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起
在大梁北疆邊境線深入腹地30裏處,有一處村莊,名叫賀家村,這個村莊倒也沒什麽不同之處,跟邊境線上的其他村莊一樣,裏麵的人都是祖輩作為屯邊民戶跟隨北疆鏡王府的屯田大軍從南方一路北上遷移到此,在此繁衍生息,隻是比較靠近邊境,又恰好坐落在官道旁。
所以無論是進出的行腳商人,遊學的學子,路過此處時,都會進村討杯水喝,順便歇息修整一番,村裏的幾位宿老見狀,於是就讓村裏人在村口支起了一個小茶攤,給過路的商人、遊學的學子用作歇腳,日子雖然平淡雖不富足但卻也祥和,隻是這一平靜的生活隨著大梁與北方蒙國交惡而被打破。
公元1256年,大梁宏曆十八年,這一年,大梁立國二百四十有五,長久的和平,使得大梁君臣由外轉向對內,朝中派係林立,官家聽之任之,終日沉迷收集奇珍異寶,不理朝政,以至於官僚隊伍益發龐大,黨爭不息,行政效率低下,軍隊武備鬆弛,久未經戰,昔日大國,已有日暮西山之頹勢,周邊各國蠢蠢欲動,有不臣之心,其中北方蒙國反應最為強烈。
公元1254年,蒙國往西征服周邊幾個小國後,又把目光放到了東方,首當其衝的是與其毗鄰的汗國“犬柔”,犬柔雖毗鄰蒙國,但卻是奉大梁為宗主,每年遣使朝貢,蒙國派遣使者告知犬柔王室:“犬柔雖奉梁國為宗主,但梁國與之相距千裏,蒙國卻毗鄰犬柔,一旦犬柔有外敵入侵,蒙國兵可朝發瞬至,以保犬柔,今應改奉蒙國為宗主,向蒙國納貢稱臣”。
犬柔斷然拒絕稱:“犬柔民眾當年隨本朝太祖遷徙到此處時,僅乃一小部落,人口不過十萬,時受周邊部落略邊侵擾,太祖曾多次求助蒙國,蒙國非但未理會,更驅趕我犬柔使者,我太祖絕望之下,曾聽聞大梁君主仁義,於是抱最後希望遣使入京求援,大梁君主聽聞,念我部落弱小,雖我犬柔與大梁相隔千裏,但仍發兵助我犬柔,其後更多次派遣使者助我犬柔調解周邊部落,收我犬柔子弟入國子監,廣開民智,使我犬柔得以安養生息,得以立國,如今犬柔得以民過百萬,披甲銳士十數萬,蓋因梁國,受國恩,必報國恩,如何能改奉蒙國為宗主,今斷不可忘恩負義也。”
隨後半年裏,蒙國多次遣使再次要求犬柔歸附,犬柔多次拒絕,並遣使告知大梁。
犬柔的態度徹底惹怒了蒙國大汗,1255年春二月,蒙國向犬柔宣戰,以蒙國大將不瓦剌花為帥,征調騎兵5萬,步兵15萬,各周邊已歸附的部落仆從軍3萬,共計23萬大軍征討犬柔。
犬柔一邊組織軍民迎戰,一邊遣使向大梁求援,蒙國大將不瓦剌花作戰果斷凶狠,每到一處犬柔城下,必勸降,稱“不降,城破人亡”,每下一城,必屠一城,蒙國大軍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屍橫遍地,犬柔軍隊節節敗退。
僅僅3個月,還未等來大梁是否出兵的消息,犬柔皇城不征已被蒙國軍隊包圍,1255年夏末,犬柔都城城破,犬柔幼主在犬柔左相洛多格的拚死守護下,趁著城中混亂,帶領僅剩禁衛軍500人趁亂突圍,僅僅二十八騎突圍成功,逃入大梁北境,不知所蹤,犬柔王在王宮內與數位後宮妃檳,數十名大臣自焚殉國,犬柔覆滅。
大梁君主收到犬柔使者求援的援書後,問計於朝堂,朝堂之上,眾大臣各執一詞,有人認為如今蒙國勢大,我朝多年未動刀兵,如今貿然動兵,實屬下策,應以安撫為主,調解兩國罷戰,以後再做打算。
有人認為,蒙國欺人太甚,此次起兵入侵犬柔,蓋因為犬柔不願改奉宗主,故犬柔有此兵禍害,犬柔忠心,我大梁莫不可負,應出兵援助。
更有人認為,犬柔雖是我大梁屬國,但位置毗鄰蒙國,蒙國發兵,朝發瞬至,趨吉避凶是人性,何況國家,莫不是犬柔早已依附蒙國,此番事故,或另有陰謀,應先觀望,後作打算。
