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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找到她(三)

  “母族那邊有風聲稱你跟大少的槍擊案有關,把你咬的很緊,說是因為大少為了陷害二少,在二少辦公室狙擊了‘插手財產分割’的紀夫人,一石二鳥,你為了給母親報仇,所以弄死了大少。”阿褚說,“夫人前段時間日夜守在您外祖父身邊時,就有傳言夫人幹預繼承人和財產分割事宜,這些傳言吹得特別猛,那邊的家族對夫人都諱莫如深,夫人又不避嫌,成為了眾人的眼中釘,還沒回國,就被人害了。”


  黑暗中,紀臨江冰冷的死寂許久。


  阿褚說,“不過您放心,我們也抖了一些傳言出去,大少為了陷害二少對夫人下手,三少為了繼承家業做掉了大少,有這些傳言擋著,您作為外戚,不會被人考慮其中,三少是中韓混血,本來爭家產就不占優勢,這次他沒有替您護住夫人,這樣的人,不值得扶持,讓四少撿個便宜也不錯,對了,您外祖父還有私生子,我們把這些消息都抖出去了,混淆視聽。”


  紀臨江支著額頭,所有的痛苦憤怒蒼白都隱匿在黑暗中,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追尋線索並不難,外祖父病入膏肓,閔敬舒開始動作。


  這個女人身上有東西,她應該聽到了關於他母族的一些線索,趕在這個關口行動,分散他的精力。


  幹預他的家族紛爭,散播謠言將他的家人推至風口浪尖、接著落水、假死、死而複生……


  這些他曾經對宋司璞做過的事情,宋司璞和閔敬舒聯手對他做了一遍,是告訴他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麽?


  接下來是什麽劇本?

  用閔敬舒威脅他?交出股權?利用孩子逼他就範?


  這個女人……


  紀臨江全身惡寒的氣息散發出來,她知道他愛她,對她動了該死的感情,所以利用他的感情,釜底抽薪!她懂得怎麽利用他的感情,將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似是鈍刀劃過,一下又一下割在心頭,鋸齒尖銳,將心髒紮的鮮血淋淋,似是融於黑暗萬物,融於這間冰冷卻充斥著她的氣息的房間,將自己的存在抹殺的幹幹淨淨,才能將心頭的屈辱和羞恥擦除,如果他不存在,那麽這些屈辱的情緒便隨之消失,達到冷靜的對衝平衡。


  所以,他要去跟宋司璞做這筆交易麽?

  宋司璞故意留下可有可無的痕跡讓他追尋,不就是等他上鉤麽?依宋司璞如今的秉性,他去要人,他不一定承認人在他那裏,用模棱兩可的態度折磨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去,就掉進了圈套。


  不去,他怎麽可能將他的寵物拱手讓人!

  是了,他們便是拿捏了他這種心理,才堂而皇之的作案,兩人一同等待他自尋死路。


  而那個愚蠢的女人,竟然跟宋司璞聯手了。


  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一次又一次的驗證,一次又一次的結果證明,宋司璞對那個女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他看清了宋司璞眼裏漸漸裸露的占有欲。


  宋司璞看閔敬舒的眼神,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肉體的覬覦,是欲望,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欲望。


  宋司璞或許不會傷害她的性命。


  但不保證,不會覬覦她的身體。


  當男人的欲望積攢到一定程度,便如火山一發不可收拾,宋司璞對陸瑾喬的深情是道德形式上的枷鎖,而男人,是可以把感情和欲望剝離開的。


  他不認為宋司璞一旦滋生了邪念,還會有什麽道德感。


  如今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宋司璞,跟曾經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宋司璞,究竟還是不是同一個人,需要重新估量。


  紀臨江的薄唇繃得更緊了,他在黑暗裏沉重的死寂,許久之後,問,“陸瑾喬呢。”


  “我們正在查,宋司璞現在用的人,都是他爺爺的親信,這些人為了鞏固既得利益,對宋司璞很忠心,我們有點難辦,還在查。”


  “宋司璞在牢裏立了什麽功,查到了麽?”


  阿褚說,“還在查,官方對這件事三緘其口,據說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幾個主要負責人,旁人都不知曉,好像當做了機密封存,係統上對他減刑的原因隻登記了表現良好幾個字。”


  “越是機密,越是大事件。”


  “是的,老板,再給我們一點時間。”阿褚說,“我們的錢還沒花到位。”


  阿褚離開沒多久,便又匆匆折回,“老板,許小姐在外麵,您在海外沒見她,回國後也沒讓她去喪禮,她很傷心,追來了這裏,在宅子外麵淋雨。”


  死寂片刻,他沉聲,“讓她進來。”


