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與杜鵑重逢
“好,東門兄,你回去吧。”徐小白對著外麵喊完,便對身旁的錦逸說:“麻煩你送我回錢家。”她還能利用一下跟錢順水長得一模一樣這個有利的條件,賴在錢家不出去。
“好。”錦逸淡淡的答道,他早就想過,如今的小白落魄至極,怎會願意將最脆弱最狼狽的一麵展現在他麵前呢?去雅居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過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奢望而已。
何掌櫃大喊一聲駕,便駕著馬車開走了。東門之楊撐著傘,在大雪中,眼睛漸漸模糊,哪怕在她這麽落魄的時候,還是輪不到他上場。他連候補上場的機會,都沒有。可隻要她能好起來,就已經是他最大的幸福了,不是嗎?
我的女孩,祝你早日康複,笑口常開。
大雪天路很滑,何掌櫃駕馬車很慢,擔心一不小心出個意外,那就太可怕了。馬車裏,徐小白咬牙沉默不語,錦逸坐在一旁,麵無表情,兩個人各懷心事,卻沒有開口說話,哪怕是一句,都沒有。
錦逸其實非常擔心她,他從小性子就比較悶葫蘆,話不多,因而在雅居哪怕隻是一個人,在毀容之初,日子極為難熬,他也熬過來了。但小白跟他不同,小白喜動他喜靜,他可以整日呆在書房彈琴習字,小白卻喜歡到處跑。
現在,雙腿成為了擺設,小白該怎麽去跑?看她悶聲不語的樣子,他第一次體會到小白初次見他的那種心情,大概也是很喜歡對方能笑一笑,看見世界的美好吧?可他已經沒有資格去說什麽了,將她傷的遍體鱗傷,如今找到了唯一的一種救贖方式,那就是不說話,默默地陪伴在身邊。不去打擾她的憂傷,也不會將她棄之不顧。
不知為何,徐小白非常想念秦大帥,潘朗曾告訴過她,大興縣的部分房屋因洪水浸泡太久,都倒坍了。很多縣民無處可歸,都等著官府盡早將安置房做出來,好早些住進去。秦大帥從早到晚都在工地上監督,偷懶是人之常情,但秦大帥從不責罵工人進度慢,而是苦口婆心的說天氣這麽冷,縣民都沒房子住,都借住在親戚家,多少可憐啊。
慢慢的工人被打動,幹活很有勁。但古代建房子很慢,加上天氣很不好,有時候很寒冷,下大雪之類的,工程進度非常慢。因而秦大帥一時半會還回不來,起碼要等春末夏初才能回京。
為什麽想念秦大帥?因為秦大帥不會看她的笑話,會打從心底裏關心愛護她這個所謂的小妹。她可以放肆的發泄,將東西全部摔碎,也可以捶著秦大帥的背嚎啕大哭。但她能在錦逸麵前這樣嗎?不能,錦逸也是個可憐人。
秦大帥趕不回來,她隻能勸自己堅強些,再堅強些,把日子熬過去。真冷啊,要是她還在雪地裏沒人救,隻怕已經像長征的紅軍挨不住饑寒交迫,凍死了吧?
錦逸啥話也不說,將身上的長長厚厚無袖的棉衣脫下,蓋在她的身上。
出於禮貌,她說了聲謝謝。她之所以沒有推辭,是真的已經很冷了,雙手還是好用的器官,已經發紫了。對於錦逸這樣細心的關照,她沒有覺得很欣喜,更多的是懷疑錦逸在給她還債,就像潘朗認為欠她太多,非要以身相許。
男人呐,也是不喜歡欠人東西的。
慢吞吞趕車的何掌櫃,用了一個半時辰,總算把馬車趕到了錢府的門口。馬車停下的地方是濕漉漉的地,像是不久前剛有人把雪掃走了。錢府門口兩座石獅,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厚厚的雪蓋住,仿似門口蹲了兩個胖雪人。寫著錢府兩個字的牌匾還是看得清的,院牆也圍了厚厚的雪,往左右看,沒有一個行人,大門也緊緊的閉著。
何掌櫃也不掀開馬車簾,擔心掀了簾子會灌風進去,冷到徐小白,便在外麵說:“公子,無憂郡主,我先去敲門了。”門裏麵肯定有人,敲個門就夠了。
何掌櫃將凍僵的雙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又呼了口熱氣,慢慢的走到錢府門前,開始敲門。一開始沒人應,他便喊道:“有沒有人啊,無憂郡主回來了。”他之所以說無憂郡主回來了,是因為他知道,無憂郡主自從大興縣救災回來後,一直昏迷不醒,被三皇子直接帶進宮裏了,轉眼也有近三個月,無憂郡主還不曾來過錢府。
這些家丁也忒懶了吧?好半天還不來開門,是不是都去烤火了?就這麽把無憂郡主晾在外麵,也太不好了吧!
