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希望
「大奶奶好。」阿榮臉上掛著笑,兩人見禮,一道往裡走去。
「你來的這樣早,我還怕你有別的事要忙呢。馬婆婆好嗎?」兩人雖然不是特別熟悉,但是也是見過幾面的,並且彼此印象都比較好,所以周朦朧招呼起來也是親熱的很。
「我素日里都比較清閑的,給太婆婆做做伴兒。太婆婆她身子還挺好的,前幾日還出診了一趟,還說這開春了天氣好了,什麼時候過府去探探嚴太夫人的呢。」阿榮低頭一笑,一手搭著藥箱的肩帶,一手順著周朦朧挽著。
「那就好。老人家就要身子好才好,我們太夫人不愛出門,心裡倒是極為念想馬婆婆的。」說著到了正屋,周朦朧就指著廊下站著的齊氏相互介紹一番,只說是齊氏湊巧今天過來串門,碰上了。
到落了座,奉了茶,阿榮見周朦朧也不避忌齊氏,心道定然是很貼心的關係,就問道,「大奶奶怎麼今日叫我來了?我記得上次給的葯應該能還能吃上半個月的吧……」
「你在吃藥?不舒服么?」齊氏有些訝異,起初沒聽周朦朧提起,一直看她產後氣色很好,也不像生病的樣子。
周朦朧臉上一紅,「並不是生病,所以也沒告訴你。是那個……」
阿榮見周朦朧說起來有些羞赧,她是醫者,就開口說道,「是避子的葯,大奶奶先前生產身子有些吃力,雖然虧損的不厲害,但是最好還是多修養修養,過個幾年再懷的好。」
齊氏瞭然的點頭,周朦朧年歲不大,戚廷岳如今房裡並無他人,也不急著要。「哦,我說呢。也是,女人身體好,對以後再懷也是有好處的。」
周朦朧臉紅紅的,對阿榮道,「我這幾天要去莊子上住住,還不知道多久回來的,又怕葯沒了的時候沒回來,也怕剛回來家裡一頓收整的會忙忘記,所以……」
阿榮不在意的笑笑,伸手去開小藥箱,「我帶著呢。還是我自己做的藥丸,跟之前一樣的吃法,這是一個月的量,大奶奶且收著吧。」她捧出一個小藥包,遞給走上前來的小茴。
周朦朧在阿榮拿東西的時候沖齊氏眨眨眼睛,「齊姐姐您看,我說了吧,七少奶奶厲害著呢,我以前只聽說人家避子湯都是熬出來的,喝著苦不說,還對女子身子不好,七少奶奶這葯挺好的,吃著不苦,一天一粒也方便的很,不用怕丫頭熬煮的不盡心,而且是她家的秘方,還沒什麼毒性,不會對身子不好。」
阿榮抬頭一笑,「大奶奶叫我阿榮就好了。」
齊氏就跟她拉起家常,「你閨名叫阿榮啊?娘家姓什麼啊?聽說你也跟朦朧一樣是外地嫁來的,在尚京可還過得慣的?」
阿榮見齊氏親熱,乖巧應道,「過得慣的,家裡婆婆太婆婆都對我挺好的,平日里也經常和其他嬸娘一起研究千金科。我就叫阿榮,我父親是蒙族的蒙醫,阿榮是蒙語的名字,意思是白雲,蒙族人有的也會有漢族姓氏,我隨父親姓郭,但是沒有漢族的名字。」
齊氏瞪大眼睛覺得特別好奇,「你跟你父親姓郭,那是叫郭阿榮嗎?」
「不是。」阿榮咯咯笑起來,「我們姓郭,就只有一個姓而已,沒有取郭姓的名字,我就叫阿榮,嗯……比如路引,我的路引,還有婚約上,都是用阿榮兩個字的名字,不叫郭阿榮……」
「嘖嘖……」齊氏直眨眼睛,「還有這麼好玩的事情,以前都沒聽說過。那你家裡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你嫁這麼遠,家裡父親母親膝下應該還有人奉養吧?你兄弟姐妹的名字又是怎麼樣的?是不是也是這樣?」
阿榮被人如此問也不是頭一回,只要感覺不到敵意,她是不介意的。「我還有一個弟弟,我弟弟也姓郭,他的名字叫旭日,但是也是蒙語名字,沒有漢族名字。」
