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九 千思萬想終相見
一夜無眠的石博文,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十分簡單的服裝整理了一回又一回。他在這不到兩個時的時間裏,照鏡子的次數超過了以前照鏡子次數的總和。
現在,能用肉眼看到的外在的瑕疵應該不存在了,現在石博文最關鍵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好。但石博文越調整越緊張,他深怕高中畢業時自己向沈佳求愛被拒那個場麵再次重演。
演就演吧,自己又不會再次向沈佳求愛,自己隻不過是來支教的,隻不過是和她選擇了同一所學校支教而已。就算是她洞悉了自己心中對她的癡心妄想,那又能怎麽樣呢?她會怪自己打擾到她了嗎?
她要真怪自己打擾到她了,他立即就走,起身就走,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行為對沈佳有一絲毫的不利影響。
主意已定,石博文心裏也就不再緊張了。
他悠閑地看向窗外,不遠處就是一道高高的山嶺,太陽就是從山嶺的那麵,繞過山嶺,照到了他現在所在的嶺西縣的。可以他所在的這個位置,是嶺西縣最早看到太陽的地方,當然也就是嶺西縣太陽的光芒最早照耀到的地方。
但此刻石博文的太陽卻在和上的太陽相反的方向,正在前來接他的路上。石博文的太陽,就是沈佳。
此時此刻,沈佳正坐著敞篷的柴油三輪車,似快實慢地馳騁在大西北的黃土高原上。之所以似快,是因為那三馬子地動山搖的聲響和巨烈顛簸的震撼,她象有多麽的催人奮進似的;之所以是實慢,那是因為這三馬子的實際行進速度,還不如自己在家騎自行車快。三十裏的路程,竟走了一個多時。
當她風塵仆仆地趕到招待所,敲開01的門,見到開門的竟然是石博文時,沈佳驚呆了。
比沈佳更吃驚的,是石博文:灰頭土麵的沈佳,讓石博文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山裏大妞,竟會是他心中那個仙姿飄逸的女神。她那吹彈可破的臉蛋,早已被一層厚厚的塵土所遮蔽。她那一頭長長的秀發,也已經被一路的西風所吹散。隻有她那明亮清澈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奪人心魄。
沈佳吃驚之下,哪還顧得上理會自己麵容的慘不忍睹。她有點手足無措地衝石博文道:
“石博文?居然是你?”
見到前來和自己在一個學支教的竟然是石博文時,沈佳的驚訝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沈佳明白,石博文是為了自己才來支教的,沈佳心裏更清楚,自己和石博文的這個開始將會意味著什麽。但沈佳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
什麽呢,能什麽呢,心裏越是明白,越是什麽也不能。
感謝吧,你感謝人家什麽呢,人家和你一樣,也是來支教的。責怪人家吧,更沒有任何理由。你不用這樣對我吧,人家可沒有明我是衝你來的。
這種用無聲的行動進行的感情表達,最不好回答,但又是不能不回答的。因為自己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舉手投足,都會象三維立體的影象一般感應到對方的靈魂深處。
比如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沈佳不接受石博文的愛情,她必須要用十分清冷的言談舉止,讓對方感到對方的付出引起了自己心中是不受歡迎的。
再比如,如果她把石博文當成是她早就企盼著的男神,那她就應該對石博文的出現表現出最大的熱情爆發。
但此時此刻的沈佳,既不會對石博文的出現感到反感,但也不沒有對石博文的出現感到有男神降臨的感覺。
自從和徐心平分手後,沈佳雖然沒有什麽大的悲傷,但對愛情卻也沒有了少男少女所應有的那股不可遏製的激情。不僅沒有激情,而且連最起碼感覺都好象消失了。
所以,對石博文,沈佳所表現出來的驚訝,幾乎純粹是出於出乎意料,而不是出於感情上的波瀾。
如果此前石博文對她的無私幫助,讓她感到了他的一份純純地心意的話,那麽現在,石博文出現在沈佳的麵前,就讓沈佳感到了石博文對自己的那份沉甸甸的用心。因為以前石博文為她付出的隻是時間和精力,但現在,石博文付出的,就是身心和命運了。這份沉重,讓沈佳心中極為不安。她極不想有人為自己做這樣的付出,這會讓她無法報答。這會讓她心理上承受巨大的負債感。
麵對日思夜想的人,石博文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他隻好裝著和沈佳一樣的驚訝,對沈佳道:
“沈佳?居然是你?”
