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你這個混蛋女人
是教堂。
居然是教堂。
沐筱溪怔怔的看著在橘暖的餘暉沐浴下的小小教堂，眸心在劇烈的跳動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亂激動個什麼。
這間小教堂就位於醫院不遠處的地方，她陪著秦南澈散步的時候也經過幾次，但是今晚，她卻格外的震動。
也許是因為秦南澈明天就要上手術台了。
也許是他們今天隨意卻剛好撞到了某個巧合的裝扮。
也許……
沐筱溪覺得她的腦袋亂糟糟的，怎麼也理不清一個頭緒，又怕自己胡思亂想導致走火入魔了，索性就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這沒什麼的，沐筱溪在心裡勸著自己。不過是恰巧而已。
秦南澈見身旁的小女人一開始還激動不已的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但是過了幾分鐘之後居然又冷靜下來，一時之間也有些難得的錯愕和忐忑。
他把她帶到這個地方，難道她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秦南澈抿了抿唇，清澈的眼眸中浮現起一絲懊惱。
他握緊了沐筱溪的手，直接牽著她走進了教堂。
沐筱溪覺得她的靈魂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身體，浮在半空中看著她溫柔的笑。
教堂里空無一人，但是四周的窗台上卻擺放著粉玫瑰。
秦南澈帶著她走到最前面，然後面向了她，黑眸直視著沐筱溪又緊張起來的可愛容顏。
「沐沐……」
自從她說起要假裝情侶之後，他對她的稱呼就從「筱溪」變成了「沐沐」。
她並不明白這背後代表著什麼，但是總歸是他，怎樣都好。
秦南澈溫和的嗓音里也有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緊繃之感，但是聽起來，還是如清風細雨一般，吹拂的人心都舒適。
沐筱溪雙手被他緊握，掙脫不得，也不願掙脫，就仰著頭愣愣的看著他。
秦南澈的雙眼如一汪溫暖的泉水，就那麼輕輕的流淌過沐筱溪的心臟。
「你面前的這個人，比你大好多歲，也有很多這樣那樣的缺點，有時候犯起倔來，幾乎沒有人能夠受得了，他經歷了很多事情，大多數都是不好的，所以，他的心被打磨的特別冷硬，熟悉他的人都說，秦南澈溫柔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刀槍不入的心臟，還有就是，哪怕他不願意承認，可是他跟你確實有著代溝……」
「他不明白愛情是什麼東西，也分不清喜歡和愛的界限，但是對於你，他卻在模糊之間有一個清晰的定位，那就是餘生漫長，他很希望你能夠陪在他的身旁。」
「只不過，明天的這個時候，他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或許躺在重症監護室里，不知道醫生已經連續給他下了無數個病危通知，或許……命好一些的話，以後的人生依舊能夠活蹦亂跳，他的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其中還涉及到生死，這樣的他，這樣的秦叔叔，你願不願意接手他以後的生活？你，願不願意嫁給他為妻？」
沐筱溪覺得她的眼睛澀痛。
她以為自己在強忍，孰不知，早已經在秦南澈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淚如雨下。
沐筱溪恨死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明明知道，他們倆的關係不過是她一時貪心說下的戲言，不過是一時情難自禁想要他們之間有一個跟愛情有關的關係，哪怕是假裝也好，他怎麼就能演的這麼逼真呢？
她竟然都快相信了。
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
相信他很期待著她能夠加入他人生的一部分。
相信他，不管生死，都想要跟她說這些心裡話，不給彼此留遺憾。
既然他這麼入戲，沐筱溪又哪裡能輕易的更改劇本，忘了初心呢？
她抬著頭，哭紅的眼睛深深的望進了他的眼睛里，哪怕下著雨，也極其美麗。
沐筱溪到底還是有些自卑的心理。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當她為了秦南澈不顧一切，當她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時候，她眼睛里閃爍著的光芒，絲毫不比雷心寶、溫佳歌、應尚尚這些已經做過女主角的女人們差。
只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變成白天鵝的醜小鴨，所以從來都沒有發現過自己的美麗罷了。
但是秦南澈卻看到了。
不光如此，雷心寶他們這些接觸過沐筱溪的人，都看到了。
沐筱溪感覺自己好像是沉浸在一場美夢裡。
夢裡，她聽了秦南澈的真切表白后，燦爛溫暖的對他笑著，鄭重的說著最神聖的婚禮誓言，「我，沐筱溪，請你秦南澈做我的丈夫，我生命中的伴侶和我唯一的愛人。我將珍惜我們的感情，愛你，不論是現在，將來，還是永遠。我會信任你，尊敬你，我將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我會忠誠的愛著你，無論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是艱難的還是安樂的，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無論準備迎接什麼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在這裡。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我會將我的生命交付於你。你在哪裡死去，我也將和你一起在那裡被埋葬，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會有你在身邊生死相隨。」
她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極其的認真。
每一句話都說的堅定。
秦南澈忽然就哽住了。
他輕顫著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很簡單的形狀，但是沐筱溪卻從那綻放的淺光中看到了幸福的味道。
秦南澈托起了沐筱溪的左手，慢慢的將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怎麼辦？」沐筱溪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哭著說，「我沒有給你準備婚介……」
「你那麼聰明，可以想一個辦法把我套牢啊。」秦南澈的眼眶也有些紅。
沐筱溪眨了眨眼睛，也拿起了秦南澈的左手，在他的無名指上輕輕的劃上一道，然後低頭吻住。
畫地為牢。
秦南澈心甘命抵。
