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想見你
回到家,她卸了妝,將衣服過水烘幹後,穿上那條白裙子,特保守。
長度到腳踝,高度到頸項,喇叭袖至肘部,由窄漸寬,垂直傾斜而下,身段隱隱約約,她梳了長直的頭發,素顏幹淨,本應是一條特別仙氣的裙子,她隻感到視覺壓迫撲麵而來。
敬舒心中一梗,迫切地脫下裙子扔在地上,她有些顫抖地順著牆根坐下,不肯去看鏡子,自從整容以後,她便很少正視這張臉,濃妝豔抹才覺心安。
明明知道宋司璞最不喜濃妝豔抹的女人,她的妝容由淡入精,又由精入濃,仿佛想要掩蓋晦澀的內心,如今讓她用真正的素顏示人,仿佛將她最醜陋的一麵剖開給人看。
敬舒不斷得深呼吸,給自己做思想工作,她如果無法觸碰宋司璞的內心,她便撼動不了宋氏家族的一角,她再次嚐試穿回那條裙子,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當背後的鎖鏈掛住了頭發,她解不掉,便煩躁的撕扯衣服,最終將衣服再次扔在了一邊。
那麽的抗拒,仿佛抗拒複製的命運。
誠叔從門外敲了敲門。
敬舒顫了顫身子,拍了拍臉,她若無其事的開門。
誠叔看了看裏麵,說,“紀小姐怎麽沒開燈。”
敬舒微微一笑,“剛剛小睡了一會兒。”
誠叔將一隻裝在籠子裏的小白兔遞給她,“這是您要的紅眼小兔子。”
敬舒本能的往後躲了躲,她說,“先放在院子裏吧。”
“您的臉色有些……”
“我沒事。”敬舒關上門深呼吸,克服心理排斥,再次撿起那條裙子。
宋司璞生日那天,風大雨大,敬舒黑長直的發散在腰間,素顏,白裙子,白布鞋,拎著那隻小白兔,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一個人住在距離上班很近的繁華商業街號稱樓王的商業房,高層段上下兩層的複式,敬舒特歡樂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將籠子裏的小兔子提得高高的,她想象著陸瑾喬該有的樣子,“宋總,生日快樂!”
宋司璞微微一怔。
敬舒脫掉布鞋,抱著小白兔的籠子走進他的家裏,左顧右盼,“今天你的生日,沒有準備?”
宋司璞眼裏欣喜若狂的火苗在敬舒開口說話那一刻,寂寂熄滅了,他的視線落在敬舒的裙子上,陳舊泛黃的裙子,有他熟悉的煙頭燙口,還有那些懷念的褶皺,當認出這是誰的衣服時,宋司璞的神情瞬間陰沉下去,眼神銳利如刀,他大步向敬舒走來。
敬舒下意識護住胸口,往後退了一步。
宋司璞近乎粗魯的拽過她的領口,將她掀翻在地,扯掉了她的衣服,敬舒尖叫一聲,本能的抓緊了胸前一塊遮羞布,許是這一切狂風暴雨來的太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慌了神。
他低喝,“脫掉。”
敬舒極力穩住心神,強顏歡笑,“宋總這麽急不可待?”
宋司璞一把扼住她的下顎,將她從地上拎起來,他鐵青著臉,怒目而視,一字一頓,“我說脫掉。”
他盛怒的表情,像是一頭凶狠的狼,鼻梁微微皺起,吃人一般的狠戾。
敬舒被他惡寒的神情震懾,她直直看著他,繃著臉,脫掉那條裙子,用力丟在他麵前。
宋司璞扼住她的下顎猛然將她丟開。
敬舒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頭重重磕在牆壁上。
“滾出去!”宋司璞惡寒。
敬舒像是一個自作聰明,卻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女人,她淡定起身,還想說什麽。
宋司璞不想看,不想聽,他從後麵推了她一下,敬舒一個踉蹌撲了出去,連同她的兔子,宋司璞重重甩上門。
敬舒的身體輕輕顫抖,有些頭暈目眩,額角上有液體淌了下來,她定了定心神,本想從容離開,可終究是護著胸口落荒而逃。
宋司璞拎著陸瑾喬的舊裙子站在門後,眼底浮起堅硬的冰霜。
大雨傾盆,商業街上車輛呼嘯,行人撐著傘匆匆走過,敬舒隻剩下一個文胸和一條內褲遮羞,她拎著兔子赤著腳往回走,有人可憐她,便遞給她一件外套。
“謝謝。”敬舒接過外套披在肩頭,沿著街邊往回走,雨水混著鮮血糾纏發絲模糊在臉上,她微微縮著脖子,有些顫抖的木訥,似是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模仿陸瑾喬而引起他的憤怒,亦或者隻是因為一條裙子便激怒了他?