  秋雨後半夜小了些許,綿綿潤潤灑在皮膚上,有酥麻的痛感,門衛給許小姐開了門,許小姐驚喜之下,快步穿過停車場,經過花園,往主樓走去。


  那間刑房開了燈,紀臨江穿著白襯衣靠坐在窗前,擋住了窗口飄進來的小雨,掌中拖著一個仙人掌小盆栽,細密的視線落在土壤中,似是發現了土壤中有黑色的東西冒尖,他指尖掠過,便將那東西撥了出來,如果他沒記錯,這放在窗台上的盆栽是他兩年前過生日那天,閔敬舒送給他的禮物,那時候,他們處於熱戀中。


  這黑色的長方體似是一個錄音筆,他按了開關,敬舒愉悅圓潤的熟悉聲音從錄音筆中傳來,她充滿生活氣息地說:臨江,這是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我希望往後的人生裏,我能參與你的每一個生日,跟你白頭到老,我在攢嫁妝呢,也不知道夠不夠,不夠你多給點彩禮讓我當嫁妝呀,哈哈。


  她的聲音在錄音裏猶猶豫豫,拖著長長的尾音,隱隱繞繞,兜兜轉轉,溫溫暖暖,甜甜蜜蜜,最終磨磨蹭蹭卻又輕輕地說:紀臨江,我愛你,祝你往後餘生快快樂樂,每一個生日都有我。


  紀臨江,我愛你。


  她擁有很溫柔的聲音,似她原本溫柔圓潤的心,笑容似夏天的熱風,讓人炫目,如同她曾跳躍在樂園擁擠的人山人海裏,一遍又一遍衝他喊,“紀臨江,我愛你。”如同她曾套著米奇的人偶,拉著一車的生日禮物,在漫天大雪紛飛裏,捧著玫瑰花,一跳一跳的跑向他。


  心髒驟然撕裂,眼淚猝不及防的掉落,紀臨江麵無表情,濃密的睫毛忽閃,帶落成串的淚珠,這種不屬於他的情緒,此刻如巨浪淹沒了他,有種溺水的窒息,前所未有的罪惡感籠罩了他,痛楚的難過翻江倒海,不可抑製。


  他對她,究竟做了什麽。


  這個將一切都托付給她的女人,卻被他生生剝了一層皮。


  他忽然握緊了錄音筆,抬眸,便看見許小姐怔怔站在門口。


  成串的眼淚不過隻是刹那的簌簌,轉瞬便消失不見,他依然麵無表情。


  這間房裏的牆壁上掛著鐵鏈,一側的立櫃上有很多許小姐沒有見過的東西,她失神的看著紀臨江寂靜的神情,將他刹那掉落的眼淚捕捉進了心裏,於是她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掉落,情緒洶湧,“阿姨的事情,我很難過,臨江……”


  她隻當他是因為母親的離去而悲傷。


  她緩步靠近他,想要給他一個安慰的擁抱。


  紀臨江微微抬手,示意她站在原地,“你,找我做什麽。”他很冷靜的開口。


  許小姐愣了一下。


  “如果是祭拜我母親,你可以去她的墓地。”紀臨江說。


  許小姐臉色白了下去,“我就不能來看看你麽?”


  “看我什麽?”


  許小姐語塞,她被他的言語逼進了死角,不知該如何開口,口幹舌燥,“我以前也這樣,可以隨意出入這裏,隨時都能見你啊,我們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紀臨江沒言語,他將手中的錄音筆重新插進仙人掌的土壤中,將盆栽放回窗台上,不急不緩轉頭看她,“小許,我們不可能。”


  他言簡意賅,但卻精準了戳中了許韻樺心中虛妄的念想。


  許小姐臉色更白,像是瞬間被判了死刑,猶自掙紮地說,“什麽不可能,你不會原諒我嗎?還是……”


  “我不愛你。”紀臨江毫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地緩聲,“以前,現在,往後。”


  他的聲音輕慢,迂回,溫柔,但有力,似是解決堆積了許久的一件麻煩,今天終於抽出了時間將這件麻煩事處理掉那般,全無商量的餘地,一語中的,將她心底的念想斷的幹幹淨淨,全然不留半點退路,不給曖昧任何滋生的機會。


  許小姐踉蹌後退了一步,“你騙我,你騙我!你是愛我的!我曾陪你……”


  “你是餘姨,是我爸媽,是小翁,是阿褚,是任何一個我身邊的親人和朋友。”紀臨江淡淡打斷她的話,“你跟她們一樣重要,隻是這樣。”


  他的話說的那麽明白,明白的讓許小姐無地自容,她說,“不,不是這樣的,你在生氣閔敬舒中毒的事嗎?可是,閔敬舒中毒,跟我沒關係!不是我幹的!她陷害我!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臨江,你不能輕信她!”


  “嗯。”


  “既然你知道,你是不是還在責怪我在遊輪上對閔敬舒下手,還在生氣我容不下她,你是故意這麽說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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