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賀壽1
七月底的時候，瀝州仍是沒有回信來，倒是齊夫人遞來了好消息。聖上召戚廷岳不日回京述職！
多話沒有，就這一句。只是述職？他一介武官，瀝州又沒有戰事，突然宣他回京述職，周朦朧十分肯定，這是聖上要關心起戚廷岳在瀝州做的事來了！
周朦朧得了信兒，第一時間就去廣玉山房告訴嚴氏去。祖孫倆都是喜不自勝。這是個好兆頭，若是順利，戚廷岳在瀝州的位子說不定能早點動動，到時候活動活動，升職什麼的不說，回尚京來還是很有希望的。
嚴氏心裡高興，卻還是言辭警告周朦朧少出門往外跑。再有兩個月就該生產了，最近包媽媽正是忙著給她身邊幾個丫頭集訓伺候月子飲食起居的事情。周朦朧偶爾過去聽聽，就被嚇到了。
包媽媽可是調教人的好手。把她認為看得上的人，自然是包括了陸英山梔幾個，都叫到一起輪番說教。
從發作生產，到孩子出生后，安排的那可真叫一個仔細。發作了怎麼辦，誰守著主子，誰去請穩婆，誰去張羅急用的熱水剪刀，誰去給廣玉山房報信，具體都到人。然後，生的時候，哪件做產房，產房裡怎麼伺候，怎麼給穩婆打下手，外頭怎麼輪值，怎麼給出產產婦熬制補品，新生的小孩誰負責近身伺候，怎麼換尿布，怎麼哄孩子，怎麼伺候精疲力竭的產婦……
反正只有包媽媽想不到的，沒有沒說到的。她自己雖是過來人，伺候的人裡面也有有過生產經驗的嬤嬤，但是那些丫頭片子，愣是在包媽媽嚴謹苛刻的說教下，一個個都成了產前產後小能手。
陸英這些近身伺候的不說，自該是刨根問底的學，而那些能被挑上來的丫頭婆子，好不容易有了露臉表現的機會，更是賣力的很。一個個跟打仗一樣，好學好問。讓偶爾來看個熱鬧的周朦朧看得興趣盎然，心裡暗道，若不是得顧及內宅婦人的體面，等她生完，這些丫頭婆子拖出去，那就是產程服務一條龍啊。多好的商機啊。不過，她也就敢想想，若是她真如此做了，怕是全尚京看笑話的說八卦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如今連穩婆都找好了，約好了到周朦朧快足月時，提前住到玉扁衚衕去隨時等候發動。穩婆是至關重要的，還是嚴氏親自去找了與她相好的馬家，馬婆婆給親自推薦來的。若說當初幾個孫子，嚴氏都不曾如此緊張的。
嚴氏還專門請馬婆婆給周朦朧摸了摸肚子，看看胎位什麼的。雖然馬婆婆說現在說什麼胎位還早，但是也不推辭，仔細摸過，又把了脈，直道這胎好的很，這才讓嚴氏定了心。也更讓她對著周朦朧嚴厲起來，簡直是耳提面命，要她好生在玉扁衚衕待著。
周朦朧雖然還是嬉皮笑臉的，但是也知道嚴氏這是真關心，她肚子越發大了，連睡覺都覺得呼吸有些沉重，吃飯也只能把一日三頓分做了四五頓來吃，因為吃一點點，就覺得胃裡難受的很，吃不下。如此倒是乖覺多了，在玉扁衚衕果真是老老實實的，頂多就是去外院兒蓮房那邊串門子，也權當是產前運動了。
翻過八月，尚京的暑氣就消了大半，早晚涼爽無比，百日里有日頭的時候，只要不是在太陽底下曬，也涼快了許多，特別是過堂風，吹得人很是愜意，周朦朧覺得，這大概就是尚京最舒服的季節了。
八月十三。難得老實了一段時間沒出門，這日周朦朧又從玉扁衚衕乘了馬車出去。
八月十三的榆樹衚衕格外的熱鬧。張老首輔壽辰，十天前就四處下了帖子，一改往日張老大人低調的風格。坊間說是，張老大人這是年歲已高，又風頭正健，想趁著這七十壽辰，給張家唯一的小姐挑乘龍快婿。
傳聞有幾分真假，周朦朧只是隨意聽聽。不過她倒是動了好一番腦子，思慮到底該送什麼壽禮。人生七十古來稀，當今首輔的七十整壽，必定也不是她一人如此思前想後了。
庫房的單子在周朦朧手裡翻了好幾遍，倒是有幾樣，她覺得送過去肯定張老大人能歡喜的。
一本前朝梨音大師的琴譜手稿，這是婆婆私庫里的東西。這本琴譜手稿，周朦朧第一眼就瞧中了，這肯定比上次那本不知來歷的琴譜古籍更打動人心，梨音大師，幾百年來難得的琴藝宗師極人物啊。梨音大師的琴譜倒不是尋不到，但是宗師的親筆琴譜手稿，但凡愛琴的，莫不要為此痴狂了。
