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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改編版越人歌

  徐小白走出怡紅院,秋天的深夜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寒顫,本就沒甚酒意的她,有些想打退堂鼓。


  這麽晚了,去打攪錦逸,合適嗎?

  貌似不太合適,可不去又會後悔的樣子,她一咬牙一頓腳,將衣服的領子豎了起來,雙手合抱在胸前,覺得沒那麽冷了,才繼續前進。


  潘朗走在後麵,幾乎都不用閃躲,她根本沒在意身後是否有人。若是他沒跟出來,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的背影很消瘦,在深秋的寒風中一吹,像是風再大點就會刮走。今夜的她,會得到什麽樣的回答?他不去設想太多,也不想去想那麽多,暗中陪著她就好。


  但不知怎的,他總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回頭又看不見,很是詭異。


  今天他安排了無痕去找一直沒現身的神醫去了,若是真發生什麽不測,了無痕一時半會趕不到!如果放信號彈,就會被前麵一心走路的她發現。


  他頻繁的往後看,夜色實在是太黑了,壓根看不太清。偏偏這條小路沒有燈籠照著,烏漆抹黑的,他加快步劃,緊跟著徐小白。


  沉浸在無數種假設的徐小白,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的危險。在她看來,沒有比見錦逸更重要的事情了。無數種設想經過思考,大概隻留下了五種可能。


  第一便是錦逸老早就睡了,而且是那種睡得很死除非發地震才會醒來。那她如何鬧都沒有事情,但錦逸看不到也將是最大的遺憾。


  第二是錦逸還沒睡,可能在燈下看書。那她也不好大吵大鬧,擾了錦逸平靜的心。可終究是要看看錦逸,最好說幾句話,比如好久不見,你又消瘦了之類的,再情不自禁的將手覆上他的臉。


  第三種便是錦逸在半睡半醒間,聽見了她所有的話,起床答了她,讓她不要再吵鬧了,不然要去報告京兆尹,告她擾民。


  第四種也是最不可能的,錦逸在門口等她,她知道這是最最最不可能的,除非太陽打北邊出來了。但她之所以留了這麽個念想,就是想欺騙自己他或許心裏還是有她的位置。


  第五種可能就是,她與錦逸罵了一通,再毫不顧及形象的打了一架。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解決方式,一個人如果都懶得吵,懶得打架了,那說明根本在他心裏毫無位置。那她寧願被揍,因為她舍不得真下狠手打錦逸。


  不管怎樣,就要見到錦逸了,不管是哪一種亦或哪一種都不是,今天她來主動找他,本就是有些主動低頭求和的意思,至於錦逸怎麽領悟怎麽應對,她不知道。


  對於錦逸,一向很有辦法的她覺得總是會亂了分寸,智商都變成負數一般。不管智商負數成哪般,她還認得錦逸,這就夠了。


  她忽然想起殷離離之前彈奏的越人歌,越人歌這首曲子她是不會彈,但是那首詞她可以現在背啊!


  “係統係統,快告訴我那一整首越人歌是什麽詞?我現在就要背!”她不會自己寫表達愛意的詩句,也不想再剽竊哪一位著名詩人的詩句,越人歌她會最後那兩句最重要的點睛之句,現在還有時間,把一整首背下來再說。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她跟著係統讀了一遍又一遍,漸漸發現其實這個意思不太合適,除了最後一句外,其他的都跟她與錦逸的相遇的場景不符合。像錦逸那樣的才子,若是知道她連大晚上的讀一首詩都是敷衍,估計又會不大高興。


  “主人,越人歌的出處有這樣一種解釋。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槳的越女愛慕他,用越語唱了一首歌,鄂君請人用楚語譯出,就是這一首美麗的越人歌。有人說鄂君在聽懂了這首歌,明白了越女的心之後,就微笑著把她帶回去了。這跟你和錦逸相遇的場景不符合,自然用的會有些生硬,要改編麽?”


  “改編吧。”徐小白想,係統應該有這個功力的,不然像她記得的詩詞並不多,也沒有深厚的古文功底,她是肯定改編不了的。


  走在她身後的潘朗,越加感覺身後有人在盯梢,但他不想打草驚蛇,便繼續忍著。直到漸漸聽清楚徐小白一直在吟唱越人歌,才明白她是被殷離離說的話刺激到了,才會現在出來找錦逸。


  一種苦澀漸漸湧上心頭,她對錦逸的感情,遠沒有想象的那麽淺。甚至,她根本都沒有放下,在攬月樓吃飯,在怡紅院開玩笑,都不過是強顏歡笑而已。怪隻怪她的演技太好,他不是一個貼心的觀眾,竟漏過了她最重要的心情。


  還好,並不晚。


  最終她走到錦逸的雅居門前停下,屋裏點著一盞燈。潘朗找了一顆大樹做掩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動聲色的觀察那些眼線到底在哪裏,又舍不得將視線挪開,一直看著發呆站在雅居門前的她。


  燈還亮著,錦逸應該是沒睡的?徐小白在想,若是她直接誦讀改編過後的越人歌,他又能讀懂幾分她心裏的哀傷?