幾方爭執一月有餘,無奈之下,大梁君主理宗於朝堂上接見犬柔使者。
犬柔使者於大殿上泣血求援,稱犬柔軍民無日不在盼望天軍援至,又泣說大梁犬柔當年之事,這時,八百裏急報,稱犬柔都城已被圍困一月,犬柔亡國在即。
眾臣大驚,大殿上,犬柔使者得知此消息,急火攻心,見大梁朝堂之上仍在議論紛紛,悲呼一聲後,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頭撞向大殿鑾柱,左右內殿侍衛阻止不及。
頓時,犬柔使者血流如注,氣息奄奄,使者死前悲呼:“上國救我犬柔!”玄宗見狀,不由歎息,感歎犬柔使者忠心,命以國公禮厚葬使者,隨即,力排眾議下旨令大梁北疆鏡王府出兵救援,另派遣使者前往蒙國,與之交涉。
鏡王秦庭接令後,親率3萬騎軍,火速馳援,命副帥秦淮集結北疆廣元,廣收,廣正,三衛步軍10萬,弩手2萬,共計12萬人馬隨後出發,北疆其餘八衛十三城均進入備戰狀態。
秦庭率軍到達距犬柔都城不征50裏時,探馬回報,前方發現數千名衣衫襤褸的疑似犬柔百姓正被一股蒙國騎兵追砍,秦庭隨即命令騎兵出擊,迅速擊潰了蒙國騎兵,救下了這群百姓。
事後從百姓口中得知,犬柔都城已於五日前淪陷,都城王宮燃起大火,犬柔王與一班王公大臣已自焚殉國了。秦庭聽後,歎息不已,隨即怒火中燒,他留下一旅騎兵護送犬柔百姓前往北境,隨即帶領其餘騎兵共計2萬五千,向不征城方向奔襲而去。
而此時的不征城早已化作一片廢墟,在不征城下,秦庭與正在不征城外安營紮寨的三萬仆從軍相遇,秦庭當即帶頭衝陣,連殺五人,大梁軍士頓時士氣高漲,均驅馬舉槍殺向敵軍,蒙國三萬仆從軍大多為步卒,且身披輕甲,在大梁騎兵一輪衝陣後,仆從軍軍陣潰散,士兵四散而逃,大梁騎兵士氣如虹如割草般收割著仆從軍的性命,戰鬥持續了一日,隨即毫無懸念的以大梁軍隊獲勝結束,但蒙國主力不知去向,隨即秦庭領兵在不征城外駐紮,等待副帥兵馬到達後從長計議。
此後事情急轉直下,突發的事情讓整個大梁措手不及。
“葉大人,這是我們目前所能查到的部分了,我等無能。”一名身著玄色勁裝,腰挎著一把橫刀的漢子抱拳跪地稟告著,在他不遠處,一名頭戴鬥笠,一襲青衣的男子在正在仔細的拿著一塊手帕拭擦著一塊路碑上,殘破的路碑上漸漸的漏出了原來的文字。
“賀家村,年少時我曾隨我祖父出使犬柔,出關前,曾經過此處歇腳,隻是沒想到,這才幾年光景,昔日的小村裏,如今卻已成了這斷壁殘垣、荒草叢生的地方”青衣男子靜靜地看了一會石碑便轉身踱步走近了漢子。
“起來吧,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你們密諜司能在這種地方查到這些也算是難為你們了,就到這吧,你們可以回去複命了,告訴你們的司丞,這是我欠的人情。”
“謝大人,我等馬上回去複命。”漢子起身抱拳,猶豫了一下說道:“葉大人,還是隨我等一起回城吧,此處畢竟。。。。”
“無妨,你們隻管回城複命即可。”青衣男子負手在後,慢慢踱步走近賀家村深處。
“是。”漢子頓了一下,在身後抱拳,隨即一聲“嗖”,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青衣男子閑庭信步般走在賀家村早已荒廢的村道上,已經很難想象當初的賀家村是如何熱鬧光景,道路上散落著各種物件,行當物什,映著慘淡的月光,兩邊的荒草叢中偶爾露出一具殘骸,與周遭的破敗房屋的景象,似乎都在默默述說著當初村民們的驚慌失措,
“呦,大晚上的帶鬥笠,怎麽,今晚的月光有點曬嗎?”村道旁的一間破落的屋頂上突然傳來一句戲謔。
青衣男子頭也不抬:“怎麽,這麽喜歡在高處出現,是因為長得矮嗎?”