一塊上好的玉林山煙墨。這是戚廷岳早年搜集的東西里找到的。玉林山煙墨，同樣是愛好書法者聽了就會兩眼冒光的稀罕東西。玉林山老人研製出來的煙墨，聽說以此墨潤筆，字字如生煙，仿若仙人來。
另有一套帖子。卻是周朦朧幾年前從民間搜來的。不是什麼大家的手筆，也沒什麼古韻出處。不過全本都是篆書臨帖。識貨會看筆下功夫的人，都喜歡說字如其人，恰恰這本帖子里的篆書，最是有趣。九短篇，篇篇字體不同，然而篇篇那金鉤鐵划都值得人細細琢磨。當初無意看到的時候，周朦朧只覺得有趣，很少見到這樣的帖子。此時心頭想著給張老頭送壽禮，就覺得這帖子跟張老頭是一樣一樣的，有趣的很，很少見到這樣的老頭。
三樣東西到了面前，周朦朧細細看過，並無什麼不妥和缺漏。然而降香細細選了禮盒，又包上精緻古樸的團花紋方巾，擺在多寶格兩日了，周朦朧又覺得不妥。最後十三這天出門的時候，三樣精挑細選的卻是一樣都沒帶。跟隨的陸英手裡捧著的，不過是個用墨絳紅緞帶打了個長壽結的長匣，裡面是一柄松鶴延年冰裂紋羊脂白玉玉如意。
玉質上乘，喻意吉祥。卻只算是個中規中矩的賀禮。滿尚京，周朦朧這份禮自然只是迎合了壽辰喜慶，拔不得頭籌不說，恐怕也不會讓張老頭多看幾眼的。陸英抱在懷裡頗為不解。
「大奶奶送這般好東西幹什麼？」小茴最是嘴快，早晨出門的時候就咕噥過了，「奴婢看張老大人那怪脾氣，這樣貴重的物件兒他老人家還不一定喜歡，還不如塞他一本那什麼譜子帖子的……」
周朦朧險些一口茶笑噴出來，拿眼斜斜翻過去，「我看你是心疼這玉如意值錢吧！你當那什麼譜子帖子就是破書就不值錢了不成？」
小茴嘿嘿一笑，她還真是這個心思。玉如意啊，實打實上好的羊脂白玉啊，不說做工和那稀罕的冰裂紋，光拿在手上都沉，這得多少錢啊。
「奴婢也是好奇呢。張老大人，不是該更喜歡前幾日大奶奶選的那幾樣東西么？」山梔給周朦朧腰帶上繫上一枚牡丹碧玉的噤步。
「是倒是啊。」周朦朧嘆口氣，「可是現在送不太合適。那幾樣，隨便挑出一樣送過去都是投其所好，張老大人就該樂壞了。可是……這玉扁齋的風頭剛過，分店又剛開張沒幾天，今兒張府想必人來客往，瞧著賀禮碎嘴的人也多，若是這賀禮太用心了，未免顯得我這有負荊請罪的嫌疑。隨大流送送得了，倒不會讓人覺得我心虛巴結。反正好東西都在我手裡頭留著，今兒老張大人想必也能收到些他老人家喜歡的，來日方長，以後有機會了，我那幾樣給他老人家留著，到時候再送過去也行。」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份禮物，卻是要到中午開宴，才會送到張府的。
下帖子的時候，張麗玲還在她祖父面前嘀咕呢，「戚大奶奶該有八個半月的身孕了吧，怕是十之八九不會出門的吧。」
張老頭見她拿著那張戚家的帖子嘟著嘴，伸手彈了一下孫女小腦袋，「她來不來是她的事，帖子送不送是我們張家的事。你管那麼多呢？！再說了，她人不能來，還不能隨份兒禮啊？」按說他一個老頭子做壽，戚家男主子不在，又是小輩兒，交情也說不得多深，這帖子倒真是可送可不送了。還不是瞧在想給孫女拉近拉近這個能入得他一雙老眼的玩伴兒，他才沒想著添上這張帖子呢。
張麗玲不知她祖父的心思，臉上倒是愣住了，「不是吧？您老也太沒品了，戚大奶奶瀝州來才多久啊，而且又被南山侯府給分出去了，您還惦記人家隨禮的……嘖嘖……越老越沒品……」
張老頭吹吹鬍子，可是一點都不臉紅的，「什麼有品沒品的。反正收禮都是些無趣的東西，最後還不都是留給你們幾個小的娶媳婦兒的娶媳婦兒，做嫁妝的做嫁妝啊，我看怕是沒幾樣能是我喜歡的，瞧著戚家媳婦，倒有可能送點啥稀罕玩意兒的……」
「切……沒品……」張麗玲從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聲，拿了帖子走了。跟她交好的，自然該她使喚人上門送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