或許,隻是因為她冒犯了陸瑾喬,觸碰了他的禁忌。
他和陸瑾喬之間的感情,是不可撼動的。
這可真是自作聰明了,以為有了這張臉,便能主宰他的一切,她走上了多麽愚蠢的一條路。
敬舒淋著雨,想到這裏微微抿緊了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無論她有沒有取得宋司璞的信任,這個男人都是不可逾越的。
他心有所屬,他心如磐石。
敬舒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醜,唱著大戲跳著大舞,竭盡所能嘩眾取寵,可是座下的觀眾並沒有被逗笑,他們隻是冷靜地看著她醜態百出。
她微微揚了揚臉,將眼淚逼回眼眶,又揚了揚臉,吸了吸鼻子。
她站在街邊伸手打車,暴雨的夜晚出租車最難打到,她的手機在包裏,包掉在了宋司璞的家裏,也不知他有沒有扔掉。
呼嘯的車如箭矢穿梭在雨中,霓虹模糊在雨霧裏,敬舒將頭發全部撩向腦後,露出美麗蒼白的臉,她再次伸手揮了揮,試圖攔車,這樣的雨夜,誰能看得到一個纖瘦的美貌晃動在綠化樹下的陰影裏。
飛濺的水漬潑滿全身,敬舒狼狽地吐了口汙水,裹緊衣服繼續往前走,或許在三岔路口處更容易攔到,她這個樣子坐公交車肯定是不妥的。
她正失魂落魄,有車忽然在她身側緩緩停下。
敬舒怔了怔,轉臉看去。
一輛黑色的大G緩緩落下車窗,露出一張俊美幹淨的臉,紀臨江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閔敬舒?”
一句閔敬舒,便讓敬舒瞬間淚如雨下,忍了那麽久的眼淚和情緒,聽見這久違的三個字,潰不成軍,她慌亂的抹了把臉,讓人誤以為她擦去了臉上的雨水,她揚起燦爛的微笑,“紀總。”
紀臨江笑,“你這是又搞哪一出?今兒個不是你生日嗎?”
他記得她的生日,哦,也對,他曾經在她生日那天,送過她一個翡翠鸚鵡的吊墜。
敬舒說,“這不給宋司璞上演了一出悲情戲麽。”
紀臨江是何其聰明的男人,他說,“上車。”
敬舒微笑,“謝謝。”她在後排落座,將兔籠藏在椅子下麵。
車裏隻有紀臨江一個人,她說,“紀總還有親自開車的時候。”
“你當我是什麽人。”紀臨江語氣平常,他把著方向盤,腕表品味。
車裏的味道很幹淨,敬舒對紀臨江的印象皆是車上辦公,愛笑,愛玩的城府男人,可是又充滿危險的不確定性。從沒見他自己開車的時候,今天,仿佛對他又解鎖了新的認識。
車內很安靜,隻聽得見雨刷器的叮嚀聲,敬舒披著衣服端坐,盡量讓自己顯得端莊得體。
這種漫長的沉默,莫名讓人有些煎熬,似是自那次紀臨江以極端的方式,幫她獲得宋司璞的信任以後,她和紀臨江之間的距離,便拉近了些許,這些近距離源於信任的合作關係,她知道就算她侵害了紀氏的利益,闖入他的雷區,他也沒有真的傷害她。
他懂得以退為進,保全她這顆棋子。
敬舒吸了吸鼻子。
紀臨江揚手,便將一包紙巾從前麵拋給她。
敬舒說,“謝謝。”她擦去臉上的雨水和血跡,用衛生紙按在額角。
“去哪兒?”紀臨江問。
敬舒說,“回去休息。”
“去醫院看看。”紀臨江淡淡說了句。
敬舒說,“不用,皮外傷,已經不出血了。”
紀臨江沒有再說什麽,隻說了一句,“我需要先回去一趟,一會兒送你回去。”他所住的別墅區距離市區更近,而敬舒的家在城郊,他似是有事處理,便將車徑直開回了家。
他家的別墅,比敬舒想象中奢華,黑白色搭配,簡約現代風,家具不多,充滿藝術的氣息,乍一看,像是走進了一家博物館,燈光淡黃色。
敬舒隨他下車,走進一樓客廳,客廳裏很溫暖,家庭醫生幫她清洗額角的傷口,貼了一塊紗布上去。
保姆阿姨給她找了件初秋的針織衫和牛仔褲,“我女兒的衣服,小姐,您先救急,先生這裏沒有女士衣物。”
敬舒在客廳拐角處套上牛仔褲和針織衫,將頭發隨手挽起,正收拾自己,忽然有毛絨絨的東西蹭她的腳踝,她低頭看去,一隻貓咪正蹭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