「真是有意思!」齊氏順勢就走到阿榮跟進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來,「阿榮妹妹,這遇見也是有緣,你給我也把把脈來,我小日子總是不大規律,臉上也經常冒紅點子……」
這本是齊氏在家裡診病不方便,尋個借口出來偶遇個女醫。對於阿榮來說,技藝傍身,多看個病人而已,也就不會多想,伸手就去搭脈。
凝神片刻,阿榮目光在齊氏臉上掃視一圈兒,嘆息道,「夫人您……當是一直沒好好看大夫吧……」
齊氏本來心裡就一直提著口氣,只是面上不顯,聽得如此說,就有些焦急了,「是沒好好看。早些年看過幾回,吃了葯並沒什麼好轉,後來就沒所謂,也就是臉上總起紅點子,小日子日子不定罷了……」
阿榮卻是伸手抬著齊氏下頜,左邊右邊細細看了看,搖頭道,「夫人切不可忽視,婦人之病,由表及裡,莫小看了臉上這些紅點子,正是體內不調所致……」
「那可有治法?」周朦朧插嘴問道,她粗懂一些醫理,但是看過的醫例卻是不勝枚舉,心裡比齊氏要重視的多。
阿榮唇角微牽,認真的看著齊氏道,「一會兒我開點葯。只是,不能像大奶奶這般只吃藥丸,也要熬藥。這樣,我開三副葯,吃藥期間禁吃生冷發物,煎熬了吃完之後,我再給您專門做點丸藥,丸藥是調養的先吃一個月,看看效果怎麼樣再說。」
齊氏一聽開了葯,心裡大喜,「那有勞阿榮妹妹了,這可巧遇上你了……」
阿榮卻是擺擺手,眉間笑吟吟的,「夫人您可莫歡喜早了。這婦人之病,治是當治,只是養更是根本。」
齊氏聽了笑呵呵的,「是葯膳方子么?我那兒倒是有不少滋陰補身的,阿榮妹妹可是還有些好方子推薦的?」葯膳補身,在各個府邸里是很常見的,所以各家也都習慣了收集各樣補身藥材,送禮送藥材也是常事。
「葯膳若是長期吃,也是極好的。」聽這意思,阿榮的用意不僅僅是葯膳方子了,「不過像其他的一些方面,平日里也應該多注意一些。比如清洗,保持爽凈,這也是有講究的,最好是用沸水放溫了用,衣物布巾要經常放太陽下曬,還有盆浴泡澡,也最好是……」
阿榮絮絮叨叨足足講了一炷香功夫,「……葯是治病,這些平日里的習慣是防病,防更甚於治。千金科是女人一生的事情,不然可要跟到老的……」
齊氏聽的認真,還回頭去看她身後的大丫頭,「可都記著了,這些我都好好記著,你也好好記著,咱們做的不到位的,回去都得改。」
周朦朧也讚許的點頭,阿榮說的這些,大多數她也在某本醫書上看過,還是很有道理的。
「夫人若是能堅持自然是最好的。」阿榮淺淺一笑,「夫人內里滯澀鬱結,若是調理得當,子嗣上還是有希望的。」
「真……真的……?」齊氏大驚,難以置信的捂著嘴巴驚呼道。她自從生了兒子之後,就再也沒有懷上過。本來她並沒怎麼放在心上,畢竟嫡子有了,而且府里妾侍眾多,她也不讓妾侍隨便有孕,這次只是周朦朧提出來她臉上的紅點子和小日子不對來請醫,沒想到阿榮竟然點齣子嗣之事……
阿榮端起茶盅喝茶,說久了口乾的很,「自然是真的。只是夫人心態要平和,不可在子嗣上太過急切,心急反而不容易來……」
「嗯嗯……」齊氏低頭抽出帕子按按眼角,子嗣對於女人,總是揪心的根源。「我聽你的……」
周朦朧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下次若是齊姐姐這邊葯吃完了,或者是阿榮你給齊姐姐的葯做好了,就送到我這裡來吧。若是需要診脈,提前讓小丫頭來告訴我一聲,我請齊姐姐到我這兒等著你,省得你為了我們倆要跑兩個地方。」
齊氏這才想起,她光顧著高興,差點兒忘了祿王府阿榮去不方便了。阿榮倒是從善如流的點頭應了,她雖然不是尚京人,但是嫁來馬家,跟家裡女眷長輩交流醫術是一回事,更多的還是被教導著各府的避諱規矩,知道有些安排不必多問只管遵從就是最好的做法。
