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家巷4
再抬頭，朦朧臉上已經端上了溫溫的笑容，「大姑母和五嬸想要這生意，那就拿去吧。周記和衛所的徐知事徐大人已經說好了，就是文書還沒過……」
吳氏本來一直綳著一根筋就怕侄女死咬著不放，她可不像大姑姐，想伸手要就要，要不到頂多拍拍屁股罵一頓娘就走人，她還是要在周家巷過日子的，她五房一大家子月月還是要從侄女手上支錢用的。聽得侄女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吳氏也綳不住了，高興的一拍手，「文書沒過正好！回頭正好用錦繡布莊的名義去簽了好了。徐大人你叔父也是打過照面的……」
周翠銀還沒來得及和吳氏擊掌對眼色表示欣喜的，就聽得上頭重重一聲輕咳，趙氏皺皺眉頭，「好了，你們這也談完了。就說上月的賬目吧。」
周翠銀撇撇嘴，對於大嫂把自己的喜悅生生壓下來不讓釋放她表示非常的不滿，不過看到吳氏一下子蔫了半截兒，周翠銀心裡就有數了，暗暗罵道，肯定是老五那爛泥扶不上牆的又出了什麼壞賬吧。
朦朧朝後伸手，紫蘇立馬將兩本賬冊抽出來放到她手上。「這照例，一本是上個月周記鋪子進的帳，一本是三房支出的帳，大伯母先看看，五嬸稍等。」
青黛聽朦朧說完，恭敬的接過，交到上首趙氏的貼身嬤嬤劉嬤嬤手上。回身，再給朦朧換了杯熱茶。再一看，朦朧已經半眯著眼睛了。青黛心裡一陣心疼，雖然月月來傷槐堂一趟她們主僕三人都不大喜歡，但不得不說，這是姑娘每個月里非常少有的比較清閑的一天了。
在座的幾個女人都是識得賬目的，朦朧也不想花過多的力氣去講解錢賺了多少除了家用還了哪一塊的債務，哪一房的支出多了哪一房的支出少了，白紙黑字，自己看。有問題，呵呵，她這大伯母和五嬸向來都是不說有什麼問題的。
大房別看人丁少，支出可真不少，周鬱江年年月月吃的葯那跟直接吃銀子都差不多了，娘胎里就是個藥罐子，狠葯下不得，補藥吃不少，就是身子不見好。大房的大部分銀錢都是用在這上頭，但是大房的四季衣裳，大小三個女主子的首飾用度，就算她們不報上來，朦朧也是撥了銀子去的。
五房對大房月月的支出賬目，就算心有不滿，那也只有放在肚子里的份兒。怎麼說，那也是大房的嫡子，而且治病吃藥花的還是正途，而她們五房，人口多，沒一個要吃藥的，卻是月月都比大房的開銷還多一半不止。周世釗今兒買個戲子，明兒下個館子，後天又買鐏春瓶，除了吳氏，還有三個姨娘兩個閨女，都是要穿衣吃飯打扮的，這樣樣花的錢路子吳氏都怕大房跟她拍板兒叫囂的。吳氏還敢說么，反正公中的錢，你大房用得，我五房也用得。你不編排我，我也不說你。
也就三房支出的錢最少了。不過朦朧私下覺得三房的賬面看著少，卻也是不吃虧的。她老爹就是好個文雅風流，筆墨紙硯，買點書，而且她老爹還有俸祿，雖然一個六品官的俸祿並不可觀。吳氏月月花多少錢穿戴打扮，朦朧就減一點點撥在她母親張氏的份例里，吳氏兩個女兒月月花多少脂粉穿用的，朦朧就添一點兒，撥在弟弟周郁清的份例里。至於她自己，自然是樣樣走公帳了，廢話，她在外頭談生意的開銷，難道還得自己負擔不成？
摸著杯子變溫了，朦朧淺淺啜一口。她接手周家這爛船已經四個年頭了，頭一年不是在明面上掌管那不算，她其實早有機會，把這爛船里裡外外翻新一遍的。可是她就是故意好醫好葯的伺候著大堂哥，故意縱容著五叔在外面假風流胡混，甚至在滿足五嬸的同時，她還好心好意的幫大房的大堂嫂和小侄女提升提升生活水平。
朦朧覺得，開著一艘爛船也挺好。反正她三房雖然開銷最少也不吃虧。這個其實也不是朦朧覺得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能把這艘爛船開得動，即便步步艱難。重要的是，目前這艘爛船還不能離了她的手。重要的是，她費心費力拉著這破船，才有時間有資格，把自己的人生握在自己手裡。
大伯母趙氏月月看著兒子的求醫問葯的帳，她心裡就舒緩了。病秧子那也是她肚子里出來的，只要不看著兒子眼睜睜斷氣，趙氏這尊佛就裝得下去。
五嬸吳氏有膽子來勾搭大姑母跟她要瀝州衛的生意，她卻沒膽子來打整個周記的主意，別的不說，就那攤子爛債，就夠讓五叔五嬸嚇得屁滾尿流的。
老爹那簡直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做官會，庶務的不會。拿俸祿，再少那也是好的，做生意，賺再多也是臭的。還有母親，給了自己嫡女身份的嫡母，那不咸不淡的目光和冷冰冰的打量，朦朧覺得還是自動從她視線里消失的好。把她老公不愛擔起的責任扛起來，把她寶貝兒子的吃穿用度頂起來，母親也就能假裝面前沒她這個讓人膈應的存在了。
朦朧呼出一口氣，再睜眼，賬本已經在五嬸吳氏的手上合上了。吳氏頗不好意思的笑笑，「朦朧就是客氣，月月的賬目其實都是清明的很……」
趙氏沒好氣的暗哼一聲，這時候倒客氣起來了，怕是看到你男人上個月在百花樓花的銀子心肝兒都在打顫吧。不過趙氏照例是不吭聲的，朦朧記在她兒子名下那兩隻紅參，價格也不比百花樓上花的少啊。倒是她們三房，沒什麼離譜的開銷，那總數還排在最末。也沒他們什麼好吭聲的了。
「既然沒問題，那這個月的用度……大伯母和五嬸可有什麼添減的？」朦朧問的客氣禮貌，後頭紫蘇嘴都快撇到耳朵後頭去了，姑娘真是廢話，直接問要添多少就是了，這兩位哪個月減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