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有房了

  “真是個孩子家！”


  遊白成放下手裏的文件，把他那寬厚的嘴唇往上一翻，掛滿絡腮胡子的嘴角邊露出一絲僵硬的微笑。


  他盯著哭泣的林素素看了一會，象是在觀賞動物表演一樣。


  顯然，林素素的眼淚換來了她想要的結果。


  隻見那雙掌握了她生殺大權的大手同時動了起來——左手從桌上拿起她的調動申請書；右手從筆筒取出鋼筆。


  鼻帶書記大筆一揮，寫了五個桃子大的字：“同意。遊白成。”


  接著把紙條遞給林素素，說：“這下莫哭了，行了嘛？”


  林素素掛著淚水的瘦臉露出了笑容。


  一邊接過條子，一邊用手巾又擦了擦淚；

  柔聲柔氣地說：“二天有機會了，請到成都化工廠來耍。”


  說完，她快步走出了門，一轉身，朝左邊走去。


  她沒看清躲在右邊陰影處的人影是楊木青。


  “素素，等一等。”


  楊木青連忙追過去叫住了她。


  “是你？”她有點吃驚，“黑乎乎的，站在那裏嚇死人了！”


  說完，林素素“咯咯咯”地笑起來。


  笑完，她又平靜地說：“我正準備到你那去。”


  “曉得了。”楊木青難過地說，“你真的要走？”


  “看到了嘛，還是哭了一下才同意的！”


  “為了見老樸嘛，值得！”


  “你！”她使勁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然後慎重其事地說：“走，去找雅平姐！這兒黑乎乎的，別個看到了又要打胡亂說！”


  當晚十點多鍾，在蘇雅平的寢室，楊木青和妻子一起跟林素素話別。


  蘇雅平和林素素聊得十分熱乎，兩人似乎都無視了楊木青的存在。


  他象個機器人似地站在一邊聽她們說話。


  “雅平，我今天晚上是特意來告別的。”林素素略微紅腫的眼睛帶著笑意說，“二天你有機會到了成都，一定要請你到我家來耍。”


  “還有我咧？啷門不請我？”楊木青插了句嘴。


  “請你蹲門角角。”


  蘇雅平搶著替林素素答複了楊木青。


  然後又對林素素意味深長地說：“啷門？還舍不得離開我們麽？”


  邊說邊朝丈夫瞟了一眼。


  見妻子話中有話，楊木青趕緊轉移話題，口不擇言地說：“別個是在遊鼻帶那兒用眼淚換到調令的。”


  見楊木青揭了底子，林素素頓時臉紅了，表情十分尷尬。


  “好好，不開玩笑了！”蘇雅平打起圓場來，“素素好久走？”


  “這就要等那邊的答複。”


  “但願你夫妻早日團聚。”


  蘇雅平說了些賀辭後，把話題一轉，扯到正事上來：“沒走前，想請你幫到辦件事。要不要得？”


  “我幫得了你啥忙？嘻嘻。”林素素掩口一笑。


  “你啷門不開腔？”蘇雅平挖了楊木青一眼。


  “還是你說的好！”


  楊木青臨陣退縮了，他開不了口，怕林素素當著蘇雅平的麵拒絕他。


  “當到人的麵，有話該說不說。背了人，啥子根兒、葉兒都說不完。”


  蘇雅平埋怨了丈夫兩句，然後微笑著對林素素說：“能不能在你大輩子樸科長麵前幫我們說一聲房子的事情？”


  “這……”林素素考慮了一下說，“這個事，我一定幫你們的忙！”


  “太謝謝了！”蘇雅平連連說謝，“你幾時走，也得說一聲，到時候，我要是走路吃力莫法送你，我一定喊他來送你！”


  林素素答應幫忙後，不到一周時間，樸科長主動找到楊木青，帶他去看房子。


  房子在一幢二層木質結構的筒子樓上麵。


  這幢樓離正廠門口有幾百米遠，是以前的前繅甲班寢室，現在成了家屬宿舍。


  朱鳳廠的家屬宿舍分兩片，一片在廠區，一片離廠區比較遠，遠的這片被稱作“山邊宿舍”。


  楊木青和蘇雅平的這個新家就安在山邊宿舍。


  這是樓梯口的一個單間，是個正方形的木地板房。


  樓梯設在中間，左右兩邊各五戶。


  九戶都是呈“日”字型的兩間房子，唯獨分給楊木青兩口子的是一個呈“口”字型的單間。


  房子雖然隻有一間，但比較寬敞；

  門前空出了一個“口”字的餘地，這塊空地右邊是隔壁，左邊是走廊，不是過路的地方，楊木青兩口子住進來後用竹子和篾席自建了一間灶房。


  於是他家也跟別人的麵積一樣大了，都是呈“日”字型的兩間房。


  不同的是，人家灶屋兩麵都是磚牆，他家灶屋左麵是篾席沿著樓梯欄杆夾成的竹牆。


  進屋以後，隻見正麵有三排玻璃窗。


  從窗口可以遙望通向工廠的馬路。


  這條馬路是朱鳳廠職工活動的主要場所。


  不光是住在山邊宿舍的職工上、下班或子弟上學、放學要在這路上來來往往；


  就連住在廠區的，每天散步也要在這路上溜來溜去。


  從楊木青家的窗口往馬路上看，還能看到那兩處標誌性的路標——黃葛樹和大椏口。


  它們也是散步的人們用來衡量路程的尺子。


  “我今天走到大椏口去了！”朱鳳廠的小朋友往往會用這種自豪的口吻來炫耀他的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