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天氣陰沉沉的。
齊援朝和劉喜驅車來到了京城北郊的「虹口」監獄。
這幾天,齊援朝精神狀態很差,雙眼沒有了昔日炯炯的光芒,花白的鬍子好幾天沒颳了,看上去憔悴不堪。
走在前面的劉喜掏出證件后,守在門口的武警戰士仔細的察看后,立刻向他倆敬了一個軍禮,然後摁了一下手中的遙控器。厚重的鐵大門發出「哐哐」的聲響,徐徐地打開了。
兩個人在一名中年獄警的引領下,來到了9號接待室。這間十幾平方米的接待室,是專門為軍警內部公職人員會見準備的,不對家屬開放。
中年獄警一行人來到門口,站崗的武警立刻推開了門。
「齊將軍,請——」
中年獄警伸出手,作了一個請的姿勢。等他倆進去后,中年獄警立刻跟了進去,打開後門,快步走了進去。
從來到監獄門口到接待室,齊援朝一句話都沒說,神情凝重。兩人坐下后,劉喜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他,見他目光獃滯看著某一處,咂巴了一下嘴,想和他說句話,可又不敢打擾。
此時,房間里死一樣的沉寂,除了呼吸聲沒有一絲雜音。
約有五六分鐘左右,從後門里傳來手銬、腳鐐「呼啦啦」的聲響,不多時,面色冷峻,一臉淡定的徐浩走了進來。
「首長、老大——」
徐浩看見他倆后,犀利的目光一一的掃過他倆的臉龐,突然發覺齊將軍比上一次見他老了許多。
「你,你讓我說你什麼……」
坐在椅子上的劉喜先是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齊援朝,見他黑著臉怒視著徐浩不說話,就率先張開了口,可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啪,啪啪……」
齊援朝站起來黑著臉快步走到徐浩面前,二話不說用力的抽打著徐浩的臉龐。他本以為,徐浩會立刻躲開,可他不單不躲,反而仰著臉任憑打。
劉喜看到這一幕全身一緊,滿臉驚愕,這是齊將軍恨鐵不成鋼啊!
「首長,首長……」
劉喜反應過來后,急忙上前拉住了齊援朝的手時,發覺他眼圈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
這位五十八歲的老首長,曾經在越南自衛反擊戰中戰功赫赫,鐵骨錚錚,跟隨了他十多年的劉喜,這是第一次見他流淚。
「嗙——」
徐浩看見教導他、寵溺他數年的齊援朝眼裡泛著淚花時,全身一顫,便撲通跪在了地板上,給他磕了一個響頭。
「首長,我對不起您對我的栽培!」
此刻,站在門口的中年獄警和武警戰士,看見這一幕,也都為之動容。
「首長,您坐下,坐下,消消氣。」
劉喜見齊援朝嘴唇翕動著,把他拉回到了椅子上。
「浩子,起來!你說,你為了一個女人,值得你大動肝火嗎?」
劉喜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看著這位曾立下赫赫戰功的部下,竟然為一個女人把命搭進去,覺得太不值得了。
「因為我的女人被人害的生不如死,我要保護她!」
徐浩盯著他淺一笑,雙眼流露出了堅毅的目光,繼而擠出一絲苦笑又道:「老大,從今以後,你抽屜里的煙就不會少了……」
「行了,別說了,給首長聊幾句吧。」
劉喜強顏歡笑拍了拍徐浩的肩膀,就立刻轉過了身去。
「首長,我……」
徐浩盯著齊援朝,擠出一絲笑容。
「臭小子,別,別叫我首長,我聽著彆扭。平日里你弔兒郎當的,我都習慣了,今見你一本正經的樣,我還真不習慣。」
齊援朝咂巴了一下嘴,打斷了他的話。
「哎,老頭子……」
徐浩低下頭微微一笑,抬起頭時,發覺齊將軍佝僂著身體,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
滿臉驚愕的徐浩怔怔的盯著門口,雙眼蒙上了一層薄霧……
「小子,剛才我忘記告訴你了,老頭子為了把你從公安部要到軍事法庭,都和公安部長動了槍。為這事,老頭子受到了嚴厲的處分,弄不好軍部會命他提前轉業。」
這時,劉喜又跑了進來,看著徐浩神色凝重的道。
徐浩聽后一臉愕然,怔怔地望著門口,腦海里浮現出了來到特種部隊,第一天見到齊援朝的情景畫面……
中午十一點左右,徐浩在牢里獃獃的出神時,聽見獄警傳他去會見室。
「浩子,浩子……媽來看你了,兒子,兒子,你的臉怎麼腫了?」
丁秀娥看見兒子走出門口的瞬間,就隔著厚厚的玻璃窗,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看見媽媽淚流滿面的「砰砰」拍打著玻璃窗,徐浩的鐵石心腸在這一瞬間徹底的被融化了。想起後天就會與媽媽陰陽相隔,頓時,淚水涌了出來。
「哥,哥——嗚嗚……」
徐玲玲看見臉色蒼白的哥哥戴著腳鐐,眼淚奪眶而出。
會見室是用厚重的隔音玻璃隔開的。如果雙方不用電話交流,說話是聽不見的。徐浩看見玻璃外面的媽媽滿臉焦急的表情,打著手勢給他說著話時,就想加快腳步,可被腳鐐絆住了。
在這一刻,他才感受到失去自由的痛苦。
「媽,媽你坐下,用電話給哥哥說話,隔著玻璃我哥聽不見。」
徐玲玲見哥哥已經坐了下來,急忙拿過會見窗口旁的電話遞給了媽媽。
「媽——」
徐浩叫了一聲,想對媽媽說句安慰的話,可突然感覺喉嚨被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來了。
「兒子,你傻啊,你也太衝動了……」丁秀娥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想了一下道:「如果,我,我不逼著苟麗麗離開你,也許就不會出這事了,都怪我,都怪我啊……」
「媽,你別自責了,我都知道了,不怪你。以後,我就不能給您盡孝了。」說到這裡,徐浩抬起紅紅的眼圈看著妹妹淚眼婆娑的臉龐,說:「玲玲,你要照顧好媽媽,要聽話,以後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嗯,嗯嗯,哥——嗚嗚……」
徐玲玲用力的點著頭,一句話沒說完,就趴在平台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直在會見室外等待著的大黑他們,見丁秀娥母女倆踉踉蹌蹌的走出來后,立刻迎了上去……
大黑和苟佳丹攙扶著丁秀娥坐進車裡后,才返回來和劉文峰、米濤匆匆走進會見室。其實,臨來的時候,青龍幫的兄弟們也打算來和徐浩告個別,可是被大黑攔下了。
「浩子,浩子……」
大黑和苟佳丹走在前面,看著目光獃滯的徐浩,輕聲的打了招呼。
「浩哥,嗚嗚……」
米濤剛邁進會見室的門,叫了一聲,就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跟在後面的劉文峰,叫了一聲浩哥,緊繃著雙唇沮喪著臉也。說不出話來了
徐浩、大黑和苟佳丹三個人回憶著兒時在一起快樂的時光,聊著聊著,都流出了眼淚。
下午,關美琪和夏荷第一撥見了徐浩。走進會見室后,夏荷見關美琪急匆匆朝著會見窗口走去時,就知趣的躲到了一旁的角落裡。
來到窗口,關美琪凝視著面帶微笑的徐浩,拿起電話還沒張嘴,眼淚就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