一碗給他砸去。


  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發那麽大的脾氣。


  他趕緊走開了。


  結果他把我媽喊來了。


  我媽傷心地說:‘兒呀,小羅這人不賴!你們結婚了,我也放心了!一家人平平安安過日子比啥都強!”


  ‘媽媽呀……’我隻有哭,莫法給我媽說啥。


  我媽不曉得表哥做的那些事,她隻曉得我和老文感情好,以為我想同老文結婚。


  我媽勸我:‘雲兒,當媽的曉得你的心,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聽天由命吧!’


  媽又說:‘還沒告訴你,你文哥大前天已經外出了,說是到啥子煤礦上去工作了。’


  我曉得老文是為我才走的。


  我當時心裏好難過,象被刀割了一塊肉。


  但是我表麵隻能強忍著,怕我媽的心疼病複發了。


  說來小羅也很乖巧,他沒象那次那麽粗野地逼迫我,反倒對我百依百順。


  我要他三天之內莫進我屋,讓我仔細想一想;我要他認錯,承認他不該毀了我的青春;我要他莫幹涉我的思想和行動自由,包括我的通信自由。


  他都一口答應了。


  那三天,我做了激烈的思想鬥爭。


  我不許他進屋,他就一直在外麵那間屋坐了三個晚上。


  我看他一個人坐在板凳上打瞌睡,又悶又冷,好可憐喲!唉,我的心就軟了半截,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都是命!


  不曉得最後是啷門的,我突然就走到他麵前去了。


  我輕輕搖醒他說:‘當心,莫著了涼!’


  他萬萬想不到我會對他這樣好。


  他抬起頭盯著我,拉著我手說:‘雲兒,你能原諒我麽?’


  他的手冰冷,還在打抖抖。


  他要跪下去,我沒準他跪。


  我隻是歎息:‘唉,命該如此!’


  結婚後,小羅答應幫我進廠。


  後來朱鳳廠招工,靠他家的佃農成分,我才進了廠的。


  我小時候念私塾也讀過《女兒經》,也曉得要守婦德,嫁給小羅後,我一心一意想跟他好好過日子。


  我們雖談不上十分親熱,但還是過得去的。


  尤其是進廠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機會不多,每次見麵都客客氣氣的。


  哪曉得我的命這麽孬喲!結婚才半年,小羅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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