“哈,站得高才能看得遠嘛。”屋頂上的人也不計較,輕輕一躍,落在青衣男子麵前。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個子不高,滿臉壞笑,三十左右的男子,一襲青袍隨意的穿在身上,腰帶隨便的係著,顯得鬆鬆垮垮,漏出了裏麵的白色內袍,頭發倒是整整齊齊的束著挽了髻,一根木簪輕輕的固定在發髻上,與整個人的散漫氣質居然倒不顯得突兀,反而有一些不羈的感覺。
“葉宜中,好歹也半年沒見了,上來就這麽說我,你公侯之家的貴族之風呢?”
“我隻是在闡述事實。”青衣男子隨手脫下鬥笠,露出一張神情淡然,劍眉星目的臉,一頭青絲自然垂下,隻是用發帶稍稍的束著,一襲青衣,猶如遺世獨立的散仙一般。
“嘖嘖嘖,你我明明年紀相仿,不對,算起你還虛長我兩歲,可為何看起來,你會比我年輕這麽多,難不成我李輯在外奔波太多了?”這名自稱李輯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葉宜中,有些疑惑地摩搓著自己的臉龐。
“多戴鬥笠吧。”葉宜中隨口一回,“你那邊查的怎麽樣。”
“和你應該差不多吧,剛剛密諜司的話我聽到了。”一聽到入正題,剛剛還一臉壞笑的李輯也收起了散漫的語氣,正色道:“我這邊回來的情報也是這樣,大體和所載一致,有兩處地方不同。
“一是犬柔國君有血脈留下,且已經進入我大梁,隻是尚未尋得蹤跡,二,北疆鏡王秦庭,也許當初並非如世人所傳一樣,率部歸降蒙國,個中疑點太多。”
“鏡王軍在犬柔都城不征下與蒙國仆從軍有過一戰,還取得大勝。”葉宜中沉吟一下
“在鏡王身後還有副帥統帥的十數萬大軍正趕赴不征,戰火亦不曾蔓延到北疆,這種情況下,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鏡王秦庭怎會叛逃。”
李輯聳聳肩,雙手一攤:“且不說鏡王府世代忠良,為大梁鎮守北疆,根本沒有叛逃的理由,就是真要叛逃,等蒙國率軍一到,北疆直接改旗易幟,然後聯合蒙國,一舉攻入大梁,這不是更容易嗎,也不知道朝廷那班人在想什麽。
後麵的事你都知道了,北疆鏡王與十數萬大軍不知所蹤,蒙國大軍亦不知所蹤,半月後,它們就出現了,瞬間衝破了北疆防線,北境軍甚至都未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若不是吾威城守將不顧一切,命令關閉城中閘門,恐怕我大梁。。。
說道這,李輯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憐我北疆數百萬百姓,數萬將士了。”
葉宜中神色淡然,稍稍抬頭望著孤懸在天上的那一輪彎月說道:“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裏。”
“是啊。”李輯眼盯著不遠處丟棄著的一隻布偶,走了過去,撿了起來,布偶身上沾滿了泥土,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顯得非常破舊,可能是一個小姑娘在跟隨家裏人逃離這裏時落下的,隻是不知道當時的小女孩有沒有逃出去。
“好了,不想了,我們已經出來半年了,該回去複命了,這一趟也算是有收獲。”李輯手捏著布偶,轉身說道,“這仇,總要報的。”
月色更加慘淡了,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連一絲風都沒有,時間仿佛停頓了下來,兩人如常往外走去。
突然,葉宜中的腳步停了下來,李輯卻仿佛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雙手插在袖子裏,依然往前走著,剛剛那隻布偶被他掛在腰間,隨著步伐在一擺一擺地搖晃著。
“嗷啊啊啊。。”在賀家村村口石碑處,突然出現數十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嚎叫著一步一晃的往兩人處走來,映著月光,撞入眼簾的這群人竟全身腐爛不堪,麵目猙獰,一看便不可能是活人。
“別看了,這裏是哪裏,這裏是北鏡,什麽都不多,活屍最多了。”李輯頭也不回,雙手攏著袖子,繼續往前走著,仿佛對著身邊的空氣說道:“看著像是大梁的百姓,給他們個痛快。”
“是!”話音剛落,數名青衣男子突然出現在活屍上方,半空中,橫刀出鞘,俯衝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