三人碰到一起還挺投緣的,周朦朧就索性讓廚房裡添幾個拿手好菜,留了兩人吃了飯。吃過飯送走阿榮的時候,除了周朦朧付的診金,齊氏也從手上褪下一對金絲鐲子來,非要阿榮一併收下,算作她的診金。
周朦朧在一旁看著低頭偷笑,哪裡是算作診金了,齊氏那對鐲子一看成色就是新的不能再新的了,怕是昨天才從銀樓里新打的吧。
齊氏也真是精明到了極點,就這麼一對嶄新的鐲子帶在手上,若是看不上阿榮沒讓診脈,那再戴回去。若是看的中,當作診金,那也是全新的赤金,份量成色都喜人的很。拿回婆家去阿榮面子上也體面極了。
阿榮走了,齊氏在垂花門拉著周朦朧的手一陣感慨,「真是沒想到,我這竟然還……還說能再生……之前大夫都說我後面不好生養……只是已經有了一個,倒是沒往心裡去……」
像齊氏這麼精明理智,難得她唏噓一場,不過周朦朧也怕她期望太高一時要是沒懷上心裡壓力大,就勸慰道,「您可別心思重了,七少奶奶可是說了,思慮過多並無好處,只會難懷,還是先養好病,調好身體,再徐徐圖之……」
「也是……也是……」齊氏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已經很少有事情讓她失態了。她伸手拉住周朦朧的雙手,「太謝謝你了。若不是你讓我來……唉,你看我,該笑話我了吧……反正很謝謝你,若不是你提醒,我也不會重視起來。不管以後能不能生,總算是有點念想……總好過天天撥不完的算盤珠子暖人心……」
「說什麼呢?!你那算盤珠子天天撥還不夠暖人心的,那撥的哪裡是算盤珠子,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周朦朧笑呵呵開起玩笑,將齊氏的尷尬一帶而過。
齊氏又問了幾句周朦朧去鄉下莊子住的事情,提起她也有幾處不錯的莊子,一直讓人打理著,其中還有兩處是帶溫泉的,可惜她一年到頭太忙了,總是年年說去閑住卻年年忙得沒空去,家裡那些花兒朵兒倒是拐著彎兒想去偏偏她就裝糊塗不讓,好在她拿捏的好都只敢想想並不敢在游秀才面前有什麼非議的。
帶溫泉的莊子周朦朧也是見過的,不過別人的好東西自然是要真心奉承一番,齊氏也是慷慨人,當即拍下胸脯許諾,下回周朦朧再想去哪裡閑住的,知會她一聲,到時候去她的莊子里去,當然,最好還是冬天去了,可以泡溫泉。說著齊氏又差點要哀嚎了,好好的莊子讓人打理收拾那麼些年,竟然沒空去享受。
兩人站在垂花門說了會兒閑話,齊氏就招了自家馬車告辭了。了卻一樁心事,並且結果出乎意料的好,周朦朧回屋倒頭大睡,反正有陸英幾人忙活,她絲毫沒為第二天出門擔心的。
晚上戚廷岳回來,周朦朧就樂顛顛的跑上去又是幫忙脫衣袍又是遞水端茶的,因為戚廷岳果然請了兩天假。雖然這是早說好的,但是這還是兩人頭一回有空一起偷閑,去的是自己名下的莊子,倒好像這樂趣是平白偷來的一樣讓人興奮。
周朦朧的興奮和雀躍讓戚廷岳心裡一陣內疚。自從和周朦朧重逢,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總是暗暗許諾,要對她好,補償這些年她吃的苦,要給她所有她想要的,而其實,她卻是這麼容易就快樂得像小鳥一樣。
「這回去莊子上,你先看看這莊子好不好。若是不好,以後再尋個好的,就是尋個齊夫人說的帶溫泉的也不是難事,好好讓人養著,等有空了,咱們就帶著蘭姐兒去住一陣兒。或許等祖母心緒好一些,身子再健旺些,咱們還能帶著祖母去。」戚廷岳真心說道。這麼容易就滿足,他怎能不放在心上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