此時,門吱呀一聲又一聲,笨重的打開了,一個身穿厚厚的棉服家丁問:“敲什麽敲,這麽冷的天做什麽啊?”
總算來了個人,何掌櫃說:“這位小哥,無憂郡主回來了,趕緊讓你家老爺或者夫人出來看看。”
“啊?是不是小姐回來了?”
何掌櫃往門裏看,看見一條寬寬的甬道上,一個身上衣服包成粽子形頭上紮著包子頭的丫鬟,跌跌撞撞的往這邊跑。這小丫鬟莫不是無憂郡主的貼身丫鬟杜鵑?這許久不見,怎麽穿的比她小姐還要多?
杜鵑那叫一個激動啊,隻是聽到了許久的敲門聲,便邁著小短腿很不利索的朝這邊跑,都有多久沒見到小姐了?好像三個多月,是九十天還是一百天來著,她記不清了,因為床頭刻的字被她弄亂了,算不清楚了。
聽說小姐去大興縣出了很大的意外,她那叫一個心痛啊,從小到大一直是個啞巴的小姐,四年前走失了,一年前回來,不是啞巴了,日子也好過了,還當上了無憂郡主。可去了一趟大興縣,都傳言說無憂郡主成了個不會走路的殘疾!
小姐若是不會走路,她杜鵑頭一個便要一生一世當小姐的拐杖!
杜鵑在五米外準備衝刺,問何掌櫃:“何掌櫃,我家小姐呢?”
“在外麵馬車上呢。”何掌櫃見她一副百米衝刺拿冠軍的勁頭,趕忙拉著那位家丁讓到一邊,為冠軍讓路!
聽到這個消息的杜鵑,簡直比打了雞血還要興奮!她邁著小短腿,跑到了大門口,撲通一聲,唔,摔倒在地上了,沒看清路,滑倒了,好疼!
“杜鵑!”徐小白在馬車裏喊道。天知道她多麽的想念這個傻乎乎的小妮子杜鵑,沒有杜鵑陪伴的日子,她都快忘記了她也是個有丫鬟伺候的小姐!
“啊,小姐,是我,是杜鵑啊。”真的是小姐的聲音,杜鵑趕緊站起來,雙手上的泥水,直接往身上擦了擦,奔向那輛馬車。
小姐,以後有我了,你再也不用難過了!殘疾怎麽了?有我在,就算小姐是殘疾,小姐照樣是杜鵑心中最好看,最聰明,最機智的小姐!
杜鵑爬上馬車就很不爭氣的哭了,三個月不見,小姐的臉色這麽壞,憔悴的不行,而且眼睛也沒有往日那種神采奕奕的感覺,她再傻也看出來,小姐這是強顏歡笑!聽說小姐的腿不行了,完蛋,她怎麽這麽不懂事,還趴在小姐的腿上呢?
杜鵑趕緊起開,“小姐,對不起啊,你疼不疼啊?”肯定很疼的吧?小姐最怕疼了,可一直是受那麽多疼,現在問,好像太晚了。杜鵑愧疚的低下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
徐小白看著杜鵑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很心酸,瞧杜鵑都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炸炸呼呼的像從前那樣,她變了,杜鵑也有些跟從前不一樣了。
她盡量笑著說:“傻丫頭,不疼的。”根本沒知覺,哪裏還有疼不疼這樣的說法。
杜鵑很想表衷心,將一生一世做小姐拐杖這樣的話說出來,但看清馬車上還有個大男人錦逸,她不淡定了!說到底,小姐會變成這樣,很大原因都是拜這個男人所賜!
“小姐,你怎麽還跟這個壞人同一輛馬車?難道小姐被他害得還不夠嗎?小姐,咱們回房去,不要再呆在這裏了。”杜鵑半勾著身子,盡量讓頭不去磕到馬車頂。
徐小白伸手摸杜鵑紅紅的臉蛋,溫和的對杜鵑說:“杜鵑,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不要隨意怪別人。你說的對,咱們該回房了。杜鵑,我的腿不好使,你讓何掌櫃過來,一起扶我下去。”
她盡量照顧錦逸的情緒,也隻能到此了。
杜鵑眼淚又要出來了,怎麽小姐又變回跟從前一個調調?說什麽挨打不能怪誰,小姐都失去雙腿了,竟然還跟錦逸這麽沉得住氣!若不是小姐在馬車裏,杜鵑想著,憑自己現在滿腔怒火,跟錦逸打一架,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但小姐在,杜鵑也不敢放肆,答了句好,便扯開嗓子喊:“何掌櫃,你進來一下,麻煩你搭把手。”
馬車空間小,若是何掌櫃再進來,四個人擠在馬車裏,不好挪動。錦逸很沒有存在感,一言不發的走下馬車。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萬般忍耐的錦逸,徐小白心裏很不是滋味。錦逸一向傲嬌,如今的這副姿態,猶如卑微到塵埃裏,他這麽能忍,究竟是為什麽?等著她好了,他想請求她一起幫忙報殺父母之仇?