  她在賭,跟另一個冷酷的自己打賭,賭錦逸今晚會不會吱聲,會不會出來將她迎進去說:“天冷了,進來吧。”


  賭贏了,那她跟錦逸的未來,是光明的。


  賭輸了,她會真正的放手,一廂情願的愛,太過可悲。


  她站著,覺得腿有些酸疼,不算高的圍牆,可以看到屋裏點的那盞燈,卻沒有看到錦逸修長的身子落在窗上的剪影。


  他是睡著了,還是坐在那裏看書?亦或是已經睡覺了,忘記吹滅燈,等著蠟燭燃盡?


  “今夕何夕兮?身契倩歸;


  今日何日兮?得君憐香意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汝意決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惜。”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出來,係統改的還算趁合心意,尤其是最後的心悅君兮君不惜,不正是符合錦逸不願意珍惜她的那份情麽?


  一片寧靜,回答她的唯有傳來悉悉索索的蟋蟀聲。


  他大概是真的睡著了,才會沒有任何行動吧?徐小白想,如果他能打開門,把她罵的狗血噴頭,也是可以接受的。說明起碼錦逸斷的幹脆,不想再見她了。


  可現在,詩也讀了,蠟燭還燃著,卻如此淒涼。


  “主人,我又做了一首七言律詩,你要不要跟著我讀?”


  “好。”她木然地回答,心疼的早已麻木,他到底是睡著了沒聽到還是醒著假裝沒聽到?讀讀詩也好,起碼可以打發這可怕的空虛。


  “門裏燭光仍熠熠,門外風急我淒淒。”係統念一句,她跟著讀一句。


  “寄情紙傘今猶在,怎奈人情如酒醨。”


  “贖得君子自由身,鎖卻妾身滿腹情。”


  “一掌拍散往日恩,與君自此兩相離!”


  直到徐小白跟著係統將這首詩讀完,她才發現,這是一首訣別詩!尤其是最末尾的兩句:一掌拍散往日恩,與君自此兩相離!這意思分明就是她要同錦逸永遠分手的節奏!

  “係統,你什麽意思?我跟著你念的詩,你怎麽能利用我?”她憤怒的用意念問。此行她不是打算來兩相離的!這詩完全跟她的心意背道而馳,她想要再問問錦逸願不願意在一起啊!


  “主人,你還看不出來麽?他無意與你,你又何必執迷不悟?既然放手,灑脫點!我的主人不會像你這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你想一想,他真的有喜歡過你嗎?你的一廂情願是時候劃上句號了。”


  “我好好想想。”徐小白沒有再反駁什麽,係統的話就像一根根細針刺進她的心,係統總是一針見血的刺痛迷茫的她。


  錦逸大概是真的不會打開這扇門,將打著寒顫的她迎進去。她呆呆的看著那扇窗戶,燭光搖曳,竟有一個修長的身影投射在窗戶上,散開的長發,衣服像是裏衣,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那燭光便滅了,窗戶上的人消失了。


  錦逸沒有睡!


  剛才吹滅蠟燭的就是錦逸!

  她苦澀的笑了,有句話說得好,你永遠無法打動一個不愛你的人,就像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錦逸吹滅蠟燭的這個舉動,將她心上熱情的火也給吹滅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事情也做了那麽多,他還是不言不語。


  他真的沒有半點喜歡自己。


  看穿這一件一直困擾她的事情,沒想到隻用了一瞬間,可那一瞬間卻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用平靜的聲音說:“我悅君心,君既不惜,獨我執著又何必?此生不必再會。”


  說完,她流下兩行熱淚,暈倒在地。潘朗毫不遲疑的從樹下跑出,將她打橫抱起,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這個傷她最深的地方。


  再度點上蠟燭,錦逸攤開一張紙,細細研墨,在紙上寫下:

  門裏燭光仍熠熠,門外風急我淒淒。


  寄情紙傘今猶在,怎奈人情如酒醨。


  贖得君子自由身,鎖卻妾身滿腹情。


  一掌拍散往日恩,與君自此兩相離!


  我悅君心,君既不惜,獨我執著又何必?此生不必再會。


  看來,真的傷她至深了。錦逸歎了一口氣,將紙撕掉,重寫,撕掉,重寫,撕掉,重寫。


  直到滿地都是圓圓的紙團,他呆望著,大概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她那樣,毫無顧忌毫無目的的愛他了。


  原來,心痛的滋味如此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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