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之音

  看到女兒哭,季半夏又心疼又委屈,再也顧不得許多,她用力掰傅斯年的胳膊,想把阿梨搶回來。


  傅斯年沒管她,只顧著低頭安慰阿梨:「阿梨乖,不要怕,媽媽心情不好,不是對阿梨發脾氣,阿梨不怕……」


  現在輪到傅斯年做好人了?季半夏心裡火冒三丈,沖傅斯年嚷起來:「你現在開始當好爸爸了?當初你是怎麼對阿梨的?現在還有臉來裝好人!」


  傅斯年語塞。當初他是不想要阿梨,因為他以為阿梨一定會胎死腹中!


  沒想到蒼天有眼,阿梨竟然這麼頑強,這個小小的生命,竟然擺脫了命運的詛咒,活了下來!


  哪怕她並不那麼完美,那怕她是個病孩子,他已經在內心無數次感謝過上蒼!

  昨天夜裡,他在自己床前跪了很久很久,感謝上蒼的仁慈,感謝上蒼的垂憐,給了他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兒。


  面對季半夏的指責,他無話可說,只能說一句:「半夏,對不起,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季半夏爆發了:「什麼苦衷?到底是什麼苦衷,讓你一次又一次不要我的孩子?豆豆是這樣,阿梨又是這樣!傅斯年,你心裡到底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她和他認識這麼久,糾纏這麼久,哪怕她和他結髮為夫妻,他的內心,都不願意為她敞開嗎?


  她以為愛是坦誠和信任,而他,對她卻沒有任何坦誠和信任!他愛她嗎?他愛過她嗎?她不知道!

  季半夏力竭聲嘶的吼叫,傅斯年的沉默和退讓,大哭的孩子,引來了旁邊一個阿姨的注意。


  她開車已經走了,又下了車,過來勸道:「你們別吵了,看看孩子都哭成什麼樣了?多漂亮的孩子,太招人疼了!為了孩子,再大的矛盾也先忍忍,回家背著孩子,關上門吵,別嚇著孩子了!」


  傅斯年朝阿姨點頭致意:「謝謝提醒……」


  季半夏這才注意到,阿梨一手拉著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抱著傅斯年的脖子,哭得頭髮都汗濕了。一張漂亮的小臉上全是恐懼和驚慌。


  阿姨走了,季半夏的怒火也消失了一大半,她抱著阿梨,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她。


  阿梨慢慢止住了哭泣,她清亮的大眼睛看著季半夏,久久地看著,小小的嘴唇顫抖著。


  季半夏凝視著女兒的臉,阿梨這副樣子,讓她想起了她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那時候,小小的人兒躺在她的臂彎,也用這樣專註的眼神看著她,似乎想牢牢記住母親的臉。


  「阿梨,寶貝!」眼淚一下子湧入眼眶,季半夏把臉貼在女兒臉上,淚水無聲的從臉頰滑落。


  突然,她聽見了阿梨的聲音,小小的,柔軟的聲音:「媽媽!」


  阿梨在喊她?季半夏做夢般抬起頭,她完全忘記了和傅斯年吵架的事,她看著傅斯年:「阿梨剛才叫我媽媽了?是嗎?她叫我媽媽了?」


  傅斯年也聽見了阿梨的聲音,那麼嬌嫩,那麼柔軟,那麼愛嬌的一聲媽媽。


  「是的!阿梨說話了!我們阿梨說話了!」傅斯年臉上的驚喜,比季半夏只多不少。他的眼睛充滿了喜悅,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季半夏狂喜,她捧起阿梨的小臉,眼淚洶湧澎拜:「阿梨,你叫媽媽了對嗎?再叫一聲好不好?媽媽真喜歡聽你的聲音,寶貝,再叫一聲媽媽好嗎?」


  也許是季半夏的反應太強烈了,阿梨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把頭埋進季半夏的頸窩,就在季半夏和傅斯年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又輕輕喊了一聲:「媽媽!」


  季半夏緊緊抱住阿梨,喜極而泣:「哎!寶貝,媽媽在,媽媽在這裡!」


  傅斯年的眼眶也濕潤了。他還以為阿梨不會說話,他已經接受了阿梨是個啞巴的事實。沒想到,阿梨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阿梨開了頭,就收不住了,阿梨一直不停地喊媽媽,喊了一聲又一聲。


  季半夏也不厭其煩地答應她,答應了一聲又一聲。


  傅斯年濕著眼眶微笑著,內心充滿了巨大的感動和喜悅。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阿梨的頭髮不黑,有些發黃,但是極軟,極順,極光亮。不像季半夏的頭髮,倒像洛洛的頭髮。


  傅斯年想起季半夏以前說過的話,有這樣頭髮的女孩,性情一定溫柔善良。


  他的阿梨,是個多麼柔順,多麼乖巧,多麼善良,多麼可愛的小天使!


  傅斯年的手很大,很暖,很溫柔。


  阿梨和媽媽親昵夠了,扭過頭,朝傅斯年伸出手臂。


  傅斯年抱過女兒,在她圓圓的小臉上深深一吻:「寶貝,爸爸愛你!」


  阿梨咯咯地笑了,大眼睛亮晶晶的,臉頰上兩個小小的酒窩。她用雙手撫摸著傅斯年的臉頰,用甜軟的童音,嬌嗲嗲地喊了一聲:「爸爸!」


  傅斯年的心被幸福重重地撞擊,撞擊得他都傻了,他看著阿梨微笑的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阿梨開口叫他爸爸了!他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突然,來的這麼快!

  傅斯年發傻的樣子,讓阿梨覺得很好玩,她揪著他的鼻子,嘟起嘴撒嬌:「爸爸!」


  傅斯年只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天籟之音,不過如此!

  他猛的將阿梨抱緊,拚命地吻她的頭髮,吻她小小的臉蛋:「寶貝!我的乖女兒,爸爸愛你!爸爸今天好開心!」


  阿梨對他,卻沒有對季半夏那麼慷慨。喊了兩聲爸爸就沒再喊了。不過,傅斯年已經開心得快要傻掉了。


  季半夏擦乾眼淚,看著父女倆開心的樣子,心裡又欣慰又痛苦。


  剛才和傅斯年的對話被那個阿姨打斷了,現在再接起來,氣氛也不對了。


  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繼續追問傅斯年,到底是繼續追問,還是抱起阿梨回家,留給他一個背影,她在糾結著。


  為什麼,為什麼總要她低三下四地追問,為什麼不是傅斯年開誠布公地把自己袒露出來?


  這段關係,為什麼讓她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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