兩人都情不自禁地用了居然這個詞,沈佳是出於深感意外的吃驚,而石博文卻是出於對沈佳用這個詞的回應。
石博文緊接著,“沈佳,為什麽居然是我呀,是不是不歡迎我呀?”
“不,不,不,我是真的沒想到,在咱們祖國的大西北,會遇到大西南家鄉的高中同學。而這個高中同學,居然是你!”
“沈佳,你這個居然真是把我居然糊塗了。我也就不猜了,你就直接告訴我,你高興我來嗎?如果來的是一個你不認識的老師,你是不是更高興呢?”石博文現在才開始了正式的試探。
“石博文,你就別讓我做選擇題了,我現在隻做現實題。現實是你來了,我很高興,在那個四麵環山的學裏,我以後就有了一個鄉黨做伴啦。這會讓我事實上很高興的。”
沈佳十分中性的話,讓石博文的試探無功而返,石博文的心裏又變得沒底起來。
石博文的直覺無疑是準確的,沈佳確實對石博文一點兒那方麵的意思都沒有。也許,在此時此刻,在此景此地,她不可能產生那方麵的情感,哪怕是她明知石博文的來意。
石博文的來意,可以是盡人皆知。當然,這裏的盡人,是指石博文身邊的親人。
了解石博文過往的人,沒人不知道他對沈佳的一往情深,同時也沒人不反對他為了沒有對方承諾的愛情就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
石博文,當年的高考狀無,如今的北大高材生,如果按著正常的軌道發展下去,會有怎樣傲人的成績,誰都無法估量。但他卻在這人生的關鍵時刻,選擇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值得嗎?這是一個前程遠大的青年才俊應該做的正確選擇嗎?
值得嗎這個問題,幾乎石博文身邊的人都問過他。但在石博文的心裏卻根本不存在這樣的選項。他心中的選項是唯一的,那就是他要為他所愛的人做他能夠做的一切。
此時此刻,遠離家鄉,遠離求學的北京,一個單相思的男生,和他單相思的對象,就這樣相見了。男生清潔幹淨,女生卻是滿麵灰塵。
石博文很快反應了過來,趕忙把沈佳讓進房間,讓她到洗手間先把臉洗一洗。
沈佳到洗手間一照鏡子,自己被自已的慘烈形象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石博文聽到沈佳爽朗的笑聲,大感詫異,這是一個校花女神應有的反應嗎?一點不好意思的靦腆都沒有?
兩人的相見就這樣異常平淡地落下了帷幕。沒有激情四射的擁抱,沒有喜出望外的歡呼,兩個人連手都沒有握一下,就完成了他鄉遇故知的一頁。這和石博文想象中和沈佳的相見情景完全不一樣。
雖然如此,這對石博文來是最稱心如意的開始了。因為他既不想沈佳對他有什麽報恩的想法,更不想沈佳心裏有徐心平留下的愛情創傷。兩人就象剛剛才認識一樣,開始了石博文有著明確目的的相處。
石博文把這幾他在縣城采購的東西一件一件指給沈佳看,事無巨細,應有盡有。都是一式兩份,不偏不倚。
回山坳學的路上,沈佳一路給石博文指點著沿途的風物景致,“諾,那是一個土坡。”“看,那兒是一道山梁。”“嘿,看那邊,那邊有一條溝,那溝裏沒有水。”沈佳左顧右盼地指點著,盡量用語調的抑揚頓挫來彌補著語言內容的空洞無物。
沈佳的介紹雖然因為本地景觀的太過尋常而不怎麽精彩,但對石博文來,那已經是足夠足夠了。
這足已明,沈佳對自己不是討厭反感的。要不然,她都不可能打起精神來,不顧旅途勞頓,為他費這個口舌。
石博文適時地趁沈佳不注意,給沈佳抓拍了幾張照片,並在微信中給沈佳傳了過去。
沈佳在一段沒什麽可介紹的路段,打開微信。一看到石博文發給自己的照片,第一張都是灰頭土臉,和剛下地回來的山村姑娘一般無二,有一張,還在那兒手指遠山,一派知性女青年似地著什麽。還有一張她靜靜地寧思的照片,真正象極了一個不甘困在山裏,不甘屈服命運的村姑形象。
一想到自己被石博文剛剛看到的形象,是這個樣子,沈佳悔得腸子都青了。她真恨不得把剛才接石博文的一段時間倒回去重新來過,哪怕自己在和石博文見麵之前先洗一把臉也好啊。
如果是徐心平在對麵,沈佳早就上去和徐心平撕巴上了。但對對麵的石博文,沈佳卻沒有那個勇氣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