一向沉穩鎮定的他再也無法控制住內心的潮湧，攬過了沐筱溪的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這一刻，沐筱溪真的聽到了幸福在敲門的聲音。
……
夜晚，兩個人躺在一張病床上，還是習慣性的秦南澈在沐筱溪的身後摟著她。
沐筱溪還在看著自己的戒指，心頭涌動著莫名的情愫。
她從前總覺得輕言生死太過隨意，生命原本是一個值得看重的東西。
但是，當秦南澈給她戴上戒指的一剎那，她忽然發覺那時心裡澎湃的感覺彷彿真的只能用恨不得立刻死去來證明的才好。
她真希望這場夢能夠做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沐筱溪和秦南澈都覺得此時此刻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可能是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該先說什麼。
唯有用全部的力氣將對方抱住。
「如果不是明天要手術，我今晚真的想過一過洞房花燭。」秦南澈輕輕的咬了一下她粉嫩的耳珠。
沐筱溪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低笑，「所以你要勇敢一點兒啊，堅持過明天那場巨大的考驗，還怕以後沒有機會洞房花燭嗎？」
「你說得對。」秦南澈也笑了。
沐筱溪在他的懷裡轉了個身，抱住了他，「秦叔叔……」
「嗯？」他嗓音磁性好聽。
「我……」沐筱溪動了動唇，又改變了主意，「等你明天手術成功，我再告訴你。」
秦南澈何其聰明，他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沐筱溪想要說的是什麼，又見她低垂眉眼，小女人的模樣，心動不已，親了親他的鼻尖，「好啊，一言為定。」
沐筱溪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輕聲道，「一言為定。」
……
可是，儘管沐筱溪答應的篤定，卻到底還是食言了。
秦南澈的整個手術過程兇險萬分，哪怕從手術室里出來，也煎熬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徹底的挺過來。
不管如何，他到底還是挺過來了。
意識清醒的第一秒，秦南澈就迫不及待的啞著嗓子喚道，「沐沐？」
回答他的，是雷心寶愧疚不已的話語，「沐沐她，離開了。」
……
是啊，沐筱溪走了。
一開始秦南澈還不相信，他們明明在手術的前一晚約定好了，只要他檢查下來，她會把那句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對他說出來，而他也有三個字想對她說。
她怎麼就走了呢？
沒有跟他打過一聲招呼，甚至沒有留過隻字片語，就離開了。
在後來養病的時光里，秦南澈在思考的只有這個問題。
後來，他終於痊癒出院，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秦南澈把雷心寶送到機場，像大哥哥一樣拍了拍還在自責內疚的雷心寶的肩膀，溫和道，「你這肚子眼瞅著就大了，還是早點兒回去的好，和薄寒初好不容易經歷了風雨在一起，別再任性，珍惜當下。」
雷心寶落淚點頭，「我知道了，對不起南澈，你手術的那段時間我也跟著魂不守舍的，好不容你盼到你脫離了危險，我想能休息一會兒，可是卻……」
這段話，雷心寶已經跟他解釋了很多次，秦南澈又心疼又無奈，哄著她說，「不怪你，要怪只怪你哥哥沒有給沐沐一個安穩的懷抱，不過你放心，我會找到她的，一定會的。」
雷心寶哭著看著他，「嗯，我相信你可以的，你們倆還要當我孩子的乾爹乾媽呢，哦，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我記得有一次你被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嚇得不行，沐沐卻難過的強迫自己冷靜著說，等她什麼什麼的，就去找你，我當時一心想著你的事，就沒有聽清。」
「好，我記住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代我向媽媽和嘟嘟說一聲，我找到老婆就回去。」
「嗯，你一定要帶著她回家啊。」
「一定。」
……
秦南澈派人查過，沐筱溪沒有回國的訊息，她一定還在國外的這個城市。
只是這裡這麼大，他卻毫無頭緒。
望著蔚藍的天空，重生的喜悅已經漸漸的散去。
他恍然發覺，如果說以後的日子裡沒有了沐筱溪這個人，好像他從鬼門關上走回來也沒什麼意義。
不知道這種想法若是被心寶他們知道，會不會被他們群毆。
秦南澈低笑著想。
他沒有離開這個城市，還把醫院旁邊的那間公寓買了下來，並住了下來。
這是沐筱溪唯一知道的他會在的地方。
可是，他漫無目的的尋找了6個月，依舊杳無音訊。
手機里僅存的一張沐筱溪和他在海邊的合照，是他僅有的念想。
又過了一個月，就當他以為沐筱溪可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國內時，他偶然在咖啡廳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手機相冊里的照片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驚喜的用英語說了一句，「我認識她，她是我的漢語老師。」
秦南澈猛地一震。
……
按照那個長著可愛雀斑的小姑娘的指示，秦南澈立即坐車到了偏遠的一個小村落里。
那個村落有著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微風拂過，像是紫色的海。
他站在這片花海里，看著不遠處的涼棚中，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挺著隆起的腹部，正坐在椅子上看著一本育兒書。
秦南澈走了過去。
沐筱溪還渾然不覺，只感覺到頭頂有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她還以為要下雨。
「請問，一個女人在一個站在死亡線上的男人說過的話，是不是可以輕易的就不作數？」
突然斜入的聲音，讓沐筱溪手裡的書一下子落了地。
她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動。
秦南澈的眼睛里有著水光在涌動。
他也知道，他面前的小女人也如同他一般。
「有個人欠了我一句話就跑了，她不仁，但是我不能不義，她口口聲聲說希望我假扮她的男朋友，但是我卻把她對我許下的婚約誓言當了真，她說，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會有她在身邊生死相隨。」
「沒錯，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那句沒來及說出的話是什麼，但是我不能不說，我找了她半年多，就是想把欠她的話親口告訴她。」
「沐筱溪，你